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霜的法拉利绕过山道，换到另一侧相对隐蔽的盘山小路，熟练地爬上半山腰。不多久，绿树掩映之中，渐渐显现出一幢纯白的建筑。
刹车声戛然而止，法拉利畅通无阻地开进小院，完美地停在要撞上台阶的前一秒。
Gareth早已习以为常，开门下车，章凝显然是对他的车技并不信任，稍缓缓神，站在院子里看向这幢三层建筑。
竟然是十分怪诞抽象的风格。整幢别墅如同刚被狂风凌虐过，又像是某个史前怪物拍扁又揉圆的造物，廊柱屋檐都以奇怪的角度和支点拼在一起，形成令人过目不忘的诡异印象。
有人匆匆出来，陆霜挥手致意，一步跨上台阶。
那是个大约六十岁左右的老人，头发已有些花白，西装三件套干净平整，面上皱纹丛生，笑起来像小笼包子皮。
“老伯，三年没见，您还好吗？”
“我啊，我挺好的。就是你们一个个也不回来，怪冷清。”老人答道，看见身后跟着的女子，也不问，只是望着她笑。章凝点点头，目光坦然。
“小妹呢？”陆霜问。
老人提高音量喊道：“囡囡！陆叔叔回来了！”
急促的脚步声从楼梯上错落响起，女孩的声音婉转清脆如玉珠：“哎！”
最前面的Gareth只见一阵狂风刮过，人已经飞快地扑进陆霜怀里：“陆叔叔！”
“囡囡有没有乖？”陆霜故作吃力，“这才几年，你长这么大啦。”
小姑娘八九岁大，一双清亮的大眼睛滴溜溜乱转，偷偷从陆霜的肩上瞟章凝，悄声问：“这是……小婶婶吗？”
也难怪他们误会，认识陆霜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有女客来访。
章凝没有理她，仍然冷着张脸，陆霜敛笑，严肃道：“你别乱说，小心姐姐揍你，姐姐可凶了。”
小姑娘反应很快：“是吗？那你没少挨揍吧？”
陆霜脸色一白，作势要打她，两人闹了一阵，Gareth和章凝只是隔岸观火。陆霜放下小姑娘，让老伯将她牵走，两人转过冗长的走廊，消失不见。
“这是我在上海的管家和他孙女，”陆霜解释道，做了个欢迎的手势，“我们要等到晚上才能走，这里很安全，你可以暂时休息一下。”
一行人进门，走向纵深处。别墅的内部风格又跟外表截然不同，如果说外面的设计承袭达达主义和野兽派的精髓，里面则浑然是十八世纪巴洛克的建筑风格，天花板上甚至有大幅壁画，四周天窗又镶嵌着彩绘玻璃。
再往里走，时而是空旷简洁的长廊，时而是奢靡华贵的客厅，地板也时而是白色大理石，时而铺着红木地板，时而又是水磨方砖，墙上更是油画、石雕、布景应有尽有，变化多端，诡异莫测。
而且，这别墅似乎纵深极广，章凝约摸走了一分钟，似乎还没有到尽头。
“上海别墅是我目前为止最喜欢的地方。”陆霜介绍道。
Gareth适时解释，只是憋着笑：“主要是因为，它是由优秀建筑设计师和室内设计师，陆霜，亲手设计的。”
果然，这神经质一样的建筑和装饰风格，也只有眼前这个神经质的人才设计得出来。
章凝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然而等陆霜终于引她进入一扇巨大的红木门，她看到里面布局时，呼吸仍然停滞半秒。
门里是个巨大的图书室，四壁都是书架，上到古老的线装书和羊皮纸卷，下到装饰精美还带着油墨香气的新书，密密麻麻的书层层叠叠，呈螺旋状一直堆到屋顶。
“所以，你的家乡在哪里？”陆霜伸手摸到开关，头顶缓缓亮起。
章凝抬头，震惊地看到巨大穹顶上绘制着一副星图，不，简直就像是从浩瀚星空中裁下了最美最亮的一段，镶嵌在天花板上。几百几千颗星星绕各自轨迹缓慢旋转，依照各自的恒星等级，霎时间齐齐放射出各色光芒。
她伸手一指：“波江座雷柏星。”
“那看起来很远。”
一面硕大的蓝色虚拟屏幕蓦地从她面前展开，随即头顶星光熄灭，房间陷入黑暗。章凝后退两步，才看清楚上面写着什么。
是一幅地图。虽然有某些细微的地方不同，但她确信这应该是整个亚欧大陆板块。
虚拟光幕背后，陆霜的身体隐在黑暗里，只有蓝色的光芒落在脸上，投射浓重的阴影。但他的神色出奇地严肃，总是牢牢粘在脸上的玩世不恭早已荡然无存。
章凝下意识回头，发现书房门已被锁上，Gareth并没有进来。
“我知道要让你现在就相信我们，恐怕也不容易，但我想尽量争取，”陆霜诚恳地说，“我愿意先交换一些信息，以便双方互相了解。毕竟了解是合作的前提嘛。”
章凝抬眼：“怎么了解？”
陆霜双手一摊：“我们来玩个游戏。”
“什么游戏？”
“真心话大冒险。”陆霜饶有兴致地说，“我们轮流问对方问题，双方必须据实回答。”
章凝不置可否。
陆霜迫不及待地问：“你为什么跟地球人长得一样？”
看来这个问题困扰他已久。
毕竟在人类的认知里，外星人一般都是大头大眼、长手长脚的生物，如果他们和地球人长得一样，就意味着能直接神不知鬼不觉地混入人群，想想都背后发凉。
“我并不是外星人。我所处的世界在2012年爆发病毒，大部分人死于地球，只能派出星际舰队寻找文明存续的可能，三百年后，幸存者才找到雷柏星，建立地外基地。”
“我父母是中国科研人员，这期间一直沉睡在冰冻舱里。所以我的基因来自地球人类，但我在地外基地出生长大。”
“病毒？”陆霜问，“什么样的病毒？”
“类似你们说的异形。没有意识和思想，只会抓住一切机会在宇宙间繁衍扩散。”
“该轮到我问吧？”章凝敏锐地抓住他的失误，“千灯会到底是什么组织？”
“在你生活的世界，地球上存在基督教吗？”陆霜以问题作答。
章凝沉默，拒绝回答他。虽然没有玩过这种游戏，但理解这种浅显的规则，并不是难事。
陆霜耸耸肩，只好继续回答：“说来话长。”
“人类绝大部分区域的历史中，曾经有过长达千年的宗教统治，千灯会最初是为反抗教廷而生，”陆霜按下屏幕控制器，“红色部分就是曾经的统治区域，绿色圆圈则是千灯会最初诞生的地方。”
章凝抬头看向地图，亚欧大陆西部，大片区域发出红色光芒。
“1776年，因戈尔施塔特大学法学教授韦斯豪普特创立千灯会，18世纪流行于德国和欧洲，直到今天，辐射全世界。”
“黑暗无论怎样悠长，白昼总会到来。如果长夜将如期而至，我愿为光明终身守望。”陆霜将手放到胸口，默念道。
“这是我们数百年来的宗旨。”
章凝见到他以来，第一次见到他有这种神情，可以说是端严肃穆。
她想想，又问：“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记得那个好心的咖啡店店员么？”陆霜回答，“我们的信息网络遍布世界各地，不过绝大多数人只是受雇，并不了解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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