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穿着上,仲正义喜欢有亲和力的淑女装,中规中矩,不会打扮得太出挑。和那符合潮流的厌世颜不一样,她不太时髦,大多时候都套二三十岁都能穿的天然棉连衣裙,要么就是T恤牛仔裤的打扮。
此时此刻,姜扬治洗漱完毕,换了衣服,确认仪表完善,这才从房间里走出来。
他站在走廊里,远远看到仲正义就在外面。她没有坐,站在桌子边,稍稍靠着桌面边沿,拿着手机在看。不过看了没一会儿,她又放下去了,一个人仰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姜扬治走出去,把她放在桌上的那瓶饮料拿下来,放到专门放水的桌子上。
仲正义说:“弄好了?”
“嗯。”
“你吃早饭吧?在这里吃?”她准备去餐厅那边把豆奶油条拿过来。
“我不在这边吃东西。”他拦住她,“到处都是线,有老鼠啃坏了就完了。”
姜扬治把包放在桌上,打开检查自己东西带齐没有。他东西比他们还少,到底是回自己家,不用拿什么东西,家里都有。
他看到自己电脑不在待机状态,也没说什么,鼠标按键就在那,碰到一个两个键就亮了。再说了,他为了防止自己干活时趴着睡着,特意都没设置什么密码关卡。反正家里也没人来。
仲正义犹豫不决,扭捏了好一会儿,鼓起勇气说:“你这桌宠……是AI吗?”
“什么?”姜扬治一边戴耳骨钉一边问。
啊。他平时只是不戴而已吗?没有仔细看过,她都没注意到,他是有耳洞的。仲正义说:“刚才……你的桌宠跟我说话了!”
他一次性戴了好几个耳钉,还是满脸镇定地提问:“说了什么?”
“呃……你自己听吧!”仲正义不好意思说出口,干脆现场演示给他看。刚才她已经钻研清楚,关掉了麦克风,现在她又按键,凑到话筒旁边说话,“喂喂,我是仲正义,你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小蓝虫转了一圈,做出捂着肚子大笑的动作,说:“我讨厌你!我恨你!我要让你付出代价!”
嗯?!
小面孔怎么还有两副东西呢?!
哦不对,是小东西怎么还有两副面孔呢?仲正义说:“它它它……它刚才不是这么说的。”
姜扬治面无表情,伸出手,手指卡住麦克风的支架,干净利落地移动它,然后俯下身:“再胡说八道就灭了你。”
可能是触及了提前设定好的关键词,桌面宠物马上自动退出了。它的退出动画很有趣,是蓝色的小虫收拾铺盖,天空中降下一架UFO,它挥挥触手,直接被光束收了上去。
姜扬治跟仲正义解释:“它只是从资料库里随机roll一些台词来回答你。不用当真。”
仲正义没明白:“它刚才竟然问我是谁……吓我一跳,我还以为闹鬼了。”
“那就奇了怪了。它还没智能到那个程度呢,”姜扬治哈哈大笑,疑问地扬起嘴角,“是不是你问它是谁了?你说什么,它只会顺着你的话说。”
仲正义努力回想,她也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了。没准是吧。
她还在想,他就打断她:“好了,时间有点紧。我们赶紧走吧。”
他们坐电梯下到地下停车场。姜扬治背着包,走在她身边。仲正义不知道在哪边,想当然地挑了一个方向走。他高声喊:“是这边!”她又平移着走过去。
他们坐上车。姜扬治确认了汽油的情况,挑选了开车要听的歌。
仲正义带了豆奶油条来,其实自己也没吃。她问:“可以在你车上吃东西吗?”
姜扬治开着车不忘切歌,爽快地放话道:“吃!”
仲正义口干了,打开塑料袋,先把吸管插进豆奶纸盒,一口气喝了好几口。然后,她又打开了油条,正往嘴里塞,姜扬治分心凑过来说了句“给我喝口豆奶”。本来还有一盒没开的豆奶,可是,仲正义在吃油条,脑袋一下没转过来,直接把手头那盒递了过去。
姜扬治在开车,大概率也没多想,猛吸一口,咽下去,心满意足,还感慨:“好久没喝豆奶了。”
仲正义却盯着吸管,恍恍惚惚意识到,这……那什么……不卫生!
不过,既然他没发现,她就心安理得了。仲正义不再喝了,放到一边,假装只有他喝过,自己悄悄拆了另一盒。
他们到学校接猫嘴小水母叶莎尔和呆头二愣子路满卓。
一上车,姜扬治就转过头来自我介绍,伴随着社交达人信手拈来的笑话集锦:“父老乡亲好!这片就是我的地盘!本座就是这儿的山大王。请各位系好安全带,我们马上就出发了!”
路满卓擅自捧场:“山大王好!我是公主的保镖路满卓!”
“嘿嘿嘿,”叶莎尔笑了几声,马上跟上,“大王,我们听了好多你的传说喔!”
“不敢当不敢当,江湖上都是些虚言。”
“好谦虚哦。”
“不愧是一山之王!这车好牛逼啊!我们能合张影吗?”
仲正义还担心他们俩和姜扬治合不来,没想到三个人一见如故,熟得让仲正义怀疑自己才是今天新加入的新会员,总觉得一不留神,他们仨就能手牵手哈哈哈笑着转圈走远,留下她独自在原地懵逼。
车要开三个小时,上午出发,到的时候就差不多下午了。一路上,叶莎尔和路满卓轮番睡觉,仲正义倒是精神头不错,一直看着窗外的风景。不知不觉,车上就只有他们两个人醒着了。
开车无聊,闲聊起来很自然。
姜扬治问:“你为什么想去海边?”
仲正义看着窗外,笑眯眯地回答:“嗯……不知道,突然想去了。我还想问你呢,住在海边是什么感觉?”提问的时候,她回过头去了,风卷着碎发,她的神情很坦然。
姜扬治瞄了她一眼,继续目视前方:“哪有什么感觉的啊。”
“说起来,”她好奇心爆发,问,“你平时不挂点东西,耳洞不会封上吗?”
“不会。伤口都痊愈了。”
“还能这样?”仲正义说着就凑近,“我还以为会封上呢。真好,我也想穿耳骨耳洞的,但我太怕痛了。”
她支起身体,就这样拉近距离。他恰好在关车窗,狭小的空间里,风也止息,她贴上来时的呼吸像海浪,喷薄而来,又没音信地退了。仲正义在全神贯注地打量他耳廓,姜扬治却偏移身体,离她远些,再远一些。
“别弄,”他假装生气,回过头瞪她,“很痒啊。想出车祸?”
“切,不弄就是了。你怎么这么敏感?”仲正义推开,想起上次伸手碰他背,他也是这样。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
他说:“别怨我,痒痒肉都是妈生的。”
她被逗乐了。
车开得足够久,看手机又头晕。仲正义坐着发呆,就听到驾驶座上的人说“把他们叫起来吧”。她直起身,往外看,发现车窗外已经变了样子。
车在公路上绕来绕去,乘客支起身体一看,能看到下边的重重叠叠的屋顶。靠岸的地方,船密密麻麻,随浪细细摆动,相互挤压。绳子将他们像羊羔一样串起来,捆在岸边。
海很宽阔,看不到尽头,太阳璀璨。这副景色,在城市里可看不到。
仲正义叫醒后排的人。路满卓一个激灵,立刻打开车窗。叶莎尔困着呢,揉揉眼睛,懒散地靠到路满卓身上,也往外张望。
然而,打开车窗后,迎面而来的却不是想象中凉爽的风。风是一团团热气,像滚烫的野草,很热,蓬勃生长,迎头浇了他们一脸。
姜扬治忍不住笑,空出手去晃动短袖:“哈哈哈。”
“好热!关上啦!”仲正义刘海都被吹乱了,一边压下去,一边乐呵呵地抱怨。
他们的安排是先去住的地方,然后开家里的车去快递代收点取行李。大家一起看到海,不久以后就抵达了目的地。
姜扬治家没有特意改造过,从外观看,依然维持着老房子的样子,修缮也只是在原有基础上缝缝补补。到处陈旧,油漆干裂,马赛克瓷砖也残留着污渍与植物。然而,他家到底是艺术家庭,氛围良好,父亲的审美相当超前,布置得颇有一番希腊乡村那风味。
楼不高,带花园。仲正义下了车,去打开外面的门,供他把车开进去。
姜扬治叫她一声,她已经下了车。坐了这么久的车,就是蜗牛也得腰酸背痛了。她正伸懒腰,听到召唤,立刻小跑过去,他摸了半天,向她伸出手。掌心里是一枚钥匙。
单个的钥匙,像硬币似的,镶嵌在手心里。她去接,没有直接从他手掌中撬,而是将手搭住了,再移动着向后退,将钥匙勾到手里。
仲正义拿到钥匙,笑着说:“你等等。”
她的手离开了,人也转身跑远了。姜扬治仍然摊开手,悬在夏日的空气里,无声无息地停留了一会儿。
门打开了。
他把车开进去。
他们下了车,路面用水泥砌过,光秃秃的,与两道篱笆围着的花园是两种不同的样子。但是,灰色的地面搭配暖洋洋的日光,没人敢说不暖和。花除了绣球,其他都是随便种的,都是野花,瞧着肯定有人收拾过。
姜扬治打开建筑的门,让大家进去休息。
屋里也很有格调,颜色都是明度高的颜色——白白的绯红色,静静的蓝色,温温吞吞的明黄色,薄荷奶似的绿色。窗户上是波浪纹的防盗栏,米色带花的纱帘蒙在窗户和门顶,桌子上都裹着桌布,柜子和梳妆盒都旧旧的。
太阳炙烤过,室内还没有风,不可能不热。
他们一进门,姜扬治就去开窗户。其他人也跟着帮忙。
“通通风再开冷气吧。”他说。
“休息的时候再开吧,白天我们要到处转的,不能老闷在屋子里呀。”叶莎尔提议,“都出来玩了,还是要多出出汗嘛。”
姜扬治又出去,问谁跟他一起去街上取行李。路满卓自告奋勇。叶莎尔问姜扬治:“山大王,我没有带牙刷,哪里可以买东西吗?”
姜扬治想了想,转身辨别东南西北:“出去往那边走,左拐,再右拐,直走十分钟,然后继续拐——”
叶莎尔没太听明白,但没关系,她带仲正义去,仲正义会帮她问路的。
四个人分成两组,分头行动。
车库是独立的。姜扬治到了后院,弯腰用钥匙打开卷闸门,抬上去后,里面是一辆喷漆成柠檬黄的轻卡。他和路满卓就这样走了。
他们还没有分配房间,只问了洗手间。该出门了,仲正义把袜子和球鞋脱掉,换成了夹板拖鞋。看她这样换,叶莎尔也想换鞋了,既看了海,又是热天,也想让脚丫吹吹风。她也换了凉拖鞋。
两个人出门去找商店。
一开始,她们还记得方向,到后来就晕乎了。仲正义走在前面,发消息给姜扬治问路线:“哔——卟!哔——卟!SOS!商店在哪来着?”
但是,他应该还在开车,又不是平时那辆能自动播报消息的车,所以没读到。
叶莎尔像脱水了的海洋生物,有气无力:“好晒哦,打个电话给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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