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枝圆没听见对方来开门脚步声,一抬头,就猝不及防对上一张陌生人脸。
出现在他眼前的青年很英俊,暖阳似的浅金发,蔚蓝眼睛让池枝圆想起只在画册里见过的海洋,雪白浪花乘着海风在他眸里绽放,五官完美到不像真实存在的人类,像虚拟的电脑建模人物。
池枝圆太紧张了,脑子一片空白,一动不动,仰着头看比他高了一个头的青年,不知道怎么打招呼。
最后对方笑了笑:“你是新来的保姆吧?”
“是……”
“那快进来,外面冷。”
青年接过他的行李箱,拖进走廊。
洋楼从外面看起来很阴森,里面的装修竟然出乎意料的温馨,地面铺着羊绒地毯,壁炉里的柴火噼里啪啦响,高高跃起的焰光将墙壁照成暖黄色。
真皮沙发七歪八扭地堆着几个抱枕。
池枝圆局促地坐在上面,低着头,双手纠在一起不知往哪放。
青年给他倒了杯热茶。
池枝圆小心翼翼问道:“你是……?”
他记得老板双腿残疾,坐轮椅,眼前的人明显双腿很正常。
“我叫时青宴,雇佣你的是我父亲。”青年温声说。
“???”那么大一个孩子?看起来比他还大……池枝圆愣住。
“我还有一个九岁的弟弟,叫时尧。”
那还好……池枝圆想。有小孩子在,他的工作生活可以多些亮色。
时青宴:“你的工作内容是做一家人的饭,打扫生活区域内的卫生,帮忙照看下我弟弟。我父亲出差了,你有什么问题问我就好。”
他嘴角扬起弧度,蓝眸宁静到像一泓湖泊,最烈的风也只能吹起淡淡涟漪。
“父亲不在的时候,你可以把我看成父亲的替代者。”他说。
池枝圆很想问明明只是一份普通的保姆工作,工资为什么要给到六万块那么高,但他不笨,硬生生忍住了。
时青宴像看出了他的疑惑,转移了话题:“走吧,我带你去你的房间看看,时间不晚了,早点睡觉。”
池枝圆站起身,跟上对方的步伐。
旋转楼梯扶手刻着繁复的花纹,二楼有很多房间,门用沉重的铁锁栓着。长长的走廊朝黑暗延伸,看不见尽头潜伏着有什么。
可能是住久了地下室,他不习惯那么大的房子,看着黑黝黝的走廊,心脏怦怦跳。
好再雇主的孩子看起来脾气不错,很温柔,让他有种熟悉的亲切感。
这家人应该都很善良,不是黑心资本家。
池枝圆紧紧跟着时青宴,若有若无地蹭过对方的肩膀,蹭了点对方衣服上的冷香。谁对街边的流浪小猫咪好,它也会翘起尾巴若有似无地缠缠蹭蹭人的脚踝。
他走到一半,猝然停下脚步。
背后不知何时响起脚步声。
他回过头看,身后却空无一人,走廊墙壁的一排烛灯散着微弱的光。
他继续走路,脚步声消失了。
他想起脚下有地毯,人在地毯上走路是没有声音的,八成是他听错了。
可池枝圆没走几步,脚步声又响起来,身后依旧没有人。
“怎么了?”时青宴问他。
“好像有人在我们后面。”
池枝圆皱眉,竖起耳朵仔细听。
噔噔噔……蹬噔……
他终于听出来了,——脚步声来自天花板,天花板没有铺地毯。
他还没反应过来,听见时青宴对空无一人的走廊说:“时尧,别恶作剧。”
天花板和地板都藏在黑暗中,脚步声逼近,一个小男孩从阴影里走出。
“抱歉。”时青宴温声说。
“没关系……”
池枝圆说着,目光突然停顿在小男孩脸上。
不因为别的,因为对方看起来……太可爱了!
奶白皮肤,巴掌大的小圆脸 ,小绵羊似的毛绒金卷发,蔚蓝色圆眼睛,穿着背带裤和小白袜羊皮鞋,像西方油画里养尊处优的小王子。
小男孩拘谨地躲在时青宴大腿后,只探出一个脑袋打量池枝圆,眼神怯生生。
时青宴摸摸他的头:“这是我弟弟。”
“时尧,快去和池枝圆哥哥打招呼,以后就是他照顾你。”
时尧小心翼翼挪动身子,凑到池枝圆身前,像小狗第一次与人类见面,仰着头仔细打量一番后,又嗅嗅对方的衣角。
最终鼓起勇气,抱住少年的腰,声音奶声奶气。
“圆圆哥哥。”
池枝圆心软软,使劲揉揉池应禾的脑袋,对方的头发冰冰凉凉,连着头皮和头骨都是冰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刚从冰窖里拿出来。
他只当小朋友是空调吹多了。
最后,时青宴把他带到一扇门前:“枝圆,这是你的房间。”
“对了,凌晨三点到早上六点,不管有谁在外面叫你,都不要离开房间。”
池枝圆:“好。” 老板家的规矩他都会认认真真地听。
时青宴把钥匙交给他,便离开了。
卧室比想象中大得多,松木地板,落地窗,轻纱窗帘随风而起,墙柱之间嵌着老式柴火壁炉,中间的双人床落满层层叠叠的厚床帐,床褥一层叠一层。
地毯刚洗干净,能闻到洗衣粉味,池枝圆试着脱鞋才踩上去,毛绒绒的,抬起脚会出现一对毛脚印。
他还发现房间里有最新款的空调和暖气机、电视机。
池枝圆以为房子里只有油灯是因为太偏僻了没有通电……
他住过最便宜的屋子就是没有通电 。
这个庄园到处都是油灯,是明火,必要时能掀起一场大火毁灭一切证据,无论是活物还是死物,统统化成灰被风吹走。
为了安全,池枝圆吹灭油灯,打开电灯。
他把行李箱打开,拿出换洗的衣服。
浴室也很大,大理石浴缸足够两个人一起洗澡,夫妻一起使用最合适。
花洒一打开喷出来的是热水,洗浴篮放着没拆封的香皂、洗面奶、护发素、磨砂膏,还有小瓶牛奶味身体乳,这些在他眼里都是很罕见的精致小玩意。
也许是这家夫人用剩下给他的。
池枝圆难得有这样的洗澡条件,泡了很久的热水澡,把自己从头到尾洗得很干净。
身体被熏得红彤彤,连平日藏在裤子里最雪白的两团都像熟过头的水蜜桃,水珠啪嗒滴下来的时候过于软的肉团尖还会弹几下,水珠延伸至腹股沟下的粉红,将地面巴掌大的纤细双脚浸得湿漉漉。
池枝圆擦着头发时,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好像有一双看不见的眼睛在盯着他,从里到尾,看得干干净净,他本能地并起腿,藏住粉色,脚趾蜷起。
应该是错觉吧,荒郊野岭的谁会偷看他?
他从浴室里出来,发现天下起了小雨。
雨水细细密密地砸在窗户上,凝结成湿漉漉的冰霜。
除了这间房,这栋楼所有灯都熄灭了,没有半点光映到外面,那两兄弟应该早早睡下了,否则不可能半点灯都不用,除非不是人,是什么能夜视的怪物。
他看不见外面的景色,一片漆黑,像电脑黑屏了,根本不存在“外面”,只能看见雪白的冰粒黏在窗户玻璃上。
池枝圆懒得再观察这些,他早早开了暖气机,屋里暖和到像塞满棉花,轻飘飘,仿佛能隔绝一切漆黑和冰冷。
他吃完药,躺倒在床,床垫立刻深陷,让他忍不住打了个滚,埋进鸭绒被褥。
困意很快涌现,眼皮压成一条小缝,他困得迷迷糊糊,从小缝里看见床脚依然安安静静地蜷缩着一个黑色人影,在看着他。
……
有黑影在,他没有再梦见那家奇怪的人。
池枝圆睡得很香,一夜无梦。
他醒来后,已经是早上七点。
下了整夜的雨已经停了,渗进来的水汽覆满整扇玻璃窗,手覆在上面能留出手印,凝结成的水珠往下淌着,仿佛是这栋屋子淌出的泪痕。
天微微亮,终于能看见外面的景色。
天边雾蒙蒙地泛着鱼肚白,松木林繁茂到望不到尽头,高高耸立的树顶与薄雾纠缠。
池枝圆看了许久,终于是哪里不对劲。
他从小到大站在高处往远望,无论从哪个方向望,无论是看天空还是看高楼,巨大的安全墙都在视野里。
而他现在竟然看不见安全墙,远方只有雾白空旷的天际线。
可能是雾气太重了。
池枝圆走出卧室,走廊静悄悄的,其他人大概还没醒。
他得抓紧时间给他们做早饭。
厨房在一楼,厨房有普通人的家这么大,橱柜里放着各种没拆封的厨房小家电,绞肉机之类的,碗筷亮晶晶,角落不沾一丝灰尘,没一丝使用痕迹。
在他来之前他们从不用厨房吗?难道不用吃饭?人类怎么可能不吃饭?
厨房里有一个专门的房间用来储藏食物,房间内摆着好几口大冰柜和冰箱,冷气机嗡嗡响,几坛半人高的陶罐被石头死死压着,应该是在腌酸菜。
池枝圆打开冰箱,发现里面竟然有不少食材,青菜、洋葱、南瓜……这些他认得,小时候在画册里见过。
末世后,生态系统崩坏,人类无法再种出正常的农作物,就算在安全墙内,能种植的耕地面积几乎为零,每个人只能吃廉价快捷的营养剂。
有正常粮食也轮不到普通人享用。
冰箱冷冻层放着几块用保鲜袋装着的肉,猩红色,纹理清晰,池枝圆充其量只吃过人工合成肉,没见过猪肉牛肉,也看不出这是什么肉。
池枝圆还发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他没接触过自然食物,根本不会做饭。
好再池枝圆眼尖在冰箱旁边瞥到一本菜谱。
菜谱页面泛黄,边角破损卷边,配图色彩剥落,文字还算得上清晰。
他认认真真看了几页,觉得自己照猫画虎做几道菜应该……没问题。
味道怎么样就难说了。
他翻看了许久,决定煮一锅瘦肉粥,煎几只荷包蛋,打几杯豆浆,应该算是比较正常的早餐了。
池枝圆按照配图拿上食材,离开储藏室。
电饭锅新的没拆封,塑封膜里夹着说明书。
说明书上说一家三口人需要放1.5量杯米,四口人最好放2杯米。
“……”池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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