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正是日落西山时分,一辆马车有几分急切地远远驶来,白驹乌蹄下激起的尘土在宽敞的道路上肆意飞扬。
若是平西侯府的人在场的话,只需一眼便知,马车外头跟着的孔武有力的年轻队列,正是时倾派来护送胡姨娘她们来淄城的护卫。
没错,胡姨娘跟古姨娘的马车已到了淄城城外。
领头的年轻护卫面容俊朗,神情肃穆坚毅,分跨在马背上的长腿劲瘦有力,一眼就让人望而生畏,路过的老百姓都纷纷不由自主地让开路来。
将将到得城门口,年轻领卫利落翻身下马,不由分说就立刻上前跟守城的士兵交涉。
守城士兵得知马车里的是京城平西侯府来人,面上神情顿时肃然几分,没敢多耽搁,转头就迅速放人通行。
听到马车外头护卫的交谈声,石姨娘知道此时已经到了淄城外城,自己心心念念已久的秦敖就在里头,即使平时装得再淑静娴雅,此时面上都不由多了几分难以掩饰的雀跃。
甚至有些坐立不安。
就跟垫子上生了刺那般,身子左一扭右一扭的,愣是坐不住了。
本来半眯着眼小寐的胡姨娘,听到马车内窸窸窣窣的声音,便微睁了眼,却见到石姨娘这扭捏作态,心里不由嗤笑一声。
呵,不自量力的东西。
石秋水不会真以为这次见着了侯爷,就会跟以往有何不同吧?
就算平日里头在侯府装得再好,不争不抢娴静如水,这时候还不是露出马脚来了,可是任她再怎么作怪,依侯爷那性子,都不会多看一眼的。
只要有老侯爷跟老姨娘那事横亘其中,石秋水就永远不会受宠,侯爷又不是普通男子,怎么可能会真的宠爱借着长辈之手使了手段进了自己后院的女子。
更何况,还是靠着自家祖父宠妾的依仗,使了手段硬塞进自己的后院的,就算老侯爷跟老姨娘都已经去世了,胡姨娘可不认为秦敖会就此作罢。
之前几年一直没放在眼里的人,难不成转头就能接纳对方捧在手心上?
就算会有这种可能,胡姨娘也不会允许它的发生。
因此,石秋水根本不足为患,胡姨娘不怕她,只不过,夫人的变化倒是让人寻味的……
胡姨娘忆起近段时间跟时倾的几次碰面,唇角不禁抿了抿。
对胡姨娘而言,真正的威胁从来都不是秦敖身边的莺莺燕燕,而是时倾这个高高在上的侯府夫人。
尽管这几年时倾跟秦敖并不恩爱缠绵,而且聚少离多,两人也没有共同诞下嫡出的子女,甚至在熟知两人相处模式的下人眼里看起来,可以说是感情不好的,她一样没有掉以轻心。
毕竟就算时倾再不受宠,她仍旧是侯府的夫人,昔日名扬京城的信阳侯之女——信阳郡主,对方手里握着的权势,足以把她们这些后院妾室的咽喉,紧紧捏在手中。
之前她们这些妾室在侯府里能过得如鱼得水,甚至还能肆意争宠,在主母诞下嫡子之前就被允许生下自己的孩子,这不过是因为时倾身为世家之女的高傲,根本就没把她们这些身份低微的妾室放在眼里。
权力的迷人之处,就在站在高峰之巅俯视匍匐地上的卑微蝼蚁,只要你想,一个眼神就能致人于死地。
人家不拿你怎么样,不是不能,而是根本不在乎。
因为从一开始,她们就已经不在对等的位置,囚笼里取乐他人的金丝雀,哪里值得费心费神呢。
胡姨娘的野望,她争的,由始至终都不止是秦敖的宠爱。
同时,她也在憧憬着羡慕着,像是时倾这样高门出身的女子独有的清高傲然,不似她,在污秽的泥泞中摸爬滚打太久,早就被沾染得脏污不已,就连身子跟心都是黑的了。
男人的宠爱如镜花水月,表面上看着花团锦簇,实则内里却布满了咬人的虱子,触不到摸不着。
胡姨娘是个聪明的女人,她一直都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是什么,脚步坚定地往自己的目标行进着。
一个出身低微卑贱的女人,想要过上人上人的生活,就得吃力地一步一步往上爬。
所谓的真情实意,比起荣华富贵而言,又算得了什么东西。
“怎么,眼下都还没见到侯爷呢,就已经坐不住了?”
打从老侯爷跟老姨娘去世后,石秋水这几年在侯府里沉寂得很,性子也似乎变得谨小慎微、木讷呆愣,什么都不敢出头了,就算秦敖在府里的时候也不怎么争宠。
可胡姨娘心里明白,石秋水这人城府不浅,若不然的话,以前也不会讨得老姨娘跟老侯爷的欢心,甚至不着痕迹地使了手段成了秦敖的妾室。
老姨娘在世时,对方趁着这股东风争宠,老姨娘跟老侯爷相继去世后,就顺势沉寂下来伺机而动。
这几年对方的蛰伏、低调,并没有打消她对石秋水的忌惮、猜疑。
对方可不是宋姨娘那般蠢笨的傻子。
不过就算石秋水城府深,也颇有心计,胡姨娘也不怕,时倾敢让她跟石秋水来这一趟,可不是无的放矢的。
如今的侯府主母眼见着是不同以往了,要是她们此行不能让她满意,将来回府怕是落不到什么好。
至于白婼母女几个?
她还真是期待她们的会面呢。
也不知会发生什么样的趣事,然而想到自己之前在京城打探到的消息,胡姨娘唇角不由微抿。
她可不能掉以轻心了。
见石姨娘听到自己的话后看了过来,胡姨娘微挑了挑眉,那双妩媚的狐狸招子春水泛滥,红唇勾了勾,“可别怪我没提醒你,这回夫人让我们来可不是玩儿的,那个白婼可不简单,警醒着些,咱们可不能让夫人失望了。”
虽说胡姨娘素来看不顺眼石姨娘,可在侯府里相处了好几载,比起白婼这个半道冒出来的,也算是有几分虚假的姐妹情谊的。
毕竟都是老相识了嘛。
再者,就老姨娘跟石秋水算计秦敖那档子事,横竖也闹不出什么大风波来,对自己根本造不成威胁,只凭这一点,胡姨娘就应该喜欢她的。
听到胡姨娘带着轻微嘲意的话,石姨娘动作一顿,脸上神情有几分难堪,紧抿的唇角嚅嗫了一番,最终还是吐出几个字,“要你多事!”
“夫人说的话我都记着呢。”
“最好是这样,”见石秋水终于不似在京城府里那般扮哑巴,装出一副木讷的模样,然而胡姨娘早就对此心知肚明,根本不觉得有什么意外的。
把对方脸上的细微表情都收入眼中,胡姨娘挑眉继续对石姨娘道:“如今我们就是坐在同一条船上的,那姓白的女人什么路数,咱们都还不清楚,都是府里几年的姐妹了,可不兴窝里闹的。”
这话里意思,是要两人联合起来对付白婼。
瞥了眼石姨娘,胡姨娘接着道:“至于侯爷那儿,咱们就各凭本事了。”
“不用你说,我自是知道的。”
听对方提到秦敖,石姨娘才不情不愿地哼了声,算是应了对方的试探。
……
不过半个时辰,胡姨娘一行人的马车就到了秦敖的府邸前。
早在之前就有小兵先行到了府邸通报,所以胡姨娘她们下马车的时候,秦管家早就带着下人在一旁候着了。
“两位姨娘一路远行辛苦了,老奴早已吩咐下人打点好了,若是下人们有哪里服侍得不尽心的,姨娘们尽管吩咐就是。”秦管家垂眉敛目站在马车前,毕恭毕敬地对着胡姨娘她们说道。
秦管家是平西侯府里的老仆,年轻时还伺候过老侯爷,跟着上过战场行军打仗,也算是看着秦敖从小长大的,在侯府一众主子面前都很有脸面。
就算是当年颇为受宠,敢不把秦敖祖母放在眼里的老姨娘,都得给秦管家几分脸面。
按理说,老人家如今年纪也大了,本来该是留在京城养老才是。
然而秦管家他不放心自家主子,还是跟着来了淄城伺候秦敖,帮着打理府上的事务。
因此,胡姨娘这帮子侯府妾室,对着秦管家都是不敢过于放肆的,甚至由于秦敖对他老人家的敬重,还带着几分讨好套近乎的意味。
眼下见秦管家亲自上前迎接,两人心里都不由有些受宠若惊。
胡姨娘是最快回过神来的,迅速收敛了脸上讶异的神色,忙笑着对秦管家道:“如此便有劳秦管家了。”
“京城一别多年,秦管家身体可还好?”
对于胡姨娘格外客气熟稔的态度,秦管家并没有丝毫动容,仍是那副不卑不亢的模样,垂眉敛目看不清面上神情,只听得他语气里带着几分感激道:“多谢姨娘挂念,淄城有侯爷亲自坐镇,老百姓们安居乐业,老奴自然一切都好。”
胡姨娘自小就被训练得洞察人心,也知道秦管家这人,性格古板严肃,一心一意都是为了侯府,心里的主子大概也只有侯爷、夫人这些正经主子,对她们这些姨娘都是一视同仁,不管谁来套近乎都不会有殊遇。
不过这并不影响胡姨娘的好心情,只要秦管家不偏袒她们其中的任何一个妾室,不碍事就行。
胡姨娘接着又问了些秦敖跟淄城的近况,秦管家都不卑不亢地回了话,这一来二去的,也算是让她稍微了解到府里的一些情况。
她们两个都是初次到淄城,对城里、府中都不甚了解,这人生地不熟的,少不得要多依仗秦管家。
不说讨得秦管家的帮扶,那起码也要知道对方没有投诚到白婼那头,好在一番交谈下来,胡姨娘从这只言片语里也知道对方待她们都是一样的。
只有在听到时倾的消息时,秦管家一成不变的严肃面上,才会多出那么几分慈爱和蔼。
石姨娘的性子本就没有胡姨娘这般会来事,她当年仗着老姨娘在平西侯府走动时,对着铁血古板的秦管家就有些怵,似乎在对方那双布满沧桑岁月的眼里,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对方洞察于心那般。
让她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冷凝下来。
因此在初下马车时打过招呼后,她就不敢再多言,此时只能眼巴巴地在一旁干站着,听着他们一来一回地说话。
心里羞愤的同时又有些懊恼。
好在秦管家也没让胡姨娘她们耽搁太久,很快就吩咐府里小厮,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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