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竟然下雪了。”
起身后，谢窈窕不经意间瞥见半掩的窗外一片银装素裹，莹莹生辉。她过去推开窗棂，往院子里看去。
一树腊梅凌寒绽放，金蕊盈枝，暗香浮动，几丛翠竹青竿负雪，竹叶上的积雪时而簌簌滑落，不改其坚韧本色。
芙蓉捧着铜盆进来伺候梳洗，见主子立在窗前，轻声道："娘娘也瞧见了？这雪半夜就下了，整整落了一宿呢。那雪花大得跟鹅毛似的，打着旋儿往下飘，可好看了。"
谢窈窕微微颔首，待梳洗完毕，趁着红豆在摆膳之时，谢窈窕踩着绣鞋便走到了廊下。望着茫茫一片银白的院子，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凛冽的清新空气裹挟着细碎的雪粒钻入肺腑。
她摊开掌心，接住一片翩跹而落的雪花，看着那晶莹的六角冰晶在肌肤上迅速消融，化作一滴沁凉的水珠。
这雪……那年她就死在这样凛冽的风雪之夜。
想到当时的冷和疼，让她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红豆捧着白狐裘匆匆赶来，将带着沉水香余温的披风轻轻搭在她肩上：“王爷出门时，特意嘱咐奴婢盯着娘娘添衣。”
谢窈窕撇了撇嘴，他倒是还有精力到处跑。
随意问了一句，“王爷做什么去了？”
“今日一早，宫里忽然来道圣旨，特地召王爷入宫了。”
*
那日试探之后，云翎本以为孙氏一党暂且安分，却不料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他站在御书房外，望着朱红的宫门，眼里寒芒闪过。既然他们执意要置他于死地，那他便亲自进宫，看看这母子二人还能使出什么招数。
御书房内，烛火通明。皇帝云奕端坐在龙椅上，孙太后则居于一侧，几位重臣分列两旁，云翎稳步走入，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最后定格在云奕身上。
“臣见过太后，参见皇上。”他拱手行礼，声音不卑不亢，“不知召臣入宫所谓何事？”
孙太后勉强一笑：“不急，陛下，还不给你皇叔赐座。”
云奕闻言，刚要开口传唤内侍，却被云翎冷声打断：“不必，微臣不敢，站着即可。”他的语气虽淡，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决，目光如刀，直刺云奕心底。
云奕脸色一黑，“听闻前几日世子抱恙，不知如今身子可大好了？”
云翎面色骤然阴沉，唇角噙着三分假笑，“劳陛下挂念，犬子已然痊愈。”
殿中群臣屏息，分明嗅到龙涎香里混着的硝烟味。有人悄悄抹了把冷汗，御王腰间螭纹玉带映着寒光，太后案前茶盏也已凉透。
“既如此——”太后语气淡然，“宣旨吧。”
首领太监拿出了提前拟好的圣旨，立于厅中，嗓音尖细。
云翎抬眸，眼底暗流涌动，却终究垂首，上前一步，他薄唇微抿，声音一字一句传入耳中。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惟国家之兴，必赖贤良；社稷之安，实资勋旧。皇叔云翎，昔年辅佐先帝，定鼎江山，功在社稷，德被苍生。今又亲历九州，跋涉山川，编纂《山河图鉴》，详载山河形胜、风土民情，裨益朝廷治理，功莫大焉。
朕念皇叔劳苦功高，特加恩荣，晋封为：翊圣弘文御王。另领文华殿左辅大臣之职，参预朝廷政事，以备咨询。凡朕临时委派，可代行钦命，协理要务。望皇叔秉持忠贞，继展宏才，佐朕安邦定国，共襄盛治。钦此。”
云翎垂眸未动，目光深沉地望向云奕，眼底暗流涌动。
云奕下意识挺直腰背，却在与那双锐利如剑的眼睛对视片刻后，率先移开视线。
这封圣旨是遵照太后的意思拟定的。起初云奕并不明白为何要让云翎参与朝政，但自从得知云翎已经察觉他们的意图，甚至先发制人给了他们一个下马威后，双方早已撕破脸皮，连表面的恭敬都不必再维持。
太后此计，明为加封，实为架空。给个虚职高位，朝政大权仍牢牢掌握在他们手中。日后只需将那些棘手难办的差事丢给云翎，待他办事不力时，便可名正言顺地治他个渎职之罪。
云奕越想越觉得母后此计甚妙，总躲着算什么事呢？
他下个月的万寿节，本来还说一切从简，他现在要大办特办，不仅要广邀各国使节来朝，更要办得声势浩大，让云翎亲眼看看，如今这天下究竟是谁说了算。
想到日后上朝时，云翎不得不站在群臣之列，而自己则高坐龙椅俯视他的场景，云奕就忍不住心潮澎湃。
这道圣旨，云翎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若是胆敢抗旨，那便是现成的把柄，正好治他个忤逆之罪。
云翎冷眼旁观着云奕脸上掩饰不住的倨傲与得意，心中冷笑连连。既然这场戏已经开始，那就由不得他们喊停了。
他从容抬手，接过那道明黄圣旨，声音沉稳有力：“臣，谢主隆恩，定不辱命。”
*
正午快到了，云翎还没回来，谢窈窕拢了拢银狐毛斗篷，踏着细雪往水云榭去接散学的满满。
小世子裹在靛蓝圆领短袄里，活像个圆滚滚的绣球。头上戴着一顶毛茸茸的帽子，帽檐下露出他圆润红扑扑的脸庞。
谢窈窕牵起儿子戴着兔毛手笼的小手，母子俩踩着青石小径上的积雪，留下一串"咯吱咯吱"的脆响。
回到正院屋檐下，谢窈窕轻拂去斗篷上的碎雪，满满却故意蹦跳两下，帽顶的积雪簌簌落下，惊得廊下的乐奴“喵”地一声窜回了屋。
掀帘入内，暖意扑面而来，看到云翎正坐在外间的榻上看书。
“你回来了？”
谢窈窕带着满满在暖榻边烘手，满满瞧见父王的身影，悄悄从母亲掌心抽回小手，将圆凳往炭盆边挪了半尺，端端正正坐好。
“嗯。”云翎自母子二人进来，便将手中的书半扣在案几上。
“陛下急召所为何事？莫不是又憋着什么坏主意。”
谢窈窕饮了口热茶，埋怨了一句，接过柑橘递过来的手炉抱在怀里。
云翎从宽大的袖口中，取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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