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凛洲失忆了。
并且要和他离婚。
宋矜郁安安静静坐在位置上消化这个事实。
旁边的人挂断了电话,正一脸不爽地拍打着昂贵西装上沾上的狗毛——他等下还要去公司露面,震慑最近蠢蠢欲动的家伙们,带着狗毛像话么。
“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宋矜郁从后座的储物箱摸出粘毛筒扔过去,人靠在车门上,胸腔微微下陷,“还是只忘了我?”
问完觉得有点牙酸。可看对方游刃有余处理工作的样子,和失忆患者不沾边,确实更像随便找个借口提离婚的渣男。
程凛洲拿着粘毛筒看了看,侧眸一扫:“这很重要?”
宋矜郁不知道。他甚至不知道失忆对这场车祸算好事还是坏事。两个月来他鲜有收到对方的音讯,只听闻没有大碍不用动开颅手术,需要静养一段时间。
他以为是程家人远在R国疏于联系他,怎么也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变故。
“有淤血没吸收干净吗?”宋矜郁又倾身过来,想看看对方头上是不是还有其他伤口。
手再一次被拍落。
宋矜郁皮肤白,手背上很快浮现了一小片淡红色的痕迹。
怪新鲜的。
他盯着看了看,缩起手收进了偏长的毛衣袖口里。
“这些不用你管。”程凛洲无疑很反感别人靠近,侧过身正声道:“回答我几个问题。”
宋矜郁重新抬眼看向对方。
“你比我大了九岁,我刚满20就和你领了结婚证。”
“嗯。”
“急不可耐啊。”程凛洲轻啧。
“……”在说他吗?
“婚约是十几年前,你父亲和我爸擅自作主定下的。”
宋矜郁皱了皱眉,没否认。
程凛洲接着这个问题,嗓音冷然一沉:“你原本的结婚对象是我哥,他意外去世之后才变成了我。”
宋矜郁纤长的眼睫轻颤,再次垂落:“……嗯。”
对方嗤笑了一声。
任谁听了都会觉得可笑。宋矜郁父亲是程氏的高管,家世相比程凛洲摆明了高攀,同性,没法生孩子,年龄又大了不少,更别提还有这个荒唐的前情在。
程凛洲垂着眼,目光落在面前这人似蹙非蹙的眉眼上,心中升起一丝怪异的情绪。
这什么表情?搞得自己好像欺负了他一样。
他略微倾身,一只手搭在宋矜郁身前驾驶座的椅背上,语调波澜不惊:“婚后我们有过性生活吗?”
宋矜郁怔了怔:“你问这个干什么。”
程凛洲打量他,从清瘦苍白的脸瞥向细长优美的脖颈,再轻轻一扫毛衣下单薄的身体。视线停留短暂,算不上冒犯。
“这难道不是正常夫妻间必不可少的么?如果我们感情不错,应该会有。”
宋矜郁随便他看,他大概猜到了对方的思路:“你想用这些判断我们之间的关系?”
“有什么不可以?我智商150。”程凛洲椅背上的手抬起,往太阳穴比了下,“车祸后刚测的。”
在R国休养的这段时间,家人们众说纷纭地给他灌输了一堆又一堆事情,程凛洲厌烦极了。他不需要别人告诉他自己是什么样,任何人的话他都不会听,他只信任自己的判断。
宋矜郁望着眼前人张狂的脸,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后说:“测低了100吧。”
程凛洲:“?”
“可以算没有。”宋矜郁别开视线。
他猜也是。程凛洲微妙地觉察出了这个对他来说陌生的夫人正在生气,他靠回椅背,“那我直接一点。”顿了顿,抬手抚向眉骨上的疤痕,“——你喜欢我吗?”
车内安静了片刻。
“这很重要?”
宋矜郁把程凛洲最开始那句话还了回来。
他背靠敞开的车窗,阳光从斜后方打在他身上,五官轮廓变得模糊不清,整个人都好像要融化在风里。
程凛洲说,“不重要。”
他的婚姻绝不可能作为别人的替代品,无论有什么理由。
宋矜郁点头,从他手里接过了离婚协议书,一页页翻看。
“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程凛洲事先了解过,二人婚前没有进行财产公证。不过程氏集团由家族信托打理,外人很难分到一星半点,他自己名下的不动产倒无所谓给对方一半,就当补偿。
他猜测当年是自己太年轻,又一心扑在公司上,没能坚定拒绝这门婚事,所以他也有错。
“不用了。”宋矜郁也想到了这个问题,心平气和道,“我会写一份自愿放弃所有财产的声明,我和你结婚是老牛吃嫩草,你比较吃亏。”
“……”
程凛洲刚要说什么,对方签字的动作顿了顿,望向外面托斯卡纳风格的三层小别墅,“这个卖给我。”
“送你。”
宋矜郁握着笔尖隔空点他,弯曲的指骨莹润如玉:“卖。”
行。挺有骨气。
哥哥死了嫁弟弟那会儿怎么没见有这骨气。
程凛洲扯了下嘴角,不耐烦地给助理打了个电话。
“总裁,您名下江城一品的别墅,建筑面积375个平方,花园面积近800平方,两年前刚精装完成,目前估价大约7500万。”
“500万。”程凛洲挂掉电话,“先住着吧,什么时候给都行。”
宋矜郁沉默了一下,说谢谢。
签好合约,二人约定了下周一起去民政局。他推门下车后终是没忍住,回眸望向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指了指脑袋:“程二。如果后悔了怎么办?毕竟你……”
这个称呼让程凛洲眉心一跳,本能地挺直脊背。他抬眸和他对视:
“你好像很不了解我。”
宋矜郁静静听他说。
“我不习惯被束缚,无论是父母定下的婚约,还是已经失去的记忆,对我来说都不重要。我只在乎自己此刻想要什么。”
程凛洲淡漠移开视线,“何况,就算后悔也无所谓。”
且不论他压根没兴趣谈情说爱,这世上选择多的是,永远会有更好的,有什么理由执着于过去。
宋矜郁嗯了声,反手关上车门。
“对了,我车祸前的手机是不是在你那?”司机掉了个方向,程凛洲降下车窗又问。
宋矜郁下意识摸向裤子口袋,旋即松开:“要找一下,过两天给你。”
“明天。”他说。
宋矜郁站在原地目送宾利扬长而去。Free扒在铁门边上冲他呜呜嘤嘤地撒娇,把门撞得哐哐响,他方才转身回了别墅。
餐厅里,田阿姨做好了一桌子丰盛的菜。瞧见他一个人进屋,田阿姨很惊讶:“先生呢?您下午说今晚会回来的呀?我还炖了鱼头汤哩。”
“他不回了。”宋矜郁答,“辛苦您了,我今天也不怎么饿,您和小田一起吃吧。鱼汤可以留着我明天喝。”
走到客厅的吧台里面,他取出冰块熟练地切割几下,手臂却一阵酸软无力。于是草草扔进杯子,拎起一瓶酒钻进了画室。
琥珀色的酒液伴着指尖下的冰块旋转,还没冷透就汩汩流淌进胃里,灼烧着食道喉管。
几杯下肚,宋矜郁面不改色,唯独眼尾洇出一点生理性水光。他打开了工作台上的电脑,接入口袋里的那部黑色手机。
输入密码,解锁,先通通复刻进一个网盘,再批量删除原文件。
没什么好遗憾的,他想。
这何尝不是一个机会?
反正他们之间的开始本来就不光彩,那干脆一起全都忘掉。
.
这个决定让宋矜郁第二天就劈头盖脸挨了一通骂。
年过五十的男人背对他站在落地窗前,身形利落,压迫感油然而生:“二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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