多少怕计划被突如其来之事打乱的担心,多少令人欢欣而又不耐的细致准备,终于,银荷站在了马场上。
花瑛抱怨马厩的味道,花瑶暗暗忍受硌脚的砾石,这些,银荷都没留意到。她只顾盯着远处已经跑起来的几匹马,心里生出一点不安宁:不知自己将要骑的马儿会是什么样子?
花沛原本做事细致,外加真的怕跌了谁,因此着实千挑万选,才领出了三匹身量矮、结实、同时非常温顺的马儿来,并不由自主将其中最漂亮的一匹牵到了银荷面前。
这是一匹白底带黑灰斑点的花马,银荷一见就觉得它正是自己日夜期盼的,她几乎是扑上去搂住了马儿脖子。
看她喜悦,花沛心里好似浸了蜜。他匆匆向花瑛花瑶交代几句,让她们先和马儿熟悉一下,再向银荷转去时,她早已上了马背,不待人牵着绳,就自己催马前行了。好在马儿跑不快,不然她还不定跑到了哪里。
花沛无奈苦笑,赶忙追上去,牵住马,轻声责备说:“表妹怎么这样性急。”
银荷明白花沛是为了她好,真心实意地道歉:“我实在没忍住。我就这么慢慢走,大表哥你瞧好么。”
花沛看她一眼,赞叹道:“你骑得很好,以前骑过?”
“没有。不过我骑过站着不动的马,小时候我总偷偷去家里马厩玩。”银荷不好意思地解释。
花沛不禁笑起来:“你很喜欢马?”
“现在我最喜欢这匹马。下次来我也是骑它?”
“当然,就是专为你挑的。”
银荷非常欢喜,在心里偷偷给它取了名字,又突然生出莫名其妙的独占欲来,她不放心地问:“其他人来也会骑它吗?”
花沛愣了一下便明白了:“那个容易,我告诉他们一声,只有你来了能骑。”
“我怕它太累。”银荷微微俯身,爱怜地抚摸马儿的头顶。
花沛瞧见忙说:“表妹快坐好,抓紧缰绳,别丢开手。”
银荷依言坐直,两人再没有交谈。银荷是太激动,又觉得那些傻气的想法不便告诉花沛。花沛则在心中描摹表妹的样子——与其说是看到,毋宁说是感觉到的——表妹美极了,他不敢回过头去。
银荷戴了笠帽遮阳,在她脸上流动的光影为容色添了些难明的意味,甚至比平日更要动人几分。然而花沛并没有深究原因,当真要论起来,单凭那爽利挽住下巴的绸带便足以向世人示艳。他只是想起了小时候听过的故事,故事应当做些改动——如若真有仙女见识到这一幕,再思凡下界时,必得寻一匹马儿骑上。
一圈快要转完了,花瑛花瑶还在旁边等着。
花沛终于开口:“表妹累不累,下来歇歇吧。”
“我一点儿也不累,马儿会累吗?”银荷随口说道。
“不会。它一点儿也不累。”花沛说,话音听来格外温柔,令他自己心里一惊。
银荷没有注意到。她突然回神,觉出不对:还有花瑛花瑶在,自己怎能一直耽搁花沛,他一定是不放心她一个人骑。
她愧疚道:“多谢大表哥,你去帮瑛妹妹和瑶妹妹瞧瞧吧,我休息一会儿。”
花沛想要去扶她,可是只虚虚做了那么个姿势。她双脚一落地,他便不自然地收回手,旋即转身走开去。
接下来的日子,骑马便成为每天的固定活动,小厮长乐寸步不离地陪着她们。回去后,三位姑娘每人都多吃一碗饭,睡觉也更香了。
只有花沛茶饭无心。他做了一个梦:在一片花木之中,躺着一个人,而他,受到奇怪的驱使走上前去。
可能是听到他的脚步声,那人突然坐起来——一位姑娘,她身上被衾滑落,露出月光般清莹的身体。
他死死盯着那片月华,无法移开眼睛,同时又拼命想要看到这个人是谁。他知道,看见了就会万劫不复,可是诱惑太强烈了,他不由自主一寸寸抬高目光……
他醒了,在看到之前。但他很清楚那是谁,不用看就知道。
花沛全身冷汗淋漓。他果真对表妹起了最不可告人的心思。
怎么会?
枕边传来安然温暖的气息,花沛轻轻侧过头,看着妻子。
毕竟相伴多年,他深知瑷宁。她善解人意,见识深刻,言谈尖锐而心地善良,恩怨分明,无论遇到什么事,他都可以无条件地信任她。
而他对表妹又了解多少?他甚至想不出什么词可以描述表妹,除了美。真的,只要一闭眼,他就能看到她的样子,长睫如鸦羽,嘴唇像半开的石榴般鲜艳。
莫非他也是贪恋美色之徒?可真要如此,莫非美色就如此难得?难道瑷宁不美?
他永远忘不了第一次见到瑷宁的情景,她的容色和气度一下便击中了他。因为他的母亲正是高贵的典范,他一直认为最美好的女子理应如是。
但表妹和瑷宁似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实际上,和他认识的任何女子都两样。可是——可是为什么总要想表妹,这到底算什么?
花沛不愿对自己的邪念认真,但抑制不住地想要看见表妹,好像只要再多见一次,多说一句话,他就能清醒过来。
有时他恨不得能对表妹说出来,好使自己彻底死了这条心。——死心?好像他原本还有什么希望似的。
花沛不知是不是该庆幸——如果换作戚姑娘或者郭姑娘,他又待如何?
他与瑷宁成婚多年还没有子嗣,父亲已经旁敲侧击地提醒过他,可他始终没有认真加以考虑。是应该有孩子,但不应该令瑷宁伤心。他知道瑷宁不“大度”,而他也从没想要一位大度妻子。
那么,假使表妹不是姓曲,不是老太太的侄孙女,事情就会不同吗?花沛不是没有想过,也不是没有在这白日梦中生出片时欢喜。可即便在他最癫狂的念头里,还是始终有瑷宁。
当然,这件事本身就不对,大错特错。可如果不是瑷宁,他厌弃自己不会这样厉害。
花沛一日日在这漩流中打转,如此周而往复,似乎永无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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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入了秋,老太太就时时念着出门在外的孙子,没有一日不说上三五遍。大家都知道她的期盼,要么跟着说几句如意话宽慰她,要么想出些消遣哄她开心,老太太屋里总是热热闹闹的。可是眼瞅着到了中秋,吃过不那么完满的团圆饭,还不知花澈人在哪里,他的讯息是半片也无。
天气渐渐转凉,刚进九月,便是十来日的连绵阴雨,雨住后,又下起了霜。清晨,织雨刚掀起帘子,就抱怨凉气渗骨,忙不迭取出厚衣裳。
银荷的几身冬衣已经裁制好多时了,她却不怕冷,只嫌时候太早不肯穿。谁知这日叫老太太看见,怕她着凉,因想起披风穿着便利,于是就留下银荷、诗钰、戚晚,让邀月找出衣料,几人挑选了,镶上皮毛,好做出几件斗篷、大氅来。
银荷选了柳黄羽毛缎配银狐里子,诗钰和戚晚两人还举棋不定,邀月也在旁边出主意。
几人正互相参详着,忽听绘云在外面喊:“三爷回来了!”话音未落,就见帘子猛地一掀,迈进一位年青公子。他并不向四处瞟一眼,大步流星直跨到老太太跟前,跪拜道:“祖母安好,孙儿回来了。”
老太太盯着面前的人看了半晌,方说:“哪一个跪着做什么,我不知道有这个孙儿,你起来。”
“祖母不认我没关系,只别气坏了身子,您不答应,我便不起来。”
“你还威胁起我了。”老太太气得哼哼,又喊,“前头的人呢,如今连规矩都忘了?也不见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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