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夏至,草木丰茂,郁郁葱葱的树木间隙散落流金一样的阳光,在人面上上明明灭灭。
四处蝉鸣阵阵,偶尔杂着几句乡人细碎的闲谈,清风一样,将传至耳畔便散了。
立着的团扇没有力道支撑,身子往窗外偏斜,轻轻地砸在窗楹上,将窗边浅眠的人惊醒。
远山青翠如画,云雾缥缈,而窗边的树木浓郁,这一切都衬托映照这窗前的少女,是江南烟雨蕴养的灵动和秀气。
伺候的人根本不敢出声,惊动这幅绝妙难寻的图景,却见那少女轻摇两下团扇,朝他们看来。
“彦管事。”秦好笑了笑,“眼下我已经好了,可以继续赶路。”
彦管事高兴又担忧地看着女子微凸的小腹:“小姐不然再缓一缓,这一路并不着急的。”
秦好摇摇头。
她知晓自己的身子,眼下已经没有什么事,虽说这一路并不着急,可她还是想早些去京城,去看看自己亲生父母是什么样子的。
是了,原先她一直想着,司宴尽快高中,风风光光地接她去京城,谁又能料到,在司宴离开三四个月后,却有人衣着锦绣,来接她进京。
这位和蔼亲切的彦管事,拿出了信物,说她是京城工部侍郎家流失在外的女儿,秦家探寻数十年才找到她的踪迹,现下接她回去,一家团聚。
她记得幼时,父母也曾同她开过玩笑,说她是什么富贵人家的小姐,再辛苦两天,她亲生父母就会带着金银财宝来接她。
旧日的玩笑话竟然成真,她在世上还有一对未曾谋面的亲生父母,秦好有几分怅惘,也有不少欣喜和期待。
期待见到与她血脉相连的父母,期待在京中与司宴重逢,亲自告诉他自己有孕的好消息,期待日后在京中的富贵生活。
“没事的。”秦好起身活动活动,身边的小丫鬟立马伸出手,防住她磕碰到。
“继续赶路吧。”
彦管事见秦好没事,才继续吩咐赶路。
秦好温柔地抚摸着小腹:“再过上些时日,你就能见到父亲和祖父祖母了,这几日安分些好不好?”
似乎是听懂了秦好的话,这几日秦好的身子比之前轻快许多,只是彦管事心细,车马仍旧走得不快,白天赶路平稳,到夜晚便在客栈中宿下,一连七八日,一干人才离开渝州。
离开渝州的路上下起小雨,道路泥泞,行进速度又慢了许多,管事思量片刻,得到秦好的首肯,吩咐继续赶路。
夜幕低垂,他们离就近的客栈还有几里的路程。
“继续走吧。”管家吩咐道。
车声轻缓,雨声淅沥且静谧,突然闯入一阵杂乱的马蹄声,混着粗粝的人声侵入耳畔,秦好所在的轿子轻轻晃了晃,便是一阵刀刃相接的厮杀。
身边的丫鬟登时绷着脸,利落地从座位下出一柄长剑,护在秦好身前:“主子不必担心。”
秦好吞咽了下,心跳难以克制地急速。
她没办法不担心。
在乡上安安稳稳过了十几年,秦好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场面,结巴道:“外面,外面是怎么了?”
“不过是些不成器的流匪罢了。”
秦好点点头,四肢仍旧发软,头发昏。
太多的恐惧让她浑身发冷,想用力抓着什么,可一次又一次抓空,座位上的软枕因为她的动作,滑落在车厢中,她看着上头红色的山茶花,莫名觉得有几分不详。
腹中的孩子好似也能感受到她的惧怕和危险,不安地翻腾,秦好面色更是惨白,捂着肚子。
刀剑声越来越尖锐,逼近耳畔,雷声闪电混着雨点击在人间,秦好控制不住颤了颤,面前的丫头听到一声异响,变了脸色,攥着秦好的手,在护卫的遮掩下跑出马车。
外头管家护卫的尸体铺洒一地,血被雨水冲向远处蜿蜒。
流匪见着了她们,几名护卫将秦好团团围住,而黑夜之中,似乎还藏着不少黑衣的流匪?
她们逃不出去了。
利刃穿透心脏那一瞬间似乎没有那么痛,秦好只是恐惧,浑身冰冷。
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本能地远离危险,面前的人又是一剑刺穿了她的腹部。
秦好感觉到一股死气从腹部开始飞快地笼罩住她,生机正顺着血液从她的身体中飞速流失。
她就要这样死掉了,就算是扁鹊在世,怕也没有任何挽救的办法,可又徒劳地伸出手,想将这些血拢回到自己身体中。
她不想死。
她的丈夫就要高中,她刚怀上孩子,才知晓自己是达官贵人家的女儿,才准备去过她的富足日子,为什么,为什么就遇上这么个意外,就夺了她的性命。
眼前一片模糊,秦好呼吸渐渐微弱,几乎在淅淅沥沥的雨中消散。
她艰难地眨了两下眼睛,头顶天空暗得同焦墨一般,她的视野一点点模糊。
过往的一切如同走马灯一样在脑海中浮现,早亡的双亲,十分照顾她的巧姑,还有司宴,和她未曾谋面的父母。
她们笑着同她招手,面前的画面分明是极其温馨的,可身子渐渐冰冷,比寒冰都要冷。
一片恍惚间,秦好似乎看到一角油纸伞,伞上缀着块模样奇特的玉坠,有人蹲下身子说了什么,只是她已经听不清。
秦好死了。
死后的世界原来就是这样,秦好无知无觉,平静而又麻木。
她没有形状躯壳,便也没有限制,成了一朵云,变成一阵风,她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又会吹向何处。
只是她好像在慢慢地恢复知觉,眼前不再是一片空洞白茫,她能看见云层下的人间,热闹繁华,像是说书人口中的京城。
秦好四处留意,视野一点点收拢,不知晓为何,停留在一个富贵的府苑中,落在院落中的假山上。
一个十分漂亮可爱的小姑娘衣着光鲜,满头珠翠,提着裙摆一路小跑,碰上侍卫后又放下衣裙,摆出端庄矜持的样子。
“郡主。”巡逻的侍卫抬手行礼,身上的盔甲摩擦声干脆统一。
“嗯。”小姑娘骄傲且平淡地应声,已经见惯了眼前的场景。
原来是郡主啊,难怪穿得这样好,长得又好看。
一直到郡主的身影消失,秦好才看向别处。
她头一次这么清楚又真实地见到这么漂亮的宅子,处处皆是风景,正想细细看看,突然被一股大力拽走,转眼又跟在郡主身后。
秦好见着郡主停在一个房间前,她也被迫停下。
难道自己跟这位姑娘还有什么缘分?
秦好继续看,见这郡主兴冲冲地走进房间,很快,又一脸失落地离开。
这次没有随郡主一道离开,秦好看了眼房间,好奇地走进去。
房中的人也穿得十分华贵。
她说不出这些布料和花样的名字,总之也是绫罗绸缎,十分风雅的银色长袖儒袍,劲瘦的腰被一根玉带收束着,一举一动间皆是优雅的贵气。
秦好缓缓上看,那张脸也十分的出色和富贵,眉飞入鬓,目如星河,悬胆鼻,薄厚适中的嘴唇,面冠如玉,端的是翩翩公子,芝兰玉树。
只是这公子,好像有些眼熟……
她歪着头。
这人,越看越像,她在京城科考的夫婿。
秦好凑上前,细细打量。
他额角的痕迹几乎要消了,这样近地观察,都只见一点点。
面前这个,不就是她的夫君吗。
怎么,秋闱已经结束了?
秦好默默算了算时间,她算不来出来,秋闱秋闱,应当是在秋日,可现在还在夏季的尾巴上。
这皇榜还没出来呢,司宴真被贵族的小姐看上了?
他也就分毫不反抗,就这样把她抛到脑后,高高兴兴地接受了?
还是个郡主,司宴真是好福气呢。
秦好愤恨又酸涩地窝在司宴身边。
好了,日后司宴倒是一路亨通,而她已经命丧九泉。
有这样好的郡主在他身侧,也不晓得司宴还能不能记起她,能不能记得给她上一炷香,清明寒食,给她烧上一点祭品。
哼,肯定早早地就忘记她了,甚至半夜都会笑醒,感谢那山头的一帮流匪,不费他一点心思,就帮他解决了糟糠之妻。
好吧,那就不给她上。但他最好记得她的爹娘,还有他未出世的孩子。
不然她一定要搅得司宴日日不安宁。
好想揍他一顿,秦好忍不住落下泪,被一剑刺中那么痛她都没有哭,在司宴面前竟然哭了。
司宴似有所觉看向秦好。
秦好愣了一下,手在他面前挥了挥:“你看得见我?”
司宴淡然地转眸,继续看着桌子上的案卷。
他瞧不见她。
秦好的心又往下坠了坠。
“有什么好看的,该看的看不到,不该看的看的这样认真。”秦好骂了几句,也凑过去看了两个字。
通篇说的都不是大白话,她看得头疼,便飘到司宴对面看他。
司宴认真的样子还是很好看。
他会一直这样好看下去,只是可怜她,不知道时候,就跟一片云一样散,再也看不到。
“司宴,你什么时候知道我不在的消息啊。”秦好道,“你会为我难过多久啊?”
面前的人毫无动静,似乎也看得有些疲惫,靠着扶椅,缓缓闭上眼睛。
空中骤然有一股吸力,秦好慌慌张张地逃开,却被卷入其中。
她被丢入一片白茫之中,眼前只有司宴和他的那一套桌椅。
司宴揉了揉眼角,缓缓睁开眼睛。
他抬眸笑了笑:“秦好,今日怎么来这样的地方?”
秦好愣了下:“你看的见我?”
司宴疑惑道:“如何看不见你?这些时日不都能看见你么。”
不待秦好从诧异中反应过来,他继续道:“今日倒是穿的朴素。”
秦好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
彦管事去村中接她的时候,带了些名贵的衣服,只是她怀着身孕,都不合适,便在县上买了几件,她瞧着还挺好的,哪里朴素了。
“那前几日,我穿的如何不朴素了。”
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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