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后院有个没封上的窗口,只是窗口较小,估摸勉勉强强能容得下一人,且这窗口位置又偏高了些,若是不会习武的人要想翻进去倒要费些功夫。
窗口太小,谢弥寒进不去,翻进屋内的任务便就落在了魏长嘉身上。
魏长嘉得意:“便说没我魏长嘉不行吧?适才还一直念叨着让我松手松手。”
谢弥寒双手抱臂倚着墙,并不说话,只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看。
魏长嘉一脸莫名,而后又忽然大悟。
也是,她险些忘了。
这个谢三旁的不说,年少闻名京城,凭的还真就是一个文武双全。适才竹林之中,她也已近距离地见识到了这谢三郎的身手。
她猜,若她眼下不在此处,想必谢弥寒是要将前头巡逻的人都斩杀殆尽了,继而光明正大地走进去。
但眼下也不知是否被抓来的女娘都在此处,这样做未免太打草惊蛇。
匪徒趁乱逃了去不说,那些女娘说不准也被他们提前转移了位置。
魏长嘉挽起袖子,跳起身来试图攀上窗台,却是眼高手低,半晌也碰不到那台子。
最后还是谢弥寒托着她才攀上了那窗台,翻越的姿势虽略显笨拙狼狈,但好歹她有惊无险地溜进了屋内,并未制造过大的声响。
屋内死气沉沉,所有女娘手脚都被紧紧捆住,并没有人说话,只陆续听得见几道刻意压低的啜泣声。
有眼尖的女娘注意到她便要惊叫出声,幸而一旁还尚存理智的女娘及时捂住了她的嘴。
魏长嘉心领神会,朝她投去感激的一眼。
她伸手抵在唇前嘘了一声,压低声音道:“不要害怕,我是来救你们的,眼下来找你们了解一下这里的情况。”
女娘们期盼的目光瞬时间集中落在了魏长嘉身上。
一女娘问道:“只有你一个人?”
“不是。”
魏长嘉顿住,却是有些难为情地继续道:“屋外还有一个。”
闻此,殷切如炬的目光瞬时泄了气般,陆续消散而去。
那女娘也丧了气,又缩回了身子:“没用的,别白费力气了。”
她似是喃喃自语:“只凭你们二人,我们定然逃不出去的。”
适才那身手机敏的女娘接替她开了口,语气还算友好:“你莫要见怪。”
“我们并非没有试过从这里逃出去,可下场是怎样我们再清楚不过,死的死,伤的伤。”她说这话时顿了顿,望向了倚靠在角落的几个女娘,只见那几个女娘裙角皆留下一片触目惊心的血红鞭痕。
“他们就是一群草芥人命的畜生!杀人,对他们来说就像捏死一只虫蚁一般简单。”
那女娘似乎才想起,收回视线勉强勾唇:“我叫荆绫,你叫什么,是如何来到这里的?”
“荆绫,你的名字很好听,我叫魏长嘉,你唤我长嘉便是。”
魏长嘉跟着荆绫一道收回视线。
“眼下我怎么来到此处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同我一道的是大理寺中人。你们若不信我,便还请相信他,大理寺会还你们一个公道,救你们出去的。”
大理寺?大理寺的人来了?交头接耳的声音接连不断。
身旁却是传来一声突兀的嗤笑。
“官府的人早已与这些畜生暗度陈仓,狼狈为奸,便是大理寺的人来了又能如何?”
魏长嘉循声望去,是一个倚在墙角的女娘,一身衣裙灰扑扑的,已瞧不出原来的颜色,此刻她阖着眼,声音凌厉沙哑。
“这位娘子是?”
荆绫为她解释道:“我只知她叫阿雁,旁的具体我也不知晓。我来到此处还从未见她说过话,今日算是头一回呢。”
魏长嘉了然地点点头,目光转向一侧。
“阿雁娘子,何出此言?”
阿雁闻声终于睁眼,她的眼眸很漂亮,可却平静得似是一潭死水,水里浸满了寂静无声的悲戚,整个人瞧起来就像是行尸走肉一般,了无生机。
此番仔细一听才觉她的声音沙哑极了,夹带着难掩的沧桑和凄楚。
“那群畜生想掳走我的时候,是我的阿弟不顾性命拼命前来救我,为我挣得一线生机。”
“为此,我那年仅十四的阿弟被他们生生折磨致死。”
阿雁仍旧是那般镇静的眸子,可偏泪珠一滴一滴,怎么也抑制不住,在这强装平静的神色之中略显几分突兀。
“断舌,挖眼,去四肢,无所不用其极。”
“十四岁啊,我的阿弟才十四,他分明还是个孩子,他们究竟是如何忍心如此残害一个孩子呢?”
阿雁阖上眼,唇角皆是苦咸的味道。
“甚至,最后阿弟的尸身被分成一块又一块,抛去山上喂了野狼。”
她微微勾起唇,分明在笑,眼中却尽是哀戚:“我的阿弟分明那般勇敢,却死得这般凄惨。”
“我情愿我一开始就被掳走,这般或许便不会走到今日。”
阿雁像是置身事外,如同在诉说一个旁人的故事。可所有人都清楚,阿雁分明已痛到极致。
一抹纯白轻蘸咸湿,她的动作实在轻柔。魏长嘉将手中的手帕塞在阿雁的手心,轻轻握住了阿雁的手,无声地给予她力量。
“阿弟那般勇敢,小小年纪便懂得保护姐姐,他下一世必定会过的平安顺遂。”
阿雁微微怔愣,直直盯着眼前这一张美得令人无法呼吸的脸庞。
她已然太久未曾感受过来自旁人的善意,哪怕一点一滴。
待到阿雁情绪稍稍稳定,魏长嘉才又问道。
“为何你适才说官府中人与这些匪徒狼狈为奸?”
“阿弟死后,我去官府报案,我朝那县令说那群畜生手段何其残忍,我的阿弟死得如何冤惨。可你知那昏头县令如何断案?”
“我和阿爹,阿娘,甚至年近七十的阿奶都已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到县衙,我们举家上下跪在衙前,苦苦恳求只为县令还我阿弟一个公道。”
“可这狗官断我阿弟定是上山砍柴不慎跌入山崖,粉身碎骨,尸身被那不通人性的畜牲叼了去,他断我思弟心切,伤悲入骨失了心智。”
“我不依,他便断我扰乱公堂秩序,赐我杖刑。”
有女娘义愤填膺:“这狗官干的当真不是人事!”
“这狗官为何不替百姓办事,反要为那土匪遮掩罪行?”
......
“我不明白。”
“我也不明白那狗官为何要忌惮这群山匪。可直至那夜我跪在衙前昏倒被抬进府衙,醒来发现自己再度被掳走而绑到此处。我才彻底明白,原来县令与这些畜生都是一伙的。”
阿雁低头笑道,一字一句凄楚悲凉,而又无可奈何。
“如今想来先前击鼓鸣冤,俱是一场笑话。百姓的命在狗官眼中又何曾是命呢?”
“现下我问诸位,这世间当真还有公道可言么?”
原来如此。
魏长嘉思来想去,这些匪徒在领县如此作乱也未传露一点风声到京都城,原是官府中出了岔子。
周围的女娘听了阿雁的这一番话后,三三两两皆垂下头默不作声。
“长嘉娘子,你是个极好的女娘,但这趟水实在太深了。”
“这群山匪为何敢如此猖狂?便是因他们身后有官府撑腰,官官相护,就算你朋友有大理寺职务挂身,可他一人能敌得过这些山匪?敌得过那些收了好处的狗官吗?”
“我不知你们是如何混进此处,但眼下还请长嘉娘子快走吧,莫要再管我们这群人了。”
“自阿弟死后,我已然对活着没有了盼头,苟活这些时日不过是为阿弟不甘,可如今没有人能为阿弟讨回公道,我也便没有活着的理由了。”
魏长嘉摇了摇头,一字一顿:“阿雁。”
“你有活着的理由。”
“你自己,便是活着的理由。阿弟已逝,可你还活着,你年岁正值芳华,人生多般风采你还未曾一一体会,便就这般死于非命,你可甘心?”
“纵使如今你不愿再顾着自个儿了,你可曾想过你的爹娘和阿奶?若是他们得知你的死讯该将如何悲痛?这接二连三的丧子之痛,他们可承受得住?”
“这世间当然还有公道,可并非只有官府能给你公道。”
“官府给不了你公道,你难道便就自己忍心看着阿弟枉死一场?县令罔视王法,你难道便要为他的错而惩戒自己?”
“阿雁。你仔细想想,你因这些匪徒家破人亡,终日昏昏,而这些匪徒狗官却因你富贵傍身,犹在这世间逍遥快活。”
“可这又凭什么呢?你所受的疼痛,难道不该让他们千百倍地还回来吗?”
“阿雁,只有活着。”魏长嘉握住她的肩。
她对上阿雁的眼睛:“只有想方设法活着从这里逃出去,才能为阿弟讨回公道。”
阿雁颤抖着抬起眼又缓缓垂下,如此反复,缄默无言,唯有接连不断的晶莹泪珠展露了她此刻心中的汹涌。
“我们所有人都必须活着回家,不论是为自己讨回公道也好,抑或是为家人讨回公道也罢,我们都须活着。”
魏长嘉这一番话起了作用,不仅是阿雁,便是屋内女娘眼下个个都充满斗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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