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复得
【“我摸你是天经地义。”】
季瑜还没还得及再答,荆条就再落下来正正抽在他背心。
他呼吸骤止在这过重的一下里恶心得想吐整个人重新趴回到阶上,连抬头都难。
“公子!”
汤禾匆匆而来,扑身要拦,喊道:“世子容禀!公子他自幼体弱,哪里经得住这样鞭打?公子也是牵挂兄长忧虑心切,方才慌神坏了规矩,此事亦为属下不周之失世子要罚便罚我吧!”
“好啊”季邈舔舔犬齿“汤禾于职有失、于礼犯上,擅闯孤别院亦是逾矩。兄长教训自家弟弟本为匡正我盼着阿瑜德行日善方才这般亲自教诲,犯得着你来管?”
“戚川既然他自请了罪,那就赏他二十板子。”
“得令。”戚川摁着人旁侧近侍便取来了木杖腰臀闷响时汤禾猛地前扑戚川方才凑到他耳边,笑眯眯地说。
“汤镇抚对不住了。”
荆条一下下落到背上,季瑜不可抑地发着颤却连躲的力气都没有他指蜷紧了,恨恨地转动眼珠盯着季邈的靴尖。
屋内终于急匆匆跑出个人。
“世子息怒手下留情啊!”
李含山喝了一肚子茶这会儿跑起来面色都发黄他提袍过门槛后连忙赶过来摁着季邈的腕仓促道:“阿瑜他、他到底年纪小这事是他做错了他该骂也该罚!可为着个外人如此责难亲兄弟传出去总归不好听。还望世子怜惜手足情谊顾及王府脸面啊!”
“李公要我顾及王府脸面
“兄长矫正弟弟天经地义季瑜今十六岁我朝这年纪已经娶亲的也不在少数还称得上小?”
“李公今日为他求情用的又是什么身份?”他冷眼瞥向李含山道“李公怕是忘了您并非孤之外祖吧。”
李含山面色涨红别过头道:“世子说的是老朽糊涂了。只盼世子念在阿瑜体弱多病能够稍稍体量他做的这混账事……老朽回头定然也会好生管教。”
荆条破空声终于停下时季瑜已经呼吸微弱趴在地上艰难平复着呼吸他头晕脑胀并不看任何人只有些木然地盯着阶上浮灰与脏汗。
错了。
他踏错了。
……可是为什么?
从前李程双教他隐忍又劝他蛰伏示弱然而他在衍都品尝到弱者的劣势觉得母亲所说其实并非全为圭臬。可如今他试着主动出击
,试着为自己编织新网,为什么会有今日之败?
人性究竟是什么。
他看得懂季朗的蠢笨与贪念,看得懂他一朝踏高位,飘然失神志,看得懂李含山的谨慎与顾虑,懂得怎样威胁,又怎样假意服帖。他还看得懂这世间形形**许多人,知道袁守节之短视无情,知道季明远之狂妄乖张,甚至渐渐知道了李程双对他真正的心思。
可他怎么就看不懂季邈,也看不懂司珹?
季邈分明曾经是他最先懂得的一类人,他知道兄长重视家人,还知道兄长恭亲有爱、从不相抗相争。今日之事若换了从前,兄长或许会不满,但也定然不可能如此大发雷霆。
到底为什么。
他试着推翻母亲从前所授,却栽倒在泥泞里,那么擅自所行的这诸多事,果真是他错了么?
季瑜背上皮开肉绽,面上冷汗在淌,目光却仍是阴鸷的。他咬着牙尽量止住颤抖,在俯首间听见季邈罚他一月禁闭不可出,抄经以自省,又让刚刚受完仗刑的汤禾带路,要将那妓子带回去。
季瑜被府丁扶起来时,院中已经只剩下李含山。
李含山须发皆白,面色也不虞。他盯着季瑜看了良久,似是想扶,却最终甩了袖,只叮嘱一句好好养伤日后再议,就下阶离去了。
季瑜在黄昏里,独自抹掉了自己唇边的血,望进了游廊深处。
夜色咬住游廊寸寸啃噬,临到汤禾一瘸一拐地打开暗房时,日头已西沉。天地间最后一把余晖燎着司珹的眼角眉梢,将他割在阴阳交织处。司珹倚着那点微弱的光线,在季邈跨门而入时抬眼而视。
司珹瞧见了门外尚未离去的汤禾,于是说。
“世子。
季邈快步到了跟前,三两下挑开司珹的绑缚,又斩断了他的脚镣,司珹倚坐半窗前,垂眸看季邈扯掉锁链,又见季邈捧起他红肿破皮的手腕。
他别过头,装模作样地负气,怪季邈说:“你好慢,叫我等了这样久。
季邈埋头,亲了亲他腕间伤处,配合地哄道。
“是,我来晚了。
***
夜中落了场小雨。衍都靠北,入七月后天气已近初秋,一雨更比一雨寒。院中木槿低垂,有瓣飘落到廊下窗间。
季邈取完药回来时,就见司珹仰倚小藤椅,赤足半趿着木屐,正翻看他的兵书。
季邈走过去,司珹仰面安静地望他,将那书合上了搁到旁边。
季邈就俯身半跪,一把将司珹揉进了怀里。
司珹方才沐浴过,洗净了身上的脏灰,季邈却觉得那疲倦压根没法被流水带走,只能尽数转移到自己身上来。他嗅着司珹的颈,抱得好用力。
司珹有几分吃
痛,却没吭声。他将手环上去,拍着季邈的后背,柔声问:“吓着了?”
“吓得我魂都要没了。”季邈闷闷地说,“今晚你要是回不来,我就把季瑜那破院子拆了,再把李含山也赶出去。”
司珹轻轻笑出声,他在季邈的怀抱里,也蹭着季邈的侧颈与耳下。二人相互取暖一般,季邈体温更高些,渡来灼人的关切,司珹就把温凉的慰藉还给他。
“他没对我做什么。”司珹咬字极轻地说,“季瑜是个天生的疯子,却也并非完全不懂常人的行事逻辑。他抓我,既是试探挑衅你,看你如今到底有几分血气;也为探查策反我,试图从我身上问出更多你的消息。”
季邈亲亲他耳垂:“季瑜问你什么?”
“你我之间的关系。”司珹有些痒,他偏头想躲,季邈马上抱得更紧,司珹摸摸他后脑,说,“松开点,我胸闷。”
季邈就起身,将司珹托着臀抱起,二人上下颠了个个儿,季邈仰在藤椅间,将司珹放在他腿上。
季邈问:“这下舒坦了?”
司珹木屐早被踢开了,他不想沾地弄脏脚,于是只能跨坐。虚虚撑着季邈腰腹,扬着下巴评价道:“勉强吧。”
季邈捉过他一只腕,抹了药粉往上涂。
“季瑜原本想从我这里套话,他觉得你我如此亲密,许多秘密都会分享。”司珹空出的那只手顺着季邈肩头,漫无目的地滑
动,“我就骗他,说我对你毫无兴趣,说你只是一厢情愿。”
“噢。”季邈捏了捏他腕骨,说,“这么狠心。”
“哪里狠心了,”司珹自上而下地俯瞰,屈指挠了挠季邈掌根,“先生再薄情,不也还是遂了你的愿,跟你回到这王府?”
“我的愿,”季邈笑了笑,说,“好吧,我的愿。”
“他瞧着半信半疑,”司珹另外那只手继续滑,绕上了季邈的发,“我告诉他我曾入过采青阁,留在你身边,不过是想借你的力报家仇。他定要去查的,这件事情你善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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