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员目送章凝出门，沿街角过马路，并没有像她出现时凭空消失。
她轻舒一口气，自嘲地笑笑，拎包出门，正撞见来人。
“你怎么还没走？”还是先前那个来买咖啡的警察，“不是说了么？江边戒严，无关民众赶紧撤离。”
“这就走，这就走。”
警察一眼瞥见地上的水渍，皱眉：“刚才什么人来过？”
她沉吟片刻，答道：“有个女人从江里爬上来，我给她做了杯热咖啡。”
“长什么样子？往哪里走了？”
“出门左边，一直过马路。”她伸手一指，“很高，穿白色超短裙，全身湿透，挺显眼的。”
“你叫……林晓，对吧？我顾子沉，”年轻警察脸色微变，掏出名片，“要是还想起什么，直接打我电话。”
店员点点头，接过名片塞进包里，出门后，两人分道扬镳。她向南边走，警察朝北追过去。
人群熙攘，顾子沉艰难地四处搜寻，直到视线模糊，仍然一无所获。
正要打道回府，腰间的对讲机却发出声音。
“救到一个女孩，只剩打底衣裤，说是当时被浪卷进江里，有人拖她上岸，却拿走衣服。”
顾子沉的心猛地狂跳。
“衣服什么样子？”
那边传来嘈杂的问话声，而后回答道：“白色上衣，白色印花裙子，长度到膝盖。”
“那女孩多高？”
“大约一米六。”
原来不是超短裙。是对方太高，衣服不合身。
顾子沉当机立断，拔腿就往前追，同时向对讲机吼道：“南京东路方向，申请布控！有可疑人物！”
名为林晓的店员低着头，离开戒严区域。不时有警察从她身边擦肩而过，向反方向追去。
她若有所思地眨眨眼，从背包夹层里摸出一个老式键盘机，飞快地打了一行字：
“特殊情况。请求联系。”
两秒钟后，古老的诺基亚跳出“已发送成功”的界面。很快，手机轻轻震动，显示收到一条新信息。
是一行地址。在长宁区。
林晓娴熟地删除消息记录，将手机放回包里，抄近路拦下一辆出租车。
司机开着收音机，电台突然插播了一条消息：
今天上午十一时许，一名女子在黄浦区犯案后潜逃，着白色上衣，白色短裙，身高一米七左右，黑色长发。此人身份不明，且具有极大危险性，如有任何线索，请务必保持距离，并立即通知警方。
林晓抬头看向窗外，蓝色天空被分割成一个个小格子，镶嵌在城市上空的高楼之间。
她双手交握，肩膀不由自主地轻轻发抖。
说不清是兴奋，还是因为害怕。
像一小时前遇到的那位女顾客一样，当年她的雇主也出现得莫名，消失得诡异。提出的offer难以理解，却也很难拒绝。
她不知道雇主的真名，只称他为陆先生。
陆先生经常穿黑色衬衣，润着真丝的柔泽，五官精致，举手投足间气质非同常人。他的眼眸是琥珀色，其内敛着一种危险却魅惑的光韵。
她毫不犹豫，点头决定接受offer。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他给得实在是太多了。
不过三年来，她再也没有见过他，佣金却按时打到卡上，分文不少。
直到现在。
目的地是一家偏僻幽静的咖啡厅。面积不大，门前的自制花坛里种着三色堇，砖缝边缘雕刻着小小的莫比乌斯环标记。
林晓确认地址和标记无误，轻推开门。
初夏时节，一个男人坐在窗下，着休闲卫衣帽衫，牛仔裤帆布鞋。面部轮廓藏在阴影里，看不真切。
林晓迟疑地环顾四周，确认没有其他人，只得走过去，轻声开口说道：“黑暗无论怎样悠长——”
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与其说是语句，不如说更像是某种暗号。
对方流畅地应道：“——白昼总会到来。”
这是莎士比亚《麦克白》的台词。也是接头暗语。
“如果长夜将如期而至——”
“我愿为光明终身守望。”
男子抬起头来，露出礼貌的微笑。林晓这才有机会辨认。
却不是陆先生。
那是个外国人，眉眼深邃，鼻梁挺直，眸色是孔雀蓝。他年纪似乎并不大，一头金发，下巴上还留着青色胡茬印。
对方长得实在令人过目难忘，她反而确认自己从未见过。
“你好，我叫Gareth·Colington，是新的联络人。现在中国东部由我负责。”
“陆先生呢？”林晓问。
“哦，他现在已经升为中国区总理事。”对方微笑道。
“这样啊。”林晓心不在焉地应道，稍有几分失望。
这家伙……看上去就不如陆先生出手大方。
“你来找我，是关于上午黄浦江边发生的事吧？”
林晓微怔，点点头。
“好的，我们开始吧。”他按下录音键，“请汇报你知道的一切，无论是否有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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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的南京东路，章凝低着头，不紧不慢地混迹于汹涌的人潮中。
她身边不远处，数位身着制服的警察正在四面张望，寻找她的踪迹。
距离最近的，正是那位名叫顾子沉的警察。
章凝似乎有所感应，立即加快速度，开始向前疾步小跑。
她在十字路口右拐，没有丝毫犹豫，果断掀开路边门口的帘子，走进一家冷气充盈的商场。
“你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商场导购立即迎上前来。
“不好意思，”章凝只得尴尬环顾，“哪里有洗手间？”
在商场逼仄的隔间里，她终于暂时得以松懈。
她解开贴肉绑着的防水袋，脱下不合身的衣服，扯了一整卷纸，才勉强擦干净身体。
自超新星事故发生到现在，局势没有给过她思考的余地。
从黄浦江浮出水面时，她看见的是特训课程中历史科资料里才有的情景。
雷柏星地外基地的文明数据库里，有一大半都是关于这个国家的影像和文字资料。
然而在章凝出生的23世纪，地球早已全面沦陷，她父母身为顶尖科研者，毅然在末世危机爆发之初就报名参加流亡舰队，才得以幸免于难。
作为第一批在地外基地出生的后代，章凝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当基地议会做出毁灭地球的最后决定时，她的父母公开强烈反对，但为以绝后患，决议最终被通过。讽刺的是，被派往地球执行这一投弹任务的“殊荣”，却落在他们年轻的女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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