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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8 章 闱城

小说:

飞鸿祚雪

作者:

酒染山青

分类:

现代言情

第88章闱城

【雨乱芭蕉,风卷残叶。】

守卫当即应是,开始驱散遣返出城众人。马车混在队伍中,车夫不得已调转方向,司珹猛地起身想出去,却被温泓拽住了。

“小珹,温泓看着他,摇头定声道,“决计不可硬闯。

司珹掐着掌心,听见外头绞盘启动、链条下滑声愈大,他指缝间几乎渗了血,温泓注意到这异样,将他拉回到自己身边。

“好孩子,温泓说,“你欲护送我先离开,但不应如此自乱心神。一切皆有法,观后方可为,今日你我只能先回去,来日再寻时机。

司珹垂着目,闭眼涩声应了是。

***

辰时三刻,肃远王府大门的铺首被叩响,府丁慌忙开门后,见好些人整装覆面巾立于门外。

为首之人摘牌表明身份,说自己是禁军统兵千户,又取了手谕,说:“瘴疟四起,陛下牵挂世子与小郡王。我等奉旨防疫,烦请通报。

府丁连忙小跑着去请世子,不多时季邈出来,千户朝他一点头,拜礼道:“世子爷,多有得罪。

“辛苦诸位弟兄。季邈环视一眼,目光迅速滑过所有人,神色如常地说,“王府中并无任何人感染瘴疟,诸位要查,便请尽快吧。

千户收回谕令,点头后带人鱼贯而入。几十人涌入游廊往各院去。戚川随在季邈身侧,低声道:“主子,这些人里有锦衣卫。

“是。季邈说,“藏在禁军堆里,分明是趁浑水来查院的。幸而我此刻在府中,他们回头就该报给长治帝了。

“咱们东西早就收好,面上干干净净,什么也查不出来。戚川说,“不过李公倒还在二公子别院中。

“那他就自求多福好了。季邈轻飘飘地说,“拜帖没递,我没有保全不速之客的道理——上回寻回折玉后,季瑜那间暗房,你怎么处置的?

戚川干脆利落道:“拆了。

“做得好。季邈抬腿往游廊去,“间隔这般短,重造一间怕是不易吧?

“瘴疟原因秽物而起,院里犄角旮旯均要检查仔细,缺只死老鼠没捉出来,都得算禁军失职。

禁军来得遽然,李含山没防备,果然未曾躲出府去。他被禁军千户发现后请到院中后,季瑜就被汤禾搀着,一瘸一拐地出了卧房。

他身子底差,背上的伤好得慢,过去一旬方才堪堪结了疤,动作间相互牵扯,又痛又痒。季瑜却已经顾不得,他迎着千户的审视,客气地问:“大人这是要做什么?

“小郡王,千户朝他行了礼,复看向李含山,对着名册皱眉道,

“王府名册中,似乎并无这位大人。鄙人眼拙,记性却还不赖,若没记错的话,您莫非是从前巡南府总督,李含山李大人吧?”

他将话挑明到这个份上,再行遮掩只会像是狡辩。李含山挺了挺背,说:“正是。”

“年初您老不是致仕回乡了吗?”千户眯了眯眼,“如今怎么又在衍都王府中?”

“外祖乃是为我而来。”季瑜出声,虚弱地说,“我身子差,经不住车马长途奔波,来衍都后又水土不服,常常生病。外祖因而心生怜惜,想着来京中稍作陪伴。”

“外祖舐犊之情,”季瑜问,“我朝向来推崇孝道,大人不会看不出吧?”

千户笑了笑,摁着刀鞘说:“小郡王与李大人祖孙情切,下官敬服。可衍都有衍都的规矩,致仕官员返京,需得向通政使司递奏本,再由吏部勘合,披后方可通行。”

“外祖并非京官,”季瑜眯了眯眼,“外祖乃是巡南府地方官员,同衍都朝堂既无纠葛,也无前尘。似乎不必非得勘合吧?”

千户挑了挑眉。

“阿瑜,不得如此。”李含山开口,朝千户拜了一礼,说,“确是老朽探望心切,难免有所疏漏。大人如今既然讨要,老朽便当即写奏本递过去,合上这道程序。”

“既然大人愿意配合,下官也不便过多为难,当回之以礼。”千户皮笑肉不笑,朝李含山点头道,“李大人有所不知,此次瘴疟来势汹汹。昨夜过去,衍都城中已**百余人。我们此行却匆忙,未有太医随行。”

“但老臣入京,依规可由太医院看诊一次,以示天恩。我见大人双鬓已白,身子也单薄。不若随在下往太医署看诊,调理预防一二。”

“王府中自有府医看诊。”汤禾前跨半步,“你们何必……”

千户却只后退半步,微微侧开了身,态度坚决道。

“李大人,请吧。”

***

季朗额间冷热交替,背上起了些肿块,他陷在梦魇里,不安分地翻动着。裴汶守在床边,却隔着点距离,临到季朗眼皮下眼珠乱滚、额角汗珠滑落时,她扬声叫了人。

季朗的心腹太监当即跨门而入,端来了盆。季郎起身吐在盆里,小太监拍着他背顺气,裴汶安静瞧着,轻声问:“殿下可好些了?”

“无事……”季朗甩甩脑袋,不怎么敢直视裴汶,只勉强笑道,“我无事,多谢夫人。瘴疟易传染,你不必在这房中时时守着,且先出去吧。”

裴汶压根儿不多留,提裙出了屋。季朗方才恶压下狠狠啐在盆里,恼声问心腹:“你不是说,咱们的人只在金街动了手脚,确保那方家小儿子能患病、连累那方绮珺也染上即可。可如

今事情怎会闹得这样大?”

他恨声道:“这裴汶整日没个好脸色,我前日好险避开她与女史,去了趟采青阁,怎么连我也中了招?”

心腹受着他责骂,又猛被推搡,险些将盆中秽物撒到地上。他连忙端紧了,压下心头愕然,低声迅速道:“临安大街同金街挨的本就近,人员往来更是频繁。主子欲去采青阁寻欢,怎的也不提前知会一……”

“你什么身份,胆敢教训起我来了!”季朗怒道,“若不是我院中那几位美人被礼部强行遣散,连养在庄子里也不许,我又何必跑这一遭!说到底就怪这劳什子的新婚,结它究竟有何用?”

“主子!”心腹连忙跪倒,冷汗涔涔地说,“慎言啊。”

季朗面色难看,恨恨捶在床边,又问:“方家那头怎么样了?”

“方家小儿子回去后,又有咱们的人暗中助力。方府中陆陆续续,多少起了疟疾。”心腹说,“听闻那方绮珺昨日已经病倒,八月大婚之日,怕是难得康健。”

季郎眯眼听着,神色终于稍稍缓和,勾唇露出了笑,觉得季瑜点拨他的法子实在好用。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疟疾难控,事情闹得大了些。

可是闹得再大,也难查到他身上来。遑论如今他也染了病,更不会再有人怀疑他。

“父皇惜命,婚事必将搁置。”季朗恨声道,“他想要儿子,可我不就是现成的儿子吗?孟妃肚子里怀着一个还不够,他究竟想要多少个?”

“主子说的是。”心腹连忙道,“想来陛下必是被奸人蒙骗,方才如此。主子风华正茂,又已有了不少政绩,朝中主动结交的官员不不算少。主子还是放宽心,好好休息,方才能早些康复。”

季朗得了这一通吹捧,面色方才稍稍缓和了些。他张嘴,由心腹喂着喝了药,又问:“听闻宫中亦有人染病,这事儿又是怎么回事?”

“最先染病者,乃是出宫采买的公公。”心腹低头,屏息凝神地说,“这些个小内监,常常出入金街连安大街各个铺子,没留神染上病回宫去,又行走于诸位奴婢宫女之间,想来接触者众多。”

“这么说来,宫中形势也有些糟糕吧?”季朗摸着下巴,倏忽道,“你还不赶紧去请太医?孤总得尽快养好身体,方才能进宫为父皇分忧,解此燃眉之急。”

分明已入七月末,这会儿日头却很烈。天光炙烤间,衍都城中人声攒动,恍若重回盛夏时,街上多有呕吐起热、头脑昏沉者。

宫外疠迁坊里密密麻麻挤了近千人,皆背负肿块,体生癞疮,呻

吟不止;宫内安乐堂中也有几十人,染病者蜷缩披衣,躺在低床上喝着药[1]。

林太医以面巾

遮口鼻进出间额角早渗出了汗他施完针刚在铜盆中进了手还没来得沥尽水便见一管事太监急急慌慌跑进来险些扑倒在门槛处。

“林太医不好了!”这太监径直抓住他袖口“孟妃娘娘孟妃娘娘她……”

林太医心头猛坠连忙拔脚往外走。太监与他快步同行呼吸缭乱道:“今晨玉延宫中也查出几个染病的这些人皆是后院杂役从未同娘娘接触过。谁知午膳后娘娘忽然腹痛难忍。”

“奴婢已差人禀告皇上”管事太监急慌慌道“龙胎决计不能出事您快去瞧瞧吧!”

***

疫病封城三日后衍都暴雨如注。

司珹卯时一刻睁眼时雨仍在下。瘴疟原是时节病多起于暑气正盛时。这场雨实打实降了温司珹望着檐间水线期盼情形能由此转好。

他出房过游廊往温泓房中去时又瞥见拱门外抱刀而守的禁军。

封城当日衍都禁军分拨为二部分随兵马司维护城内秩序安置染病百姓分煮汤药;部分带刀携药入各世家、朝廷重员与皇亲国戚宅院中美其名曰隔绝疫民守卫安全。

司珹冷眼穿廊以温家外姓子身份拎着食盒快步入了温泓屋中。

温泓也已经起了他披袍坐窗边看雨乱芭蕉、风卷残叶。

“外祖。”

温泓循声望来将桌上镇纸与尚未干透的砚台挪开和蔼道:“小珹你来了。”

司珹放下食盒将早膳和治疗咳疾所用汤药都取出来。他为温泓递去瓷匙贴心地说:“粥烫外祖慢些喝。”

温泓抿食间司珹问:“外祖近几日身体可有不适?”

“这话你每天要问十来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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