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州云县,是大轩朝临近北疆的一座县城。若单单论起山水风情来,那崇山峻岭风青水秀的,可是一点都不比其他地界差。只是可惜了所处的位置实在不好,因为临近边疆所以每隔个几年就要打仗。
这不,去年四月,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北边那群该死的鞑子又跑过来烧杀抢掠。云县附近的几个村庄都遭了殃,村民们只能往山里或是县城里躲着避难。
幸好朝廷反应迅速,顺州的卫指挥使得了命令快速集结了卫所下所有将士守卫县城抵住了攻势。同年八月,县城的将士伙同东西两州赶来支援的军队一起把这群鞑子赶了回去。
一场仗从开始到结束足足打了大半年,战火直到十月末才彻底算完。如今是第二年的春三月初十,各村春种已经陆陆续续结束,这附近的百姓才暂且的安宁下来。
此刻,云县下魏家村的山头上,几株野山桃开的正好。
魏锦溪拿着随身携带的剪刀站在野山桃的树下垫着脚尖去够山桃高处的枝丫。上面那一簇的桃枝上花苞肉眼可见的多。她要挑的就是这样的,花苞要多而且还没怎么开的。
昨个她去县城,沿着富户居住的大街叫卖这两天催发出来的嫩豆芽。卖菜的时候正听见大户人家的小厮们攀谈。说因为去年战乱,这家的老爷和夫人三令五申的不准公子和小姐们随意外出踏青,怕他们在路上或是山上遇见流民或者土匪。
“昨天送午膳的时候还听见公子在书房叹气,说哪怕有个花花草草的也能赏个春。”那小厮如是说道。
魏锦溪当时就想起村子后面山上的那几株野山桃来了。反正是不要钱的东西,剪一些下来保不准也能卖。哪怕卖不出去,送给卖菜常去的那几个大户人家也能攀个交情。
这不,今个清晨,天还没亮呢她就摸上山来了。说起来也是她魏锦溪的造化。这几日风晴日丽没碰上下雨,树上的花苞一点都没掉。而且这野山桃上的花只开了半数不到,还有好多骨朵含苞待放。
魏锦溪剪了二十来支放在了挎篮里,为着不知道好不好卖所以剪的不多。不过光这样可不行。从村子去县城要小半个时辰,不往根子上洒点水还没到县城说不定花苞就蔫了。
她当即提着篮子往河边走,准备去湖边上弄点水洒到桃枝上。结果刚走到岸边的芦苇荡附近就被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绊住了脚。站稳了身子往旁边一看,好家伙,一个人侧面倒在芦苇从里。
魏锦溪可被吓了一跳,走近仔细打量了两眼发现是个生面孔,最起码不是她们本村的人。再走近一点,蹲下来手覆在那人的鼻尖上,倒是还有气。
魏锦溪叹了一口气,看他也是副剑眉星目的好长相,不知道是遇见流民还是强盗了。不过她是没本事救。要是早两年保不准还能发发善心,但现在她家就剩她一个了,怕发一时的善心惹进来一个贼,那就不好了。
不过到底是一条命。
魏锦溪想了想,决定下山搭车去县城前把这事跟村长说一说,也算是她没袖手旁观。至于之后的事么,她就不管了。
在心里做完了决定后,她当即长舒了一口气,提起篮子准备走。结果刚抬脚就感受到了下头一股阻力。
魏锦溪一回头,就见那人半睁着眼看着她,留有血迹的手握上了她的脚踝。
“这位姑娘。”那人声音略显沙哑着说,“虽是萍水相逢,但烦劳帮个忙,伸个援手可好?”
魏锦溪也顾不上他握自己脚踝这种事了,好声好气的跟他说:“你等着,我下山叫人来。”
话虽是这么说,但那人就像握住了救命稻草似的愣是不松手,手劲还贼大。
江乘风摇了摇头,另一只手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子来,诚心恳求道:“这里面有几两碎银子,还请姑娘替我买些伤药过来。”声音低了低,“不要惊动了他人。”
魏锦溪抿了抿唇,上下打量了他好几眼。看长相么的确是汉人,说起话来也有礼有貌的,但到底是个陌生人,不知道救人这事该不该应。
江乘风见她左右为难,咳嗽了一声接着又说:“我是顺州来此地收购毛皮的商人,不想途中遇见了流匪沦落至此。若是姑娘愿意施以援手,等我伤好后定有重金酬谢。”
说起来附近地界确实不大太平。这人身上还有钱,即便没有钱,那一身不错的棉布衣裳和靴子最起码能换几钱银子。所以怕遇见杀人掠货因而不愿惊动旁人也算说得过去。
魏锦溪对他的说辞信了几分,伸手接了他递上来的钱袋子,打开一看发现里面放了十几枚铜钱和几块银子,掂了掂估摸着有五六两的样子。
救人她是不打算随便救的,可那人说重金酬谢......
魏锦溪突然就有些迟疑,顿了顿问他:“你说的酬谢是多少?”价钱合适的话她倒也能伸把手,权当做买卖了!
江乘风道:“姑娘你开个价。”
魏锦溪想了想。她手里还差十两银子就能在云县城东买个宅子,但也不能把全部家当都填进去,所以说道:“我也不坑你,这袋子里的钱算是你给的伤药费。等你伤好了,另给我十五两的救命钱。如何?”
这倒是不贵。
江乘风点了点头回答:“就依姑娘所说。”说罢紧紧握着她脚踝的手也松了开来。
魏锦溪没提地上的篮子,先从四周扯了许多芦苇过来压在他的身上,这样既保暖挡风又能遮掩。
“现在村里人多,这个时候下山免不得碰到人。你先在这等着,我正好去县城卖花,卖完后买伤药回来,到时估摸就傍晚了。趁着天黑我再来扶你去我家。”
江乘风点了点头,本想抱拳道谢,但一扯胳膊肩膀和肋下就传来伤口撕裂的痛,只皱眉说道:“那就多谢了。”
魏锦溪看了看天色,再晚一会可能就赶不上去县城的驴车了。当即不在拖延,提起篮子就往河边跑。
待人跑没影了之后,江乘风才顺着衣裳摸了摸藏在后背的那把长刀。刚刚来人的时候他就觉察到了,说到底不过是再赌。袖手旁观的倒也罢了,但若是趁人之危谋财害命的,那他藏在背后的刀也不是吃素的。
江乘风咧嘴苦涩的笑了下,肋间伤口隐隐作痛。他干脆不再挪动,直挺挺的倒在芦苇丛里看了一眼瓦蓝的天,心想等他伤好回去定要问个明白。不说同门师兄弟的关系,便只论在镖局同僚一场,也不该这般暗算于他?图什么呢?!
这边魏锦溪给一篮子桃枝洒了水然后着急忙慌的下了山。可巧,村里赵大爷的驴车上还有一个位置。她跟一起进城的人打了个招呼,坐上了驴车往县城赶。
在车上,去卖菜的二丫突然指着她的裤脚说道:“锦溪姐,你裤袜上怎么回事?”
魏锦溪低头一看,脚踝位置可不是红红黑黑的么,眼珠子一转说道:“哦,刚刚可能蹭到车板那半扇猪肉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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