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木栖没打算去救人。
破开最初的包围后她便往魔气薄弱处走，镇魔令的温度降下来了，现在隔着布摸上去只能感觉到一点温热。
只是这魔气覆盖的范围异常大，走了两个多时辰，黑雾浓度并未降下半分，甚至后方还有更多魔气扑来。没完没了。
这样反复几次，镇魔令又开始发烫。游木栖覆上指节，裹布外面当即凝出一层厚厚的冰霜。她站定片刻，发觉这次魔气行迹与安回庄那次有异，虽气息相同，却不是魔气自发膨胀进攻，倒像被人带着溜圈。
她重新选定方向，很快便出了魔气范围，镇魔令表面盖着的布漫开水滴，化去的冰霜转瞬间被抖动开。
“救、救救我……”
吞石般沙哑的呓语从峰岩中传来，“道友可否帮帮忙？我的腿被卡在里面了。”
魔气散开后天光泄下，将陌生的光头照得亮堂堂的，游木栖的目光在六点戒疤上停顿片刻，后落到剃得干干净净的光头上。
光头叽里咕噜道，“方才我发送了求救符讯，只是未收到回音，想必我师兄他们也自顾不暇，道友可否助我出去，我得去帮……”到后面这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那修士看来的目光不掺一丝情感，满是冰凉的审视，他心下一跳，后面的话竟是说不出口了。
游木栖收回视线，不再给这边注意力，按着镇魔令往远离魔气团的地方去。恰在这时，一声兽吼从密林间穿透来，锯齿虎腿下的厚垫缓慢踏在地面，一步一步往此处靠近。
陌生修士白着面色唤她，“道道道道友！！”
游木栖侧过身，却是将即将落在自己肩上的飞虫弹开了。她漫不经心地从那人跟前走过，后方传来凄厉的尖叫与血肉撕咬的咀嚼声，崩断的骨骼掉在地上发出碎渣滚动的响动。
细微的裂石骨碌碌滚过，压着草面的速度越来越慢，在最远一点短暂地静止片刻，又飞速原路退回，方才被折的植株此时断得更加厉害，几乎嵌进了泥土里。
血肉与石骨拼拼凑凑，又显出那半身来，法袍中部沾了深色的血，滴滴答答地往下淌。在逐渐浸来的黑色中，他看向那渡着金光的身影，喊道，“师兄……救救我师兄！”
*
这处崖壁耸入云霄，游木栖费了点功夫才采到上面泛着光的灵草。她将这陌生灵草塞进嘴里嚼了嚼，又没滋没味地咽下去。
她翘着腿靠在崖边，这是个一翻身就会跌下去的位置，身侧的碎石已扑簌簌滚落许多，转瞬间便无影无踪。她兴致缺缺地低头，却发现下面的魔气团比她预想的要小许多。
未被魔气包围的丛林另一边也出现了十几个人，这个距离看不清他们的身份，只能感觉到几颗蛋在中间转动。
游木栖又望向渐行渐远的魔气团，突然站起身从陡崖这侧往下滑，借着几处易攀爬的点落了地，她使了遁术往魔气浓郁处赶。
越靠近，镇魔令便越烫，外层的寒霜几乎刚覆上去就融化了。
她在魔团的边缘停下脚步。金光从密布的黑色中以散射状投出，等到被新的黑雾堵住缺口，又会从另一侧再次泄出。
朔丹被强行唤醒，许是在沉睡之前就有了心理准备，在看见漫天黑气时异常平静，“跑吧，用我教你的御剑术，锻龙魔现在的实力追不上你。”
“它的弱点是什么？”
“你知道也没有用。是佛法。这是真魔惧怕的唯一东西，”朔丹认真道，“外界都传言真魔不死不灭，但无上佛法可将真魔置之死地，彻底净化。”
“佛法，”游木栖轻轻念了一遍，“是这个吗？”
“什么这个……”朔丹的元神探出，察觉到从魔气中外溢的佛光时被吓了一跳，“佛法……不对，这个纯度，是佛子！你们这一代居然出了佛子！他怎么这么早就和锻龙对上了？！”
游木栖玩着手中的草叶，“筑基了，早吗？”
“居然才筑基么，锻龙擅抓人性，若佛子是个心狠的倒还好，若是……若像之前的佛子参元那般心性有缺陷，只怕会被吃得渣也不剩。”
游木栖指尖夹着的叶片突然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弯折下去，没什么情绪地往里瞥了一眼。
朔丹神元再次探去，过了会后说道，“咦，锻龙居然也只有筑基。佛骨是个好东西，与其便宜了锻龙，不如你也加入战局，趁他们两败俱伤时渔翁得利。有了佛骨，你日后修炼必事半功倍。”
游木栖不仅没往后拿剑，甚至几个跳跃坐到了树上。黑雾受损严重，不再如先前那般凝实，上方的雾层极浅薄地飘在半空，从她这个角度能清晰看见里面的情形。
这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让朔丹眼前黑了黑，“差点忘了，你是正派修士，这个时候身具佛骨会引起怀疑，不若以救命之恩为引，与佛子交好，待你金丹后能压住佛骨的佛意后再取他性命。”
“你不是说佛法压制真魔？我不觉得现在需要我出手。”游木栖好整以暇地坐在那，腿边爬过一只青虫也捏过来玩。
她与佛子的第一次相识，可不该是这个时候。
朔丹：“筑基期的佛子还是太稚嫩了些，锻龙一大把年纪，手段狠辣，他未必是对手。”
游木栖还是不动，“等他打不过再说。”
“……你不要以为佛子打不过你就能打过了！筑基时你损了那么多道元，别到时候还没挥几剑筋脉就断了。”朔丹说起这个就一肚子气。
游木栖浑不在意，“这不是还有你么。”
朔丹：“……”身为上古剑灵，他当初是怎么选到的游木栖作为寄生者？朔丹想了想，发现自己忘了。
一定是因为刚从沉睡中醒来脑子不清醒。
黑雾内局势渐渐明了，佛子似是受了重伤，前胸至后背铺满了血迹，脑上六点浑圆漂亮的戒疤被层层魔气掩住，看不分明。
泫尘按住躁动的木鱼，指尖木槌轻轻敲过去，音波弹开围来的魔气，佛光所照之处魔气化为浓稠的黑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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