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姐姐，别这样……”
是黛玉的声音。
湘云扶着园子里的假山。
她本是饮了几杯酒，趁着月色来芍药圃醒酒，谁知刚转过抄手游廊，就听见竹林深处传来的声音。
月光穿过竹叶，薛宝钗那身浅藕荷色褙子，此刻正压着林黛玉那袭烟青色的襦裙。
两个人姿势，说不出的暧昧。
黛玉双手抵着宝钗的肩，却没用半分力气。
“林妹妹方才不是说，要我亲口说清楚？如何现在又要推开我？”
“我、我哪有……”黛玉低声娇嗔。
“是你……是你欺负人……”
“我欺负你什么了？”宝钗抬手，轻轻拂过黛玉的秀发。“嗯？”
湘云的酒，一下子醒了大半。
这、这、这！
“宝姐姐！林妹妹！”湘云一个激灵，冲了出去。
黛玉惊得从宝钗怀里弹起来，脸红着，踉跄后退两步。
“云、云儿……”
宝钗倒是从容，颇为优雅地起身，整了整衣襟，挑眉看向湘云。
“云儿醉了？”
“我没醉！”湘云指着她们。
“我清醒得很！你们……你们这是……花前月下幽会吗？！”
黛玉跺了跺脚：“你胡沁什么！我和宝姐姐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湘云本就是英豪阔大的性格，如今喝了酒，更加直言不讳。
“只是搂搂抱抱？只是眉来眼去？林妹妹，你脸好红。”
“史湘云！”黛玉恼了。
“你、你欺负我！”说完转身就跑。
湘云想追，被宝钗拦住。
“云儿。”宝钗表情看不出半点慌乱。
“你追上去作甚？她现在正羞着，你越追，她越恼。”
湘云愣住：“可是……”
“没什么可是。”宝钗淡淡道。
“云儿看见的，确是那样。”
湘云倒抽一口凉气。
“你和林妹妹……真的……”
“云儿何必明知故问。”宝钗表情坦然，甚至歪歪头，笑了。
“你我自小相识，你当真看不出来？”
湘云只觉得脑子不够用。
她知道宝钗待黛玉不一般，可从没往那个方向想过。
这、这怎么可能？两个女儿家……
虽然闺阁里，丫鬟服侍有这些爱好的主子小姐，倒是有的，比方说……
但是金枝玉叶的主子两人……
不过想想那妖艳迷人的南安郡主，湘云觉得自己倒也没什么立场说人家。
“云儿。”宝钗走近一步，声音放低，眯眯眼看着她。
“今晚的事，烂在肚子里。”
湘云后背一凉。“我……我知道了……可是林妹妹……”
“我会去哄她。”宝钗转身，走了两步，又回头。
“云儿，你也该回去歇着了。醉成这样，可小心摔跤。”
湘云站在原地，只觉得天旋地转。
今晚这是什么情况？
她扶着竹子，深吸一口气，转身想往回走，脚下一绊。
“哎哟！”她踩到裙摆，整个人往前栽去。
湘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这就是……吃到大瓜，然后多嘴的代价吗？”
.
再睁眼时，阳光灿烂。
哪来的太阳？方才不还是月夜吗？
她躺在草地上，起来环顾四周，没有大观园雕梁画栋的屋顶，没有熟悉的床帐。
偌大的广场，铺着整齐的石板。周围是从未见过的高大建筑，玻璃窗户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人来人往。金发碧眼的西洋人，黑皮肤的异族，还有零星几个东方面孔。
鼎沸的人声，说的却不是大周朝京城官话，而是一种古里古怪、卷着舌头的西洋话。
无数金发碧眼、穿着暴.露的女孩子走来走去，手里都拿着一块发光的小牌子。
湘云眼睛都看直了。
细细观察那些“发光小牌子”。每个人都低着头盯着看，手指在上头戳戳点点。
有人对着它傻笑，有人皱眉，有人边走边戳，差点撞上柱子。
【宿主请冷静。】机械声，在脑海中响起。
“谁？！谁在说话？！”
湘云虽然素来胆子大，忽然幻听了，也不禁后背发凉。
【本系统。正式名称：红楼橘里橘气系统，编号996，为您服务。】
【简单来说，你穿越了。时空穿梭，从架空的大周朝年间，来到了架空的21世纪的现代社会。】
兜里突然震动起来。
“什么东西在动？！”
【系统日志：宿主初次体验“手机震动”模式。惊吓指数8.5。很好，这很山顶洞人。】
“什么叫山顶洞人？！”湘云跳脚，“你这是在骂我？！”
【本系统只会客观陈述事实。】
湘云气嘟嘟。
这破系统，说话阴阳怪气，比王熙凤的嘴还厉害！
【那是手机，21世纪的通讯工具。请从右边裤兜取出。】
湘云掏出一个黑色的、方方正正的物件。
这就是那些人手里拿着的“发光小牌子”？凑近一看，倒有些像西洋镜，光滑平整，能照出她的脸来。
屏幕亮着，上面显示着西洋文字：
Xiangyun SHI
Freshman（新生）
Major: Undecided（专业：未定）
Room Assignment: Pending（宿舍分配：待定）
【在这个世界，你就是史湘云。18岁，刚考进入所大学的新生。】系统耐心解释。
“大学？”她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自动把它往“太学”“国子监”那一类地方上靠。
随即又想到：可这儿怎么到处都是女孩子？难不成她掉进了一个“女国子监”？
【具体记忆我已经植入你脑海，三、二、一……】
脑子里多了无数陌生的知识。
什么是大学。什么是手机。什么是互联网。
【数据植入中……请勿重启大脑。警告：强行中断可能导致宿主从“憨湘云”降级为”傻湘云”。】
“谁憨了？！你才傻……啊！！！”
又一波信息砸过来。
原来这世上真有“千里眼”、“顺风耳”，只不过是机括之物而非仙术……
她现在所在的大学，是Lilydale女子学院，位于大洋彼岸国度的新英格兰康涅狄格州。
“康涅……狄格州？”她险些被这拗口地名绊倒……从前读《山海经》的时候，她也没见过这么拗口的地名。
校园坐落湖畔，百年红砖建筑与现代设施皆有，学费每年7万美元起，全美顶级文理学院，以培养精英女性著称。
在各界，很多超级影响力的校友。
学术上采用文理学院的Liberal Arts教育，小班研讨制，注重批判性思维。
“批判性思维”几个字在她脑子里转了一圈，她想到的是宝姐姐当年跟她说书里的错讹时那种不卑不亢的口气，又想到探春议事时敢当面挑错管家嬷嬷的利落劲儿……
社交上，有姐妹会文化、下午茶传统、舞会季、与其他姐妹院校的社交活动。
湘云心里先是一亮。这倒有点像南安王府、史侯府、贾家常办的家宴，只不过宾客全是女子。
她很自然地把“姐妹会”三个字往“海棠社”那块儿靠，脑子里甚至已经闪过“林妹妹在这里挽袖作诗的样子一定也甚好看”的念头。
【地点解锁：Lilydale女子学院。中文名“百合谷”。听听这名字，我为你量身定制的橘里橘气主线地图，感动吗？】
“什么意思？”湘云疑惑。
她话没说完，忽然看到远处墙上贴着的巨大海报。
海报上，两个女子正牵着手相对微笑，背景是彩虹色的气球。
“咦，这两个姑娘感情真好……”
【……】
湘云又看到旁边一张海报。这回是两个女子在亲嘴。
亲。嘴。
她愣住了。
“这、这这这……”
【本系统建议宿主闭嘴，不要在公共场合发表迂腐言论。21世纪的美利坚，女子和女子在一起是合法的，同性婚姻受法律保护。】
湘云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那些在闺阁中偷偷看过的艳.情小说，那些只敢在心里想想的荒唐念头，那些……
不行不行，不能想！
“咳！”湘云用力拍了拍脸，“我什么都没看到！”
【你脸红了。】
“太阳晒的！”
【户外温度18摄氏度，多云。】
“……你这个破系统，就不能给我留点面子？！”
湘云不理系统，开始调取脑海中的信息，原来这个时代，女子能科举当官……不对，这边叫什么“竞选”、“从政”。
女子能行医坐诊，能经商理财，能舞文弄墨著书立说。
甚至有女子当上了一国之首！
“这……这是真的？”
她不敢大口呼吸，生怕一吸气，这种如梦似幻的“自由”就会被吹散。
她突然想到林妹妹那病怯怯的身影，想到她曾对自己笑说：“若是有一日，我们也能像男人一样读书做官便好了。”
今这玩笑，竟在她眼前化作实打实的天地。
【世界观更新：性别枷锁解除，封建糟粕清除。宿主，你的百合HE剧本已从“超难模式”调整为“新手推荐”。再打不出HE，就该反省一下你的操作问题了。】
“百合……HE？”植入的资料里飞快翻出解释：女孩与女孩的圆满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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