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梨昼昼
许久未见的人在这不期而遇。
燕肆脑海空白，几欲不可闻地扯了下嘴角。
另一方看上去没认出，又或没在意，只是一瞬的对接后，就平平静静地挪开目光，转头与人继续交谈。
燕肆却兀自盯着那个方向许久，久久未挪开。
倒不是不解加百列为何没认出自己。
只是……
燕肆说不上来自己的情绪，无法解释。
但他想知道，加百列为什么会在这？在他身边的是协办方工作人员。
余光中威廉忽然站起，他冲某个方向挥起手，热情打招呼：“裴老板！”
原本要去找主办方的裴高文，脚步一顿，循声看去，又看见威廉身后燕肆的那张脸，眼前顿时一亮：“蝙蝠！原来你们都在这。”
“恭喜你啊，你今天的比赛表现真的很精彩。”
威廉也沾沾自喜起来，“他一向这么厉害。”
骄傲的模样活像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既视感。
没等他再多说些夸夸的话，当看清又有人朝这走来后，原本嬉皮笑脸的表情瞬间收敛起来。
威廉紧张吞咽口水，缓缓出声打招呼：“表、表叔。”
“表叔？”裴高文倒是稀奇了，转头朝那高大的男人看去：“你们居然是一家人啊？”
-
威廉拿出电脑，展示无人机航拍画面中，独属于燕肆那抹枫红色的身姿，灵巧敏捷地穿梭在山林之间。
急速酣畅，自由畅意地犹如一扁振翅的蝴蝶。
经过这次精彩绝伦的比赛，大家都记住了这位名为蝙蝠的LB0808新生选手。
以及，他将在极限运动的历史上留下独属于他浓墨重彩的一笔。
威廉得意道：“我无人机的画质清晰吧。但最重要的是，是他很厉害。”
就看这场公开赛的纪录，裴高文又怎能想到，这样出彩的选手，一个月前才在自己店里购入了人生第一把速降长板呢。
“行风稚嫩了点，但成长速度快，假以时日，或许连我的位置都不保了哈哈哈。”裴高文一向不吝啬自己的夸奖，扬起嘴角：“加百列，你呢？你觉得怎么样？”
从头到尾，身为话题中心的燕肆就坐在折叠椅上，长腿折叠，他面色平静，看不出什么欣喜的情绪起伏，只是在听见裴高文喊加百列名字时，垂在膝上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下。
他缓慢地掀起了眼皮，淡淡看向对方。
男人从小就出入在各种形形色色的正式场合中，清楚什么样的场合该是怎样的形象。
所以就算在“长板滑板”这种野调子的地方，他的气质就也不会给人端着的突兀感。
还是一如既往的文质温和。
衬衫长裤裁剪得体，轻松勾勒男人宽肩窄腰的身材优点，胸前及双臂也因健硕的肌肉，而被微微撑得有些鼓起。
微薄的逆光中，男人给出谁也不会讨厌的评价：“我很喜欢。”
“这场速降赛是我见过大多数里，最精彩，也是最印象深刻的一场。”他看向燕肆，淡淡的笑意表示着自己对他的认可和赞赏。
“……”燕肆看着对方那双雾蓝色的眼睛，不知作何感想，他抿直了唇线，吐出了句：“谢谢。”
加百列的评价并没哪里不好，相反，无论是语气还是用词，都恰到好处，也不乏善可陈。
可莫名就是让燕肆感到一阵乏味。
为什么呢？
燕肆不清楚。
加百列就没其他想说的吗。
-
见这俩话题杀手的互动，作为唯一知情人士，威廉愣是大气不敢喘，两只眼睛咕噜咕噜地转。
想起表叔当时找自己说过的话，他既是紧张又好奇——表叔那到底什么意思？为什么不让燕肆知道呢。
当时还在比赛。
他冷不丁看见表叔那张脸出现在这时，还以为自己多半眼花，但威廉眨眨眼，发现对方的确是加百列后，刚开口喊了句表叔，想过去打招呼，就被加百列平静拒绝掉，示意他继续将注意力放在比赛上。
等燕肆帅气冲过终点，威廉完成拍摄任务后，他才发现表叔人不见了。
真奇怪。
虽然加百列和燕肆没什么正式接触，可再怎么说，燕家和万俟家有交情，表叔这么礼貌友善的人，怎么说不见就不见呢？
他也不好奇燕肆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吗。
但等回到休息区，他就收到表叔的消息，让他出来拿缓解肌肉劳损的运动喷雾。
加百列什么都没说，只交代不要让燕肆知道是他特意送的。
？
为什么。
威廉不明白，两人应当也没有矛盾，怎么做好事还不留名？
而且现在也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回过神，见旁侧的裴高文还一脸笑嘻嘻，威廉就想到，开口说：“我还不知道裴老板和表叔是旧交。”
“这么说来，世界还挺小的。”裴高文说：“我和他是中学同学。”
赛后休息区还聚集了其他选手。
他们都通过现场直播，注意到坐在角落的新秀选手蝙蝠，同时还有裴高文这种世界顶尖的滑手，再加上加百列那无法被人忽略的气场，虽不张扬，却格外引人注意。
不由就好奇对方是何方神圣，纷纷将目光落在那，但也没那么肆无忌惮，就偷摸着去瞥。
闻言，威廉猜测问：“所以表叔过来是为了MOTOR的工作？正好裴老板也在这。”
裴高文笑笑说：“你怎么说的好像是我要他陪我一样。”
“不过我也确实建议他来看这场比赛，说不定能考虑将比赛前三名都捞回去。”
威廉点点头，那这就不意外了。
不愧是工作狂魔。
偷偷注意这里动向的其余人，一听到“MOTOR”这个名字时，纷纷竖起了耳朵。
所以这个意思是说等今晚结果出来，只要谁能进前三，谁就会被FRK MOTOR签约？
FRK，那可是全球首屈一指的汽车制造商，旗下系列的豪华轿车，哪一台不是被各大富豪名流所追捧？即使是子品牌，那待遇和地位也不会差到哪去。
正当大家想入非非时，在一旁没声音的燕肆，也同样将他们的对话都悉数听进，想：谁是前三就签谁吗？
思绪沉浸，不知飞到哪去时，耳畔边就有熟悉的声音响起。
燕肆掀起眼皮，看见加百列正轻快地同他说话。
“好久不见。”
“……”
“是好久不见了。”
加百列笑，他声音放低，用只有两人才听得清楚的声量，说：“今天有受伤吗？我看你膝盖和手都有地方擦红了。”
燕肆看着他。
他眉浓目深，有一双独特的雾蓝色眼眸，灰灰得像某种宝石，含纳细光，仿佛被月光浸染的海面，深沉平静，波光粼粼。
漂亮而罕见，漂亮到竟让燕肆记了这么多年。
燕肆以为自己不会对加百列有什么想法。
他下意识加重了牙齿嵌入唇角的力道，说：“没，只有微微擦伤和躯体肌肉损伤，威廉已经拿喷雾给我了。”
“那就好。”加百列颔首，又问：“很疼吗？”
燕肆本意想说有点，可莫名其妙，改口：“不疼。”
“那怎么老抿着嘴？”加百列轻轻斜过头，视线落在对方的唇瓣上，“你要是牙齿尖点的话，都要出血了。比赛过程中也有咬吗？”
周围的人大多还在震惊FRK MOTOR宣布官方赞助的事，讨论声仿佛形成了一道看不见的墙围，加百列又有意放低声量，便没人听见了他说的话。
燕肆愣怔。
这个习惯几乎没人会注意到。
看上去不疼不痒。
在精神高度紧绷的状态下，燕肆会死死咬住嘴角，比赛中即使他看上去有多沉静或疯狂，嘴角沁出的薄血还是暴露了他处在生理紧张的情绪状态中。
其实用身体疼痛来转移片刻的精神紧绷这个习惯，从燕肆上一世就有了。
比如刚出院那段时间，他情况很严重，会私自在手臂上留下自·残的痕迹，伤口好了，就再划，如此反复。
白花花的猩红痊愈后，看上去不像诡异的蜈蚣，反而像孩童的画作，天真烂漫得诡异。
被人发现后，燕肆在大哥脸上看到了无地自容的情绪崩溃。
他就又花了一段时间，才将其改成不容易被人发现的咬嘴角小习惯。
被人发现，燕肆就像被发现秘密的小孩，眼神躲闪，面色却仍旧古井无波，看得反而怪异。
他面不改色：“有吗，只是个小习惯吧，别在意。”
加百列就知道自己越线了。
他礼貌收回目光，笑视：“我期待你下一次的超常发挥。今天的比赛很精彩。”
燕肆隐隐克制住抿嘴角的本能反应。
“好。”
直到。
裴高文诧异，见鬼似的问：“这不是我带的喷雾吗？”
威廉一惊：“什么你的喷雾？你肯定看错了，这是我买的啊……”
裴高文认真想：“不会的，这个牌子在国内根本没得卖。除了很专业的滑手，不会有人知道。”
见这里的动静，让燕肆注意力也跟着转过来，威廉一下惊恐起来，目光飘忽不定，疯狂往加百列身上瞟：“啊……这就是我、我为了燕肆比赛，随便买的最贵的啊。可能就是巧合吧！”
“巧合？”裴高文便没再生疑：“不过说到巧合。我这次带了两——”
“高文。”
加百列适时按下了裴高文想继续聊天的心，他的笑意很平和：“你不是说主办方有事吗？工作人员好像在找你，时间不早了，我们先过去吧。”
裴高文这才想起：“还有这事……早知道就不答应过来做特邀嘉宾了。行吧，我们先走了。燕肆，下次见面，期待是在其他赛事上看见你！”
离开赛后休息区后，裴高文需要前往主办方的统计室，为选手的比赛高光时刻进行评判。
路上。
裴高文好奇：“原来你和燕肆那小朋友认识啊。怎么不多寒暄寒暄？”
“一个月前他来我店里的时候，我就觉得这小朋友挺有钱的。虽然不苟言笑，但哪哪都令人很惊喜啊……果然是富家少爷。”
“是吗？”加百列露出一点笑意，“不过我和他也不算认识吧。”
“我看你们不是很熟吗？”
加百列回忆：“他比我小几岁，是我朋友的弟弟，我们以前有见过几次面，只不过——”他话音一顿：“他这些年发生了挺多事，估计也不太记得我了。很陌生。”
……
他们就这样走了。
直到加百列的身影消失在山林后，燕肆才收回目光，看向桌上令人生疑的那瓶运动喷雾上，不知作何感想。
威廉：“……”
“哈哈哈没想到我眼光这么好，一买就买到了裴老板的同款！”威廉顺势用身形遮住了喷雾的瓶身，胡说八道起来：“效果也不粗。”
燕肆缓缓挪开目光：“嗯，但受伤是不可避免的。”
何况燕肆的极限运动又怎会止步在此。
他没再深入这个话题，他站起身，走去拿起一旁的长板。
燕肆手指修长，轻轻抚过它的轮子，发现虽然在做ollie时，接触地面的那一块板面并没因高速摩擦而损毁严重，但轮子却是要换了。
轮子是消耗品的一种。
好在他当初找裴高文时，就额外订购下好几套备用的材料。
-
燕肆在脑海内向系统问：“现在任务还不算完成？”
在工作方面，系统还是专业的，它不再扯皮：【还不算，任务是需要宿主通过资格赛，进入杯赛。虽然你在比赛过程中的表现十分惊人。】
【但一切还是要按照官方所放出的成绩为标准！】
【不过你放心。你的成绩，用来完成任务肯定是绰绰有余。之后你就可以通过积分，来换取部分情绪，并开启新一段极限运动的挑战啦！】
闻言，燕肆却是怔了怔。
完成任务后，这么快就要开启新的一段了吗？
他就只能止步于这个比赛成绩了？
谁也不知道燕肆在想什么。
他总是这样，不显山不露水，看起来对什么都无所谓，也从未被外界所干扰。
但白鲨的伙伴们却根本不管，仍是开心地为他喝彩恭喜起来：“白鲨果然说的没错！你总有一天会成为长板速降中的传奇选手！”
“是啊，就刚才还有不少记者想采访小蝙蝠呢。可惜蝙蝠拒绝了。”
“这有啥？等当了第一名再采访不好吗？”
“哈哈你说得对，但是我要合照！”
“我也要我也要！！”
他们的服装风格本就偏向嘻哈街头派，一下将冷淡如水的燕肆包围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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