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突如其来的碎瓷炸裂声后,旎旎气氛顿时消散,林媚珠默默坐正了身子,又是窘又是羞,一时也不知该用何种姿态面对初七,垂着头不说话。
初七其实早有预感,现下的情景已比他想象得好多了。她喊了自己十几年兄长,乍然没接受身份转变也是常理。从前他也是怕贸贸然表明心意会吓着她,想在等上一两年,等她通晓男女之事才倾诉情意,可他没想到林家的人先一步看出他的心思,警告他不要痴心妄想,他以为自己考取功名后林家人就会接受他,那时候他已经是秀才了,只要再等半年,他考中了举人后就去提亲——可他没想到林家人用了最粗暴的方法将她绑走了,得知消息那天他连夜逃出书院,被陈惠生指着鼻子骂:“你现在去有什么用?!”
当时陈惠生劝他留下考取功名,或许还来得及。可后来……往事俱是不堪回首,每每想起,沉在心底的旧疤被牵扯着疼,酸楚、涩痛混杂着压抑的怅然浮上心头,初七看着她像是做错了事低眉敛目的模样,再多的失落也化作了心疼怜惜,被爱着的人,从来不需要感到愧疚。
他不想逼她,更不想让自己的爱成为她的负担。
初七脸上余热还未消去,稳了稳心神,温言道:“怎么了?”
林媚珠轻咬了咬唇,指指天幕,有些歉然道:“我怕被雷劈……”
初七佯装没看到她说托词时有些闪烁的眼神,心中轻叹一声:只怕身份是其次,或许……是她还未准备好步入一段新的感情。眼下,他也只能耐心等待时间抚平她心中伤痛。
初七眨眨眼,“那我们下次回屋里?”
林媚珠明显没料想他会这样回应,哭笑不得抬起脸,道:“什么?”
他脸上还是轻松模样,轻揉了揉她的发,“那你什么时候和雷公电母商量好了,记得和我讲一声。”
林媚珠见他一本正经地说笑,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说了声好。
适才的尴尬气氛瞬间消弭,两人又恢复如常,言笑晏晏,人影落在地面,俨然相偎相依的亲昵模样。
望着临街院落亲密无间的小小人影,沈长风喉头像被火烧一样,伸手去摸酒壶,凉酒入喉,试图将满腔翻涌的怒和嫉压回血脉。他清楚看到酒瓶被砸碎时,林媚珠推开了初七,他应该感到庆幸才是——林媚珠显然是色令智昏,她及时清醒过来了,她对初七明显是只有兄妹之情的。然而连灌几口黄酒,他身上狂躁的热不见消减,被劲风一吹,反而有骤升的迹象。现在只是兄妹之情,那以后呢?亲情远比爱欲更长久更坚实,更何况,谁能保证兄妹之情不会在某个契机后发生微妙的变化?可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像个酒疯子一样乱砸乱跳,无能狂怒。
夜已深了,暑气彻底落幕,雾气渐浓,林媚珠觉得有些凉,却依旧没有回房的意思,抱着膝头看天上的繁星,听到身后人说道:“今晚你睡我的房罢。”
林媚珠偏了偏脸,问:“那你呢?别说你会喜欢老鼠跑过的床榻啊?再说了,衔蝉指不定还在里边逗着老鼠玩,待会故技重施又送给你。”
林媚珠枕着臂,半面腮颔在星辉下晕出莹白温润的光,浓密睫翼轻轻扫着袖侧的缠枝纹,似乎颇为苦恼,她的眉轻轻蹙着,水光潋滟的眸光却含着无可奈何的偏袒,美人似嗔非嗔,更添几分娇憨姿态。初七忽然明白为何寒窗苦读时,犹爱西窗外雨雾缭绕的黛色山屏,不过是那山那景,与她眉眼有三分相似。
初七弯着唇,道:“我去右耳房,那里不是有还空着?”
“不行,衔蝉也喜欢去那儿捣乱。而且那里本打算给亲友用的,许久未通风,怕是会潮,你绝对不能去那里!”
初七心里暖暖的:猫坏,人好。
“那我去陈大夫房,如何?”
林媚珠禁不住笑起来,“你若是搅扰他,他指定不给你好脸色,明日我们都得挨骂。”
两人同时想到一种解决方法,又同时忙不迭打消这样的念头。
林媚珠站起身,又伸了伸懒腰:“我去和小满挤一晚吧,这样就不用折腾了。”
初七颔首,“我房里还有新的被褥,我去拿给你。”
“我跟你去吧,省得你再跑一趟。”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林媚珠像随口一问,道:“我数到哪儿了?”
初七不假思索:“一百三十二。”
林媚珠迈入门槛,有些不服输地嘟囔:“好吧,记性还是那么好。”
“我要是有你记性那般好,可不用记账算账那么辛苦了。”
初七走在她的身后,闻言笑道:“等我回来,我帮你管账。”
这话算不算是一语双关?林媚珠心底泛起点涟漪,正欲回话,忽听到外头响起惊呼声。
“走水了!走水了!”
霎时间,街巷内敲锣声大作,惊慌叫唤声四起,林媚珠和初七跑出房门,望见后街某处火光隐现,不多时陈惠生又骂骂咧咧地从侧门回来了。小老头几年前追被绑的林媚珠时不小心摔了一跤,去追逃学的初七时又摔了一跤,而且还是同一条腿受伤,走得快时有些踉跄,但那也没有妨碍他一瘸一拐地走得飞快,也算是老当益壮了。
“不能安生了!先是闹耗子,再有不是哪里来的酒鬼砸酒瓶,现在又是废弃马厩起火!”
这马厩早不起火晚不起火,偏偏在林媚珠进房时起火,也太会挑时候了。这下林媚珠和初七都说服不了自己方才那个酒瓶只是个巧合。
见两人杵在房门前满怀心事的样子,陈惠生盯着初七的眼神渐渐有些意味深长,“不去睡觉,要做什么?”
林媚珠马上应道:“只是取新的被褥……”说罢对同被吵醒的张大娘道,“我房里闹耗子了,今晚我和小满睡。”
陈惠生这才嗯了声,走到一半,不太放心地又回身偷看了一眼,见初七抱着床褥走出来方放心下来。陈惠生轻叹一声,罢,儿孙自有儿孙福,再者说,他是真的不敢再插手了。
起先,他煞费苦心为女儿陈乐瑶挑选了一位门当户对的好儿郎,可女儿却嫌弃那儿郎相貌平平,又说对方只是个贫困书生家境不够好,她想要高嫁,执意悔婚。陈惠生被她的短浅眼光气得不轻,不顾妻子劝阻将陈乐瑶关在家里,想着成亲后女儿自然能体会他作父亲的苦心。可没成想陈乐瑶和那过路讨水喝的林谦祖看对了眼,某天夜里竟一同私奔了!
陈惠生为了找女儿散尽家财,结果女儿没找回来,还倒贴给她养了女儿。
早在几年前他就看出初七对林媚珠的情愫,有了前头的惨痛经历,陈惠生不敢轻举妄动,既不反对也不支持,想着顺其自然就好,结果一不留神外孙女就被拐走了!他眼睁睁看着两个亲手养大的孩子饱受煎熬,历经挫折,也是满心悔恨。
如今呢?林媚珠年轻,相貌出众,人又能干,有不少媒婆旁敲侧推要给她牵线,都被她婉言拒绝了,陈惠生也看出她这是没了再婚嫁的心思。
初七认祖归亲后不比从前自由,他背负着两个家族的期望,他有自己不可推卸的职责,不可能抛下过往一切、朝堂的任命一走了之;林媚珠刚逃脱牢笼,一心扑在药堂经营上,恐怕也不会选择放弃自己的心血回归相夫教子的日子。这两人若是要在一起,必定有一方要做出让步和牺牲……
越想越乱,陈惠生摇摇头,叹道:今夜睡不着的,恐怕不止我一人呐。
初七望着幽幽夜色,同样若有所思,道:“前几日有位同僚提起,他在承平坊有间闲置屋舍,还问起身边有没有人属意。最近不太平,那边靠近巡检司,位置很不错……”
林媚珠望了眼身侧的初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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