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刚过,万籁俱静。
昏暗狭窄的牢房内,几缕天光从铁窗泻进来,照在布满斑驳血污的泥灰墙上。
墙对面的石床上一动不动躺着个囚犯,昨夜刚用过刑,血从他皮开肉绽的伤口渗出来,在枯草堆上凝成干涸的血块。
“起来吃饭了!”
门口传来开锁声,狱卒老张提着饭桶进来,舀了两勺混着菜叶子的馊饭放到碗里。
墙角的耗子们饿了几天,乍一闻到食香,顾不得有人在场,吱哇乱叫着从草堆里蹿出来,冲着饭碗一拥而上。
老张看也不看,径直走向石床,牢房内臭气熏天,他守了一宿,本就不耐烦,此时见那死囚半点反应也没有,不禁心头火起,抓着头发将囚犯的脑袋一把提起,然后重重朝墙上磕过去。
“他奶奶的,我让你装死,让你装死!”
几声闷响下去,墙上立马多了几道污黑的血渍,老张做了十多年的狱卒,牢房里的腌臜手段他一清二楚,对犯人的折磨也是五花八门。
可今日却有些不太对劲。
平日里拳打脚踢,这人还会挣扎一下,今日却半点反应也没有。
心中涌起不祥的预感,颤抖着手往犯人鼻下一探,老张瞬间大惊失色。
没有半分鼻息。
犯人死了。
*
县衙的账房外,一名女子肩挎木匣,静静立在庭中等候。
她穿着一身素色衣裙,乌发仅用一支简单的木簪挽在脑后,眉眼冷清,如朝霞映雪,虽不施粉黛,也难掩妷丽之色。
刘师爷从账房里出来,见了女子,便笑着将手里的铜钱递过去。
“一幅画像五十文,本月作画三幅,一共一百五十文,李姑娘,收好。”
“多谢。”
李洛水谢过,转身要走,被刘师爷叫住。
见对方欲言又止,她开口问道:“您还有事吗?”
刘师爷搓了搓袖子,干笑两声:“是,是这样,县衙里抄写卷宗的小吏回乡探亲了,江大人的意思,想找个会识字儿的过来帮几天,不知姑娘你……”
捏着铜板的手一顿:“您是不是觉得,我一幅画五十文收得多了?”
“不,不是!”刘师爷连忙摆手:“姑娘放心,按天结算,钱照给的。”
“我并非公门中人,此举怕是不妥。”
见她拒绝得干脆,刘师爷也不好勉强,客客气气的将人送了出去。
李洛水走在前头,面上神色淡淡,心思却早已飘到了远处。
给死囚画像这差事是知县交给她的。
红叶县地处偏远,劫掠之事常有发生,这位新到的知县上任两年,平定匪乱,减轻赋税,对于那些已经定罪等候处刑的死囚,请人为其画像,再派遣衙役亲自送往他们家人手中,既是警示,也是念想。
如此恩威并施,所治之内,百姓无不交口称赞。
衙门开的价钱还算公道,她也因此能讨口饭吃。
只是……
“江大人,这么巧。”
飘远的思绪被刘师爷这一声拉回,李洛水抬头,就见知县江谦一身墨绿官袍站在前方不远处,正和身旁的男子说着什么。
抬头见了她,正说着话的两人皆是一愣。
江谦是有话要说的,他好不容易想了个法子让李洛水多到县衙走动,也不知刘师爷说通了没有,此刻旁人在场,他张了张嘴,硬是一句话也没说出口。
倒是身边的男子先问道:“这位是?”
“啊,这位是县衙里为死囚作画的画师,李姑娘。”
刘师爷说完又向李洛水介绍:“这位是北地来的卫公子,前些天酒楼盗窃案的苦主。”
北地来的,姓卫。
李洛水轻轻抬头,望进一双带着探寻的清亮眼眸中,那人着一身靛青衣衫,玉冠束发,袖口纹金,只往那一站,周身贵气浑然天成。
那望向她的眼神含了三分疑惑,七分探究,虽并无恶意,却还是看得她心头一颤。
男子正要开口,突然从不远处跌跌撞撞跑来一个衙役,见了江谦,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老张?”刘师爷认出来人,沉下脸喝道:“你不在牢里看管犯人,跑来这里做甚?”
老张结结巴巴道:“犯人,犯人他死了……”
在场几人都有些意外,江谦问:“怎么回事?”
“小的,小的也不知道,犯人早上还好好的。”老张说这话时看了一眼李洛水,接着道:“李姑娘来画完画像之后,犯人就,就莫名其妙死了……”
话音刚落,在场几人的视线齐齐落在了李洛水身上。
江谦沉下脸:“尸体何在?”
老张连忙爬起来,带着几人去了牢房,尸体已经裹上白布,静静躺在地上,牢房内的恶臭仍未散去,刘师爷捂住口鼻,看了眼尸体说道:“你有何凭据,证明是李姑娘所为?”
“他不需要凭据。”
清冷声音打断众人的猜测,李洛水走上前,掀开白布一角,犯人眼窝凹陷,形容枯槁,确实已经断了气,她转过身,看向老张:
“犯人自己,便是最好的证人。”
老张梗着脖子怒道:“你,你胡说八道什么?他都死了,还怎么作证?”
李洛水不理会他,而是对着江谦行了一礼:“牢房之内脏乱不堪,犯人身上的囚服却干净整洁,不见一丝灰尘。”
说完这句,她在犯人身前蹲下,宽大的囚服袖口突然被往上一掀,尸体手臂上纵横交错的伤口立马呈现在众人面前。
新伤旧伤交错,烙铁烫过的地方肿成黑紫一片,有几处像是用刀剜出的口子,血早已流干,皮肉外翻,深可见骨。
“这……”刘师爷被眼前狰狞的景象吓得后退一步。
她盯着老张,一字一句:“像是为了掩盖血迹,新换上去的一样。”
江谦大怒:“好大的胆,竟敢滥用私刑!”
老张吓得再一次跪倒在地,连连告饶:“大人恕罪!小的知错!小的知错了!这王大牛本就是个杀人抢劫的恶人,小的只不过多打了两鞭子,没想到会闹出人命……”
“对了,李姑娘,李姑娘她也在的,她看见了,我对犯人都客客气气的……”
“我确实看见了。”清冷的声音打断老张的哭诉,还不及高兴,又听她接着说道:“我亲眼见到,你对犯人拳脚相向,将犯人的头按进水里。”
声音不大,却让老张的心如坠冰窖。
“来人!”江谦沉声,“卸了他的衙役服,把人给我带下去。”
一场意外有惊无险的过去,李洛水谢过江大人,便低着头匆匆离开了。
至于江谦身旁的男子,她给足了陌生人的体面,至始至终都没正眼看过一眼。
*
县衙的书房内,江谦给这位卫公子泡了壶茶,开门见山道:“如今匪患已除,世子被劫之财物,一共二十三箱,均已追回,就在衙门库房。”
“哦,那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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