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满站在原地，盯着许捕快那步履匆匆的身影，心中惊疑不定。
为什么要在十日之内离开这里？
这里的县令没了，朝廷竟然无人追问，还有这座偏僻的小县城，隐约散发出的臭味，这个味道如影随形、如蛆附骨，难以清除。
一切都隐匿在茫茫白雾之中，五步开外，便人畜难分。
心里虽然有事，但她还是进屋去，收拾东西。
不过，她进屋的时候，发现她的行李等已经被姜粟收拾干净了，就连床铺上的凉席、薄被，床铺外的白色纱孔帐子，也都一一摆放好。
“阿姐，你站在哪干嘛呢？跟只呆头鹅似的……”姜粟说着，自己先笑了。
姜满想了想，问道：“阿粟，你进酒泉县的时候，有没有闻见别的味道？”
姜粟脸色微变，先是小心翼翼瞧了姜满姜满两眼，才说：“哎呀，其实也挺好的，每个地方都有每个地方的风俗。书上说，别人喊还咱们叫南蛮子呢。”
姜满就知道，姜粟是怕自己听见人家说“什么破地方，穷地方”，本来就明升暗贬，听了更难受，所以她才斟酌用词，不肯说实话。
但姜满已从她的眼睛里知道了。
县廨很大，有没有什么别的官员，每人一间，分上一份，竟然还有多余的房间。
姜满和姜粟的房间紧挨着，只隔着一块墙壁。
晚上是青翼做的饭，不过没什么蔬果，饭桌上最常见的就是马铃薯，个头很大，每一个都有成年男人握紧手的拳头那样大。
大家初来，只能凑合吃两顿。
另一天，姜满在县廨的公堂里沉默坐了一上午，院子里只有一个穿着玄色蓝边公服的白发老头，他耳朵聋，听不见人说话，也不爱搭理人。
姜满坐了多久，他就扫地扫了多久。
姜满坐不住了，大半天也没见什么百姓有事来公堂。
她干脆跟老头说：“算了，下午不开堂。您老请便吧。”
扫地老头一声不吭，姜满出去，他头也不抬。
哎……
姜满离开县廨，出到门外面来见识，没想到门外人更稀少，路边偶尔有一两个人路过，服装挺怪异的，他们穿着浅色长袍，头上还带着帽子。
他们肤色黝黑，身材干瘦，唯一的区别在于高矮不同。
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开着门的店铺，外面有不少人再排队，不过很难得，终于在这里见到当地女子了。
她们裹着浅色的头巾，连脸都遮得严严实实，露出一双大而空洞的眼睛，里面有红血丝，泛着疲惫。
姜满蹙眉，怀疑自己看错了，又走出门看了两眼门口的牌匾，上面写着三个烫金的大字‘寿材铺’。
没来错啊……
只是为什么这个地方，这么多人都来买寿材？
在桃源县，寿材虽然是好东西，但是人们觉得只要是跟冥界、死人有关的东西，俱是晦气。
他们甚至避讳说出‘死’这个字，要用别的东西代替。
为什么酒泉县的寿材生意这么好？
姜满陷入疑惑，心中有些惊奇疑惑，她也只好在队伍的末尾排起队来。
姜满排队的时候，有没有歇着，她开始打探周围的女子们是干什么的。
当时她们都跟看不见她一样，只有排在她后面的小女孩，上前一步，问道：“你身上穿的官服，为什么，你明明是个很好看的金花”
姜满的前半生，虽然去到的地方非常少，但是谁叫她的夫子是一个行走的书籍资料库呢？
夫子曾经告诉过她，有些地方的风俗，语言庞杂繁琐，难以理清。
但是很巧的是，姜粟有一段时间迷恋上了一种男主角是‘异族少年’的话本子，异域的少年为了心爱的姑娘，自愿留在富庶繁华的京城。
异域少年对书中小姐说的第一句话就说：“你这朵金花生得倒很美丽，就是脾气不大好。”
后来他两好上了，小姐又问起异域少年“金花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欺负我听不懂你们的话，故意欺辱我？”
那异域少年虽然手里掌握着用蛇虫鼠蚁害人、自保的法子，但面对恋人，总归是心软得向她解释：“金花在我们族群里，指的就是那些年轻美貌的姑娘。”
小姐喜不自胜，也再去计较他初次见面说她‘脾气不好’了。
至于姜满为什么会知道，那自然是姜粟的话本子，姜满就没有一本是漏下来不看的。
好不容易有个人愿意跟她说话，姜满连忙看向站在面前的小姑娘，她也带着头纱，遮住半张脸，露出一双卷翘睫毛的大眼睛，不过姜满站得高，她隐约看见了她面纱下面的有一道很深的痕迹，似乎是皮肉外翻的伤口，难怪要用纱布遮住脸……
可是，这里所有的女人都用纱布遮住了脸。
姜满想不通。
她整理好了情绪，就样扬起自以为最善良、温柔的笑容：“小妹妹，我就是咱们酒泉县酒泉县新来的县尉，你可以告诉我，大家为什么会来着吗？”
话音未落，那小姑娘就被一个高瘦的中年女人一把手给拉走了。
中年女人说的话里面有很浓重的乡音，说得又太快，听起来只能捕捉到几个词语。
姜满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原来是在让她不要跟陌生人说话啥的。
而且期间所有的而女人都用一种厌恶的表情看着姜满，嘴里还叽里咕噜说的什么。
寿材店里的店小二冷笑一声，用字正腔圆地官话说：“来这里的客人，当然是为了卖寿材，回去给死人收敛尸身了！”
姜满环视了四周，最后接口问道：“酒泉县怎么会死这么多人？”
店小二冷笑，眼神乜斜她一眼：“不买就请走，别耽误我们开门做生意，招待不周，容不下大佛！”
姜满只能从寿材店出来，又继续逛悠了起来，她倒是发现了另一间店铺也像刚才那一家寿材店一样，门挤满了排队的人。
她看了两眼，发现原来是男女老少都有。
姜满这次采取刚才的经验，她直接一个看起来面善的老翁，也不亮明身份，问了几个问题。
那老翁一一都作答了以后，姜满没得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医馆却是和寿材店不一样的地方，比较寿材是收敛已死之人的，当时医馆救死扶伤的，耽误了时间就不好了。
姜满便离得远远地观察，最后她发现，那些排队的人其实并没有得到治疗。
他们排队的门口，还有两个灰扑扑的羽衣模样的药童，手持一把切药材的柴刀，另一个是捣药的木药杵。
那些排队的民众等的不耐烦，开始破口大骂，姜满看了好一会，事情最后以排队的患者们都离开了为结局。
当然还有一般的人不服输，在门口又形成了一条长龙模样的队伍，停在那，动都不动。
这座县城太奇怪了，浑身上下都充斥着怪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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