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绿水村看向绿水山，郁郁葱葱的树中，隐隐看见一条泛着碧绿的山涧溪流。
草甸上，卧着一群正在换毛的小狐狸，半秃不秃的尾巴缠在一起，在暖阳里翻作一团。
守在一旁的大狐狸似槐似槐垂着眼，金瞳里盛着柔光，腹间的伤口却让耳尖微微发颤。
似姜叼着几枝带露的侧柏叶蹦蹦跳跳跑过来，蓬松的尾巴扫过草丛，叶片上的水珠沾湿了鼻尖，“阿姐！山下的王婆婆说，这叶子敷在伤口上能止血，到时候你就会好的。”
苦涩的汁液在口腔漫开，似姜龇牙咧嘴地呸了两声，仍固执地将草药按在似槐腹间，那是一个被利器扎破的伤口，边缘泛着青紫，已经有七八天，之前还是血液的味道，现在那里已经开始散发腐烂的味道。
它知道，只要身上沾有这种味道，那就是要去地下找老祖宗了，之前阿兄就是这样。
“该死，之前一直都好好的，以前拿草药换鸡，村里人都笑着给换了......”似姜的爪子攥紧草茎，绒毛间渗着潮气，“怎么阿兄去了还没事儿，你去了趟，就被铁叉伤成这样？”
似槐轻轻嗅了嗅肚子上的伤口，冰凉凉的，好受很多，“山下来了一群人，开着会挖东西的怪兽，自从他们来了，村尾的杨奶奶都穿上新衣服了。”
“一定是有问题，”似姜立起耳朵，眼珠骨碌一转，它瞅着似槐渐渐眯起的眼皮，悄悄往草丛深处缩，等阿姐睡熟，它得去山下看看。
它们祖祖辈辈都生活在绿水山，山涧的溪水不知何时染了绿，溪边疯涨着各型各状的草药，人类曾上山采摘，却总在触到草茎时指尖刺痛，仿佛被针扎得一样，无法握紧。
直到有只小狐狸在溪水里打滚后，竟然能轻松咬断草茎，还拿它换了肥鸡。
它们和山下的村庄就这么互利共生，一直生活下去，不过山下的村庄并不自称是绿水村，他们叫自己得福村。
老祖宗一代一代传下来，“绿水养灵草，凡胎不可摘。”说是溪水里融了山神赐予的灵气，狐狸在溪水中嬉闹时，皮毛便沾染了这股灵气，才能采摘草药。
它们依着祖训，只在怀崽时用草药换食，从不多取。
似姜甩着尾巴扒拉泥土，耳尖轻轻颤抖，它得去看看，那新衣服下藏着什么，更得弄明白，为何人类突然对沾了溪水灵气的它们下了狠手。
入夜，月亮高悬，一道红色的身影窜进绿水村，原本静谧的绿水村此时灯火通明，红色的横幅在风中猎猎作响，“拆迁致富”、“山水致富”几个大字染红了似姜的眼睛。
村子正中间，村长家的院子里人声鼎沸，酒杯碰撞的声音、男人粗犷的笑骂声，混着蒸腾的汗气。
似姜轻轻打了个喷嚏，贴着墙根，小心翼翼地靠近，透过虚掩的门缝望去，只见一群人围桌在桌子旁，脸上泛着红色，桌子上摆满了大鱼大肉，酒瓶东倒西歪地散落一地。
“等矿场一开，咱都能住上城里人住的那种小洋楼！”村长举着酒碗，醉醺醺地大喊，“那座山底下全是宝贝，什么草药，什么狐狸，统统都是我们的！”
众人哄笑着举杯，有人醉眼朦胧地附和，“就是，那些狐狸崽子还敢来换吃的，这山里的一切，哪怕一棵草都应该是我们得福村的！”
门下的白炽灯不太亮，施工队老板垂着眼帘转动酒杯，他长得一副浓眉厚唇的憨厚相，眼底却翻涌着精光。
村子拍着桌子大聊“致富大计”，唾沫星子溅到桌子上，他便适时跟着众人扯出憨直的笑容，“仰仗村长带我们挣钱了。”
然后仰头将满杯白酒一饮而尽，之后似乎是醉了一样，趴在桌子上。
似姜的指甲深深陷入泥地里，毛发炸起。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人类不再欢迎它们，竟是因为看上了整个绿水山，那些曾经和善的村民，背地里早就对他们怀恨在心。
如今为了所谓的“致富”，竟然要毁掉它们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它想起阿姐腹部的伤口，眼眶泛起潮气。
巨大的机械轰鸣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它知道，狐族没有退路了，只能求变，它必须赶紧回去告诉阿姐，告诉族里的每一只狐狸，它们要离开这里。
似姜脚步越来越快，四爪几乎腾空而起，它没有走平坦的大路，一头扎进灌木丛中，带刺的藤蔓勾住它的皮毛，生生扯下几撮红毛，它却浑然不觉。
要快一点，再快一点，如果自己能早点下山看看就好了，村子里的喧闹声越来越远，但那些人丑陋的嘴脸仍在它脑海中不断闪现，让狐恶心。
另一边，李富明踉跄着撞开村长家的大门，酒气混合着酸腐的呕吐味慢慢散开。
他抹了把嘴角的秽物，眼珠布满血丝，将泥土地踩得尘土飞扬，“都他妈过来！”
他压低声音怒吼，“你们这群蠢货！”
一把揪住面前小年轻的衣领，浑浊的唾沫星子喷在对方脸上，“伤了狐狸这么大的事儿，居然藏了一个星期？”
“那些畜生聪明得像成了精，万一带着族群跑了，咱们上哪儿找能摘草药的活工具去？”
话音未落，李富明突然抡起巴掌，狠狠砸在小年轻后脑勺上，“幸好这山不大，立刻带上咱们的人，先把山围起来，剩下的人拿上捕兽夹、麻醉枪......”
“今晚必须把狐狸窝端了！活要见狐，死要见尸，要是敢放走一只，老子把你们送到黑煤窑去！”
......
“阿姐，我们要赶紧走，”似姜闯进洞穴，身体剧烈颤抖，它先拱了拱睡着的似槐，然后又对蜷缩在一起的狐群说。
“快逃，人类要开发绿水山，说是也要把我们抓起来！”
昏暗中数十双眼睛缓缓睁开，幼崽们只是懵懂地蹭着母亲的肚皮，年长的狐狸甚至嗤笑出声，“小崽子又说胡话，你是不是做了噩梦，还没清醒，人类不总是用鸡换草药吗？”
似槐艰难地支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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