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炭火在炭盆里噼啪作响,窗外细雪融化特有的气息都压不住从那间屋子里传出的药味。
这味道很独特。
人难有不生病的。崔珩吃过带黄连的苦药,也喝过令人反胃的安神汤。
这是他没有嗅过的气息。
门口站着两个小丫鬟,两人身上都有伤,她们正靠在一起,头一点一点地打盹。
崔珩顿时感到无名火起,他尚未见到兄长伤到什么地步,兄长的院子里就呈现出一副树倒猢狲散的架势。
他上前去,一脚把那俩小丫鬟踢开了,急匆匆地往屋内走。
崔珩的小厮看着两个小丫鬟惊醒后一边哭一边磕头求饶的模样,他摇了摇头,跟在崔珩身后进了屋。
崔珩这才知道了那股特殊的味道来源于何。
那是金创膏混着腐肉气息,正是从崔明砚左颊蜿蜒至颈侧的狰狞疤痕间渗出。
“大兄!”崔珩顿时失声,满肚子的话全卡在了嘴边。
“扶我起来。”崔明砚靠坐在榻上,他抬手,他身上裸露在外的肌肤都缠绕着浸透了药汁的纱布,看起来十分可怖。
他说话时喉头滚动,像是吞咽着某种酸涩的物什,声音沙哑,如同吞了石子。
崔珩连忙伸手,将崔明砚扶到榻旁雕花的轮椅上,他右腿空荡荡的裤管垂在脚踏上,崔珩顿时哑然。
崔明砚淡淡地道,“你慌什么?”
崔珩的指尖一抖。
“皇帝允你留在太子身边,大好机会,你跑回来看我这个残废做什么?”崔明砚的指尖碾过桌上棋盒里的云子,从肺腔里艰难地发出声音。
“卢家前日送来了解除婚约的文书。”崔明砚捻起一枚白子,“父亲当年为促成我与卢昭宁的联姻,曾替他们补过三次盐引亏空。”
他抬头望向崔珩,“现在卢玉成要撕毁婚约,改求三公主…你回来干什么?”
崔珩喉结动了动,他的手停在崔明砚的腿上三寸,他颤声道,“这是陛下逼卢氏递的投名状?”
“投名状?”崔明砚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痰音,许是肺腑被气浪灼伤未愈,“陛下要的是让世族自断臂膀。卢氏若与皇室联姻,便成了悬在我们脖颈上的刀。”
他抬手召来侍立的老仆,接过浸着冰水的帕子,握在手心,“你可疑惑为何除夕那日为何是我亲自火药工坊?”
“下人来报,改良火铳的图纸失窃。”崔明砚道,“这件事只有我能去。”
崔珩默然思索片刻,“火铳图纸在陛下手里?”
“不,在卢家手里。”崔明砚道,“卢氏在崔氏将倾时急于切割,所以先偷走图纸,再借‘意外’烧了工坊。”
“既断了我崔氏的火器命脉,又给卢氏递了把柄。”
“但…”崔珩道,“火药工坊之事一向隐秘,本家知道具体方位的人都没有几个,卢氏怎么会…”
“不是卢氏,也得是!”崔明砚略提高了声音,他很快为突然地激动咳嗽了起来,“卢玉成想做帝王之刃,只怕他忘了,刀用旧了,是要回炉重铸的。”
“崔卢两家联姻多年,他想下船,没那么容易。”崔明砚用崔珩递过来的手帕捂着嘴咳嗽了半天,眼中露出一丝阴狠,“珩弟,我恐怕活不到今年夏天了。”
“大兄…”
“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崔明砚道,“如今天气寒冷,伤口没有化脓,等到开春天气一热…”
“哼。”他古怪地笑了一声,崔明砚看向院子里懒洋洋的丫鬟小厮们,“守着一个活死人,倒是难为他们了。”
“我死之后,珩弟。”崔明砚看向崔珩,“你要替我把清河崔氏扛起来。”
窗外的雪大了,崔珩在铜漏的滴答声里,哽咽着应了一句是。
“我和卢家大娘子有缘无分,本就是强牵的红线,如今退婚,我不怪她。”
崔明砚将一封信递给崔珩,“卢家大娘子看在昔日未婚夫妇的情面上写信给我,卢玉成急着将她许给年逾五旬的扬州知州做继室。珩弟,你可知扬州是什么地方?”
“运河中枢,盐引转运的咽喉。”崔珩道。
“陛下要卢氏说清盐运之事,却又用老迈的知州折辱卢家嫡女,逼卢玉成在尊严与权柄间两难。”
“卢彦求娶三公主原本只不过是虚晃一枪。”崔明砚道,“陛下要让卢氏既得罪旧盟友,又攀不上新姻亲。”
“三公主生母淑妃出自江南沈氏,与卢家素无瓜葛,这门亲事成了,卢氏便成了孤悬的棋子。”
“若不成,便是抗旨之罪。”
崔珩盯着兄长枯槁的手,忽然想起幼时总被崔明砚抱在膝头听他讲史记汉书中的故事。
那时他的手还温润如玉,能写出力透纸背的小楷。
“我知道了,阿兄。”崔珩握紧了拳,“就算是死,我也会让卢氏和崔氏这艘船一同沉没。”
“你回京,去告诉嘉淑。”崔明砚道,“让她去慈恩寺见卢彦。”
“只告诉卢彦一件事就好了。”
“如今崔氏祠堂的那枚金印,当年卢玉成受封沛国公的时候,曾借这枚金印临摹过形制。”
金印,从平乐换来的金印。
当年在平乐宁氏之祸时隔岸观火,落井下石的崔卢两家如今不得不在帝王的操纵之下同室操戈。
“……”崔珩道,“若卢彦知道自家金印是临摹而来,定会怀疑卢玉成与陛下合谋陷害宁氏,如今又意图谋害崔氏。”
“怀疑便够了。”崔明砚靠回椅背,他闭上眼时,眼角的伤口在烛火下狰狞如活物,“卢玉成越急着求娶公主,卢彦就越会想起你和嘉淑这些年和他的情分。”
他扯了扯嘴角,“世族联姻虽然从来不是感情事,但人心啊…总有些东西,是算不到的。”
“旁的…”他忽然咳嗽起来,鲜血溅在雪白的棋子上,“待我的讣告传到京都,你再回清河为我上柱香吧。”
——
“真真是气死我了。”盛芃芃叼着铅笔的尾巴,一边咬一边恨恨地补作业。
大好的一天假期,竟然真就叫她这么睡过去了。
父皇母妃,还有太子皇兄也是,没一个人叫她。
“嘉淑?你怎么了?”
崔嘉淑关了门进来,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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