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就计
【“孤便要谁的命。”】
房中一时寂寂,随即季邈开口泰然自若地反问。
“有什么问题吗?”
楼思危与评事皆抬首二者面上都僵了一瞬便听季邈继续道。
“这宅子挂的是王府匾额,孤乃肃远王长子、当朝天子亲侄,住在自家宅院里,做什么事训什么人,难道还得事无巨细地提前汇报给大理寺?”
“今日我召人训话,还没正式开始就出了事。”季邈说,“既如此那就现在直接把人全叫齐了叫缇骑与诸位都听清楚也省得我几次三番讲个没完惹得谁都不痛快。”
他是这屋里身量最高的人,讲话间目光梭巡掠过的每一眼都带着明晃晃的俯视。
久居庙堂的衍都文官,几时感受过这种毫不收敛的兵痞气?楼思危想要说些什么缓和氛围时季邈已经下了令。
“戚川,”他朗然道“去办。”
“主子”戚川迅速问“今日刚到府的第二批锦衣卫也要来么?”
“所有人都得到,漏一个都不行。”季邈森然一笑“还不快去?”
半炷香后,北镇抚司前后两批锦衣卫俱入了别院整齐静立公厅前千户梁丰带刀在队首。大理寺官员也到齐了,立守游廊下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季邈身上。
院中一时肃然。
季邈原本站在最高一级石阶上戚川为他搬了把太师椅来他便坦坦荡荡坐下了垂眸间唤:“梁千户。”
梁丰前跨两步跪下去当即应了声。
“三日前这十余锦衣卫正是你带着入的府。”季邈朗然道“来我肃远王府是为了什么来着现在说与大家听听。”
“回世子爷”梁丰说“乃是因为近日采青阁连环凶案凶手尚无头绪仍在潜逃中。陛下听闻此事实在忧虑京中贵胄安危因而特遣北镇抚司来王府护卫。”
季邈哦一声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为了看护梁千户不讲明白
梁丰立刻道:“世子明鉴卑职不敢!”
“你不敢”季邈眯了眯眼冷然道“你手下的人却未必不敢。”
“昨夜我入御苑阁楼发现二层古琴的弦遭人碰过了琴马偏了微许弦音就得跟着变。那阁楼乃孤生母故居其间遗物无数。孤睹物思人平素向来紧闭不许出入。”
他顿了顿继续道:“看守阁门的府丁未觉有异楼里却遭人偷偷进入看了个遍。梁千户你手下之人吃了熊心豹子胆——直到现在还不自己滚出来
要等所有人陪着连坐么!”
队伍后半有人猛地缩了缩脖子,身侧的人反应快,当即将推了他一把,那人踉跄着栽出来,立刻跪伏下去。
“世子爷!”这人肩颤手也抖,说,“卑职不知那阁楼如此特殊——三日前宋寺正带着我们来院中,卑职见他身侧常随也能进楼,便以为那处无甚特殊......世子明鉴!卑职、卑职也是怕真有贼人藏匿其间,这才入阁楼排查一番,唯恐歹人会对世子爷和小郡王不利啊!”
“那日常随进阁有我跟着,你瞎了眼只瞧见他一个?”季邈靠着椅背,大刀阔斧地说,“真要进阁便差人汇报,偷偷摸摸地翻窗做什么?我倒不知北镇抚司还能在私宅中这般出入自由——你是哪只手碰到的琴?”
“回世子,”这人砰砰磕头,仓惶不安道,“卑职,卑职只是背身之间,腰腹无意蹭着了,并无半分刻意探查的心思啊!”
“无意蹭着了,”季邈碾着犬齿笑了笑,“做事这么不妥当,你够行啊。”
“戚川,那便扒了他的上衣,削腰上一片肉,给他长长记性。”
戚川领命转身,立刻有府丁领命而动,很快院中惨叫声起,白肉红血,一时倒成了浓阴雨雾中最鲜艳的色。
院中阒然如死,季邈在哀声中,不徐不慢地扫视过所有人。
“今晨孤想说的就是此事。”他转头看楼思危,得体地问,“楼寺卿,可还有什么不清楚的么?”
楼思危面色不虞,但依旧稳着心神,拜礼道:“下官已然明了,多谢世子。”
血腥味随风飘转,引回了远空的猛禽,乌鸾掠翅俯冲,正正落在季邈肩上,同他一起盯着院中人。
“诸位帮着看家护院,这番情谊孤自然记着。”季邈说,“奉旨办差最容易,别自作主张就能攒下功绩,节外生枝便要出事。梁千户,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梁丰额角已经沁了细珠,不知是雨雾还是汗,他匆匆擦了一把,应声道:“世子教训得是,下官一定严加管教,再不会发生任何手下人僭越之举。”
“那便再好不过了。”季邈说,“今日之后,若谁胆敢再擅动家母的东西......”
他环视一遭,冷然道。
“孤便要谁的命。”
***
午时雨停后,连安大街内积水已被官渠吸走不少,水位由小腿肚降到了脚踝处,宋朝晖稍稍挑着凸处走,终于没再浸湿靴袜。
他盯着脚下里,朝旁侧循例接引的胥吏道:“连安大街这地下渠排水效果挺好啊。”
“元宵后才刚疏通过。”胥吏说,“十年通一次,挖了几十辆牛车的淤泥秽物走,连水道里的苔藻都给掏干净了,如
今可不厉害着嘛!
“得嘞宋大人,劳您再跑一趟。人还都还在屋里侯着,一个也没走。胥吏三步并作两步,跨街而上推开门,弯腰道,“您请吧。
宋朝晖点头入门,临到与司珹一前一**临时公堂时,十余位红倌齐齐回首,看了过来。宋朝晖当即进入正题,按序一一问话,刑房书吏舔墨铺开纸,随之奋笔疾书。
人问到最后,才终于轮到段隐青。
魁首段隐青前踏一步,行礼后,方才垂眉敛目地开口。他哪怕在名妓堆里也最出挑,白衫墨袍、长身玉立,轻描淡写地答话时,像引颈敛翅的鹤。
司珹微微眯起眼。他立侍宋朝晖身侧,一个字也没有说。
主位上宋朝晖依例问话,照旧毫无收获:凶案后再无宾客来访,阁中闭锁人人自危,锦衣卫阁外环伺守卫。五起**皆发生在雨夜,雷声闪电雨幕遮天,夜间耳边满灌风声,什么异响也听不见。
实在哪哪儿也挑不出错。
临时审讯到了尾声,宋朝晖今日来回奔波了好几次,已是身心俱疲。他揉着眉心,挥手秉退了众人,要来书吏的记录,要自己伏案整理一番。
临到屋内只剩下两人时,司珹终于道:“宋大人,我再去阁内转转。
“折玉可是有所怀疑?
“没有。司珹说,“在下不过见汝阳兄毫无头绪,于心不忍,想着帮点小忙罢了。
司珹转过屏风入庭院,再缘游廊到中庭。采青阁内妓子屋门紧闭,院中廊下皆无人,就连龟公杂役也见不着,想来凶案惹得人心惶惶,骇着了所有人。
中庭右侧偏角里单独围出个院子,内有小阁楼。院中晚春海棠零星缀在绿枝间,萧瑟天色里显出活俏。
司珹跨门而入,正对上刚刚端盆而出的段隐青。
司珹问:“段魁首,这是你的院子么?
“是。段隐青很快回神,将盆阁到石桌上,靠近几步道,“大人眼下前来,可还有别的什么要问?
在如此近的距离下,司珹终于彻底看清了这张脸。
前世季瑜登基后,他曾经见过这张分外惹眼的脸,却不是在采青阁——若没记错,脸的主人也并不姓段,似乎是姓......
司珹微微蹙眉,往昔纷然庞杂,他实在难以再捕获这样的细枝末节,因而只得敛下心神,问:“段公子也因家道中落而入阁吗?你本家为何?
“回大人的话。段隐青从容地说,“我非官家子,乃是自幼流离乞讨,被牙婆卖入阁中。
“原来如此。司珹笑说,“我见段公子气度不凡,容貌出尘,还以为你出
身高门。”
“大人抬举了。”段隐青也笑他绕过司珹所在在院篱边摘了一朵海棠花捧着回石桌前放在了清水浅瓷碟中。
白海棠温雅晶莹随着水波轻转。娇花映人面素手引芊蕊段隐青又进屋捧出两盏茶请司珹坐下共品。
“此茶乃是产自江州的清潭揉雪只取最新鲜的茉莉内瓣配合毛峰烘炒而成。”段隐青说“打发时间再适合不过想来一时三刻间宋大人那头还没法儿结束。”
“段公子好眼力”司珹啜了小口瞥到那朵海棠花“好茶品也好生雅趣。不知公子入阁几年、艺名为何呢?”
“在下十三岁进阁今已二十一。”段隐青温声道“我不用艺名官家唤我真名隐青便好。”
“入阁者大多以艺名遮挡段公子倒是坦荡。”
段隐青起身自院井中打了小桶水又尽数倒入盆中
“这院内竟然有水井。”司珹倏忽道“段公子还真是事事亲力亲为同在下印象中的魁首做派迥异。”
段隐青瞧着他缓缓放软了声音像白鹤垂下他漂亮的尾羽。
“我这院里平素只有客人与妈妈会来呀。”
“既然入了院在下还以为大人也明白这种意趣。”那铜盆仍搁在井边段隐青走近石桌自上而下地温柔注视着司珹说“采青阁与别处有些不同干净自矜的才更珍贵。太过娇纵的倌就像瓷一倒就要碎的碎了也无人怜惜左右不过换一个新的。”
“大人瞧那堂中尸开膛破肚至此除了大理寺与妈妈的两滴泪外可还有人问津、为之伤怀么?”
“薄情不过风月红尘”司珹同他四目相对盯着那双漂亮清透的眼说“今日我也算见识到了。”
“大人直至今日才知道么?”段隐青施施然坐下他迎着注目不退反进甚至撑着下巴再靠近一点欣赏似的同司珹对视语气软得像被风拂在掌心的绒羽。
“这样摄人心魂的一双眼”段隐青说“连在下都有些自愧不如了。”
“奈何我其貌不扬比不过段公子风情万种。”司珹见他越靠越近终于举盏以茶杯相挡不动声色地说“跟我就不必了吧。在下不过宋寺正身旁的小小长随恐怕给不了段公子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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