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山周刊的同事们最近有些担忧纪连芙。
她很反常。
谁都知道,纪连芙在单位是有名的加班狂魔。早上比看门的保安大爷来得早,晚上比保洁阿姨走得晚,高强度工作是她的常态。
近半个月,这种情况变本加厉,几乎是住在单位,新闻工作内容像海,永远做不完,绝对不存在工作不饱和的情况。可她竟然还主动向郝主任索要了其他板块的内容,堪称地狱般的工作强度。
同事们见到她嘴角起燎泡,眼底乌青像鬼一般的模样,纷纷劝她休息。
对他们的关心,她只是安静点头,像娃娃一样微笑。
与眼底的晦暗形成剧烈反差,同事们更担忧了。
她已经这么笑了半个月了。
赵崇作为前辈,看在眼里,担忧道:“要不要请假休息两天,这样下去,身体吃不消……”
“不用。”纪连芙整理好一篇采访稿,要去办公室找郝磊商量。
赵崇眼见她从工位起身晃了一下,关心:“你真的没事吗?”
纪连芙抱着稿子摆摆手。
不料刚出办公室,眼前天昏地暗,晕倒在地。
同事被吓出一身冷汗,几人七手八脚把她抬去医院,甚至惊动了郝磊。
检查结果出来后,得知只是低血糖,众人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
纪连芙觉得不是什么大事,挣扎着要回去做工作。
孙帆暴躁发言:“哎呀,姐啊,这种时候还做什么工作,你可别猝死了。”
侯青环捅他,眼神瞥了一下郝磊,孙帆立刻住嘴。
纪连芙恳求:“不用,我要工作,我不能休息。”
郝磊:“工作先放放,你回去养身体,轮到你休假了。”
话意不容反驳,纪连芙当天就被赶回了家。
每踏上一步回青花溪的路,就像踩在心里。
上楼,关门。
没有开灯,黑夜里只剩纪连芙一个人。
月光从窗外漏进来,与她打照面,眼睁睁看着女人的体面微笑消失,变成机械般的麻木,暗淡的双眼透不进半分光,脱去衣服,洗澡,然后直挺挺躺在床上,一眨不眨的地盯着天花板。
脑袋里不能自控地想起章云野拒绝她的场景。
自她听到“我不会跟你结婚”这句话起,便已方寸大乱,陷入求而不得的痛苦无法自拔。
没能留意到章云野当时的表情,他看没看她的眼睛,那双总是湿漉漉的凤眸中是解脱还是忧郁,放她自由的瞬间,手有没有在抖……
她不信他的话,第二天跑去找他求证,却只看到紧闭的大门,透过落地窗看里面的家具都蒙上白布,纪连芙找街道办副主任王利芬询问,才知道章云野已退租。
他真走了。
在拒绝她的那一刻,就走了。
这是真正的诀别。
意识到这点的她,心怦然坠落,跌地粉碎。
短短几分钟,像胶片一样在她脑中放映,像鬼影一样缠着她。
将她一遍遍凌迟。
他走后半个月,纪连芙只能靠不停工作来转移注意力,恨不得每一份,每一秒都被工作填满,好让自己再分不出心思来遭此苦。
可郝磊,连她这样微小的求救都要扼杀。
纪连芙扭头看着窗外,小叶榕冠与她视线齐平,树叶在黑夜中像无数只乱舞的蝴蝶。
她再一次感到胃绞痛,脸上落下两道泪痕。
风吹树叶哗啦啦作响,替她痛声。
拉上窗帘,屋子黑暗分不清日夜。
纪连芙不吃不喝,一直缩在被子里。
她呆了三天,肚子嘟噜噜叫,感到自己真的快死了。
终于磨磨蹭蹭套了件外套,精神恍惚出去觅食。
恰好遇到搬家公司来收拾章云野的东西,户主又把房子租出去了,新租户急着搬进来,催的急。
因而来的工人众多,声势浩大,想早点搬完。
纪连芙站在路这边,看对面像蚂蚁一样,一趟趟往外搬东西,心也好似被搬空了。
“哎,快点的,后面跟上,卧槽!”领队气喘吁吁抱着纸箱,边走边吆喝后面的同伴,忽然,箱子底破了,里面的东西掉落,他也惊呼出声。
接着,他看见对面蓬头垢面,穿着拖鞋的高挑女人,直愣愣冲过来的模样,吓了一跳:“哎,你要干嘛!”
女人不理他,只是捡起地面的盒子,在看清上面的字后,浑身颤了一下。
领队莫名其妙,捡遗落在自己脚边的物件,便喊她:“麻烦把你手里的东西扔过来,谢谢啦。”
女人三步并两步冲到他面前,捉住他的肩膀,力气大到几乎捏碎:“这是什么!”
领队感觉胳膊都要被她拽掉了,心想怎么这么倒霉,出门遇到疯婆子,还是力能扛鼎的疯婆子,手推她要挣脱。
可他几番尝试,竟没挣脱出来。
女人的质问更激烈:“你告诉我这是什么!”
领队这才扭头看她捡的东西,好像是药盒,上面的字,一连串外文,看不懂。
“看不懂。”他诚实。
“5-羟色胺再摄取抑制剂……”女人嘴里念念有词,眼珠骨碌碌盯到他手边的箱子,疯了一样扑过去,三两下暴躁拆除。
癫疯模样,把一众搬运工人吓退两步。
“别翻,这属于客户隐私,你犯法了!”领队要拦。
但女人已经把箱子翻了个底朝天,把里面的东西都掏出来,三个五个,都是空药盒。
女人眼睛在凌乱的长发遮盖下,死盯着药盒,看清所有的那刻,瘫软在地上,捂脸痛哭起来。
搬家工人无措地围过去,小声议论。
“哎,那是什么啊。”
“她干嘛哭。”
有个懂英文的人悄悄:“艾司唑伦和氟西泮……苯二氮卓类药。和丙戊酸钠。”
“啊?药啊,治什么的?”
“失眠症,还有……躁郁症。”
-
“是的,他患有躁郁症。”江为放下咖啡,对冲进他办公室,双眼红肿的女人说。
“什么时候,你为什么不告——”纪连芙激动。
“告诉你?怎么告诉你,谁来告诉你!”江为猛拍桌子,将她惊地一颤。
“他回来不是一天两天,你难道没发现他变了?你与他朝夕相处,难道没发现他藏在家的药?你作为他的女朋友,就没有一点点觉得他体弱嗜睡,和以前大有不同吗?难道要他握着你的手说,他抑郁,受不了,想死吗?你觉得他能对你说这种话吗?”
江为有一肚子气要撒,还有更多更狠的话,可抬头看见纪连芙低头,双手揪着睡裙裙摆,揉成一团,浑身发抖哭泣的模样。
食指还戴着章云野送的戒指。
他忽然说不出什么,只能捂脸无奈长叹一声。
“我和他是在凯德医生的私人诊所认识的……”
纪连芙怔愣,才反应过来他在讲章云野那段她一无所知的时光,格斯里的时光。
“我小时候胖,被霸凌过,和家里关系又不怎么好,和后妈大闹一场后,被驱逐出国,出国后水土不服,原来轻微的精神衰弱到大二那年加重,就约了格斯里最有名的心理医生,下决心要治。就是在那里遇到章云野的,是个晴天,我远远看见等候厅圆凳上坐着位少年,专注低头往本子上画画,见我过来,抬头礼貌笑了一下,阳光正好照他脸上,确实帅。我压根没把他往病人想,以为他是陪人来的。后来又遇到他几次,才知道他也有病。我当时大吃一惊,想不到那么爱笑的男孩子,会抑郁,医生告诉我很多躁郁症患者都这样。我觉得遗憾的同时,也有些好奇,他病症的原因。”
这也是纪连芙最想知道的,她眼神急切的望向江为。
江为:“格斯里政治经济学院经常会免费发画展门票,我有次闲着没事,就去了,在那里遇到了章云野,这是我第一次在诊所外碰到他,觉得挺稀奇,知道画展上有些画是他的作品后,又感到吃惊,那些画很惊艳,年纪轻轻就展露出惊人天赋,未来不可限量。我是这么看待他的,但有人不这么认为,我听到他同学说他靠导师关系上位,才正经学了几年画,参加了免费画展,就到处显摆。”
“你很愤怒吧。”江为盯着纪连芙攥拳的手,“哪里都有这种人,自命不凡,贬低别人,抬高自己。我就是那时候知道,艺术家和俗世的凡人也没什么两样。”
时间像上帝,将他的过往一掌拍成二维的图画,缓缓展开在她面前,让她摸着画布,连心疼与愤怒都是徒劳无功。
纪连芙咬牙:“你接着说。”
“我替他出过一次头,然后吃过几顿饭,慢慢熟稔起来,我看他独来独往,想着这样对病情不好,就叫他来参加聚会,他从来不来,一天到晚画画。我的师妹喜欢他,蛮可爱活泼一个小姑娘,我说他有病,我师妹说没关系他帅,这月老我不当都不行,就约了家西餐厅,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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