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待设在学校餐厅,但装修别致,饭菜不比西安饭庄的差。
酒也是好酒,十年窖藏西凤,但一众考察团却味同嚼蜡。
就浅浅的喝了几小杯,院长和王齐志也没怎么劝,将将八点,宴席就散了场。
住的是校办下属企业,新希望大酒店,费用全免。
纵然久经官场,但一想起装在包里的那张支票,王泽玉觉得脸依旧有些烧:刘东这个王八蛋,真是太**欺负人了……
客气道别,一众人回了宾馆。没人通知,但放下东西后,不约而同的到了王泽玉的套间。
秘书泡了茶,又拿了烟,七八个老烟枪围座一圈,吞云吐雾。
事态已经很明确:按原先的设想,从西大这边入手,几乎不可能。
也别说门了,连丝窗户缝都没有。
但还是那句话,东边不亮西边亮,事情总归要解决。
讨论了快一个小时,指针指向九点半,王泽玉正想着,要不要跟出去走关系的两位同事打个电话,门外“当当”的响了两下。
秘书起身开门,王泽玉暗呼一口气:说曹操,曹操就到。
一位是负责市里的宣传工作,姓肖,肖振国。另一位负责是政法工作,姓蒋,蒋丞。这两位都是副职,也恰好都是从西京调到铜川的,首府熟人不少,所以王泽玉专门委托两人去跑关系。
这么晚才回来,想必有了点进展。
忙让秘书泡了茶,又招呼两人坐下。但也就将将坐稳,王泽玉心里“咯噔”的一下。
这两位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他顿了顿,拿起烟盒,各递了一支,又递了打火机:“情况怎么样?”
肖振国摇摇头:“我先去了文化局,又去了文物局……前者是老单位,关系好的同事不少。后者也有熟人,算不上陌生……刚开始的时候,老朋友也罢,熟人也罢,都挺热情:寒喧,沏茶,递烟,叙旧……
之后我又说了来意:咱们市和西大发生了点小冲突,能不能请他们出面斡旋一下……当时听了后,态度也都还行。
但之后问到具体是什么项目,负责人又是谁的时候,模样几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古怪中带着惊诧,审视中带着狐疑,就好像:都不用问,他们就知道是我们的问题……”
王泽玉怔住:“西大提前知会过?”
“领导,不是西大的问题,而是林思成。要是他提前知会过,我估计今天连门都进不去……”
肖振国皱着眉头,“文化局的同事还算客气,拒绝的比较委婉:对不起老肖,你要说是林思成的项目,那这事我们还真的无能为力……”
“之后到了文物局,刚开了个头,刘新局长直接就问我:你们怎么欺负小林了?还有何副局长,就何志刚,我和他,还有领导你,我们仨算是党校的同学,对吧?
但我才说了一半,说林思成到我们市学技术,最后没学到……他就瞪着我,看仇人一样……”
肖振国手一摊:“领导,就这个情况,你说接下来的话,还怎么谈?”
他说都说不出来:因为林思成到铜川,是真的受了委屈。
王泽玉一脸的想不通:“不是,林思成干啥了?”
一个单位这样,这还能发挥一下想像:是不是有什么了不得的背景和关系。
但两个单位都这样,甚至于刘新、何志刚明目张胆的袒护,这绝不是背景和关系的原因……
肖振国叹口气:“之后,我又把何志刚约出来,在外面吃了顿便饭……酒喝到一半他才告诉我:去年下半年,西京发生了两起文物案,第一起无声无息,第二起惊天动地……”
“这两起大案能侦破,林思成是关键,且无可替代……老何更是直言不讳:因为这两起大案,林思成保住的帽子没一百也有八十,其中就包括他和刘新局长,还有文化局、**局……特别是前一起,直接影响到更高一级!”
“我当时就想,更高一级,那不就是省里了?所以,这关系还怎么跑?甚至于我当时就想,领导你们今天去西大,估计也会无功而返……”
王泽玉顿住:可不就是无功而返。
但和人情不人情没关系,光是凭技术层面,西大就让他张不开嘴……
他更想不通,什么样的文物大案,能影响到省里?
怔了好一会,他又转过头,看着蒋丞。
蒋丞苦着脸,手里夹着烟,却一口没吸:“我先去了省厅,老领导的面没见着,电话倒是打通了:他让我直接到市局,找老局长(李春南)……
我当时一听,啧,这事有戏?然后巅儿巅儿的就去了市局……结果,刚进门,就被架进了食堂……”
蒋丞那个苦,那个冤:“老局长(李春南)加政委,加常务,加陈朋,一人怀里揣了两瓶……就数陈朋那个王八蛋最狠,三两的杯子咚咚咚给我往下灌……”
“领导你别不信:在**口,这就是公报私仇,明着告诉你:整你没商量……大清早啊,十点都不到,硬是摁住灌了我两斤……”
“我一看这架势不对,肯定是哪里惹到人了,所以半点口风都没敢露,就说是来拜访老领导……但临走时,老局长拍着我的肩膀说了一句:这件事情,你最好别掺合……”
王泽玉的脸一黑,心也直往下沉。
他脸黑不是因为蒋丞喝了一天酒,跑关系你不上酒桌,你跑什么关系?
他黑的是蒋丞刚到厅里,厅领导一指头就把他指到了市局,然后被一顿灌。
而刚刚老肖转述何志刚的那句话,是怎么说的:念及林思成人情的不止市里,还有更高一级。
老肖先去的那里,不就是更高一级?
以及临走时,李春南局长对这个前下属推心置腹的那一句:这事你别掺合。
意思是这件事情你们根本办不成,所以到最后,你出的力越多,负的责任就越大……
照这么一看,今天只是拜访了这三家,却代表着整个市级部门的态度:这事,没门。
关键的是,凭自身的的关系,能请来做说客,能影响到西大的,也就只是这三家。
最多再加一个教育口,问题是,认识的领导连电话都不接。
所以,才是第一天,就卡住了?
他们也想过,事情会很难办,但没想过,会超出想像的难:之前所预想的关系、门路,压根就用不上。不但用不上,还会起反作用。就像文物局,就像**局……
但事情总归要结决。
想来想去,好像只能让更高一级的领导出面协调?
很丢人,但话说回来,总比丢政绩的强……
王泽玉吐了一气,又拿起手机,准备到卧室给几位市领导汇报。
但刚站起身,电话却先“嗡嗡嗡”的一顿乱震。
是短信,一条接着一条,不足一分钟,足足发了十多条。
起初,他还在认真的看,眼中不时闪过惊讶的神色。但随后,眉头越皱越紧,越皱越紧。
是他托的朋友了解到的林思成的一些情况,包括家庭成员,社会关系……等等等等。
其它无所谓,关键是最后一条……就这关系,这林思成这位老师的背景,得请多大的省领导出面,才能把事件斡旋下来?
一时间,王泽玉只觉心灰意冷,好像浑身都攒满了劲,却遇到一座比山还厚,且无边无际的铁墙。
别说撞开,你想绕都绕不过去……
看了好久,他咬住牙,把手机放到桌上:“都看一看吧!”
看他脸色不大对,一群人狐疑了一下,齐齐的凑了过来。
还没毕业,还是大四……但实际负责西大的重点实验室,并独自创立个人文物保护和修复研究工作室。
而且,才二十一?
这些情况已经算是了解过,但再次看到“21岁”这个字眼,一群人还是禁不住的惊疑:他们也算是各自领域的佼佼者,但二十一岁的时候,在干嘛?
算不上混日子,但年轻人该干的事情绝对一件都没少干:喝酒,打架,溜冰、跳舞,谈对象。
而林思成,却是一点都不干?
关键还在于,这个重点实验室和工作室成立的时间:等于他只用不到半年的时间,就走完了其他人削尖脑袋的钻研,至少辛苦十年以上的路?
再往下看:爷爷是西大教授,同时也是西京文物、古玩行业有名的收藏家,鉴定家……
许馆长眼睛一亮:“咦,林长青……我认识?”
田局长精神一振:“关系怎么样?”
“就在省里举办民俗文艺山花奖的时候见过两面,经人介绍打过一次招呼,再没有过多的来往……”
田局长点点头:可以了,有总比没有好!至少能说得上话……
继续往下看:父亲在市民政局下属的殡仪馆上班,任副馆长。母亲在省重点中学,省级特级教师。
可谓是书香门第,诗礼之家。
不过要说背景要多深厚,也就一般。但给人的感觉,王市长好像要放弃了一样?
暗暗犯疑,再往下看:还有个已离婚的后奶,还有几位没什么血缘关系的前叔叔、姑姑。有的在做生意,有的是普通的公务员,级别比林承志还要低一些。
再往下,又提到了他老师,也就是今天见过的那位王齐志王教授:重点实验室的总负责人,林思成工作室的学术指导。
同时还是西大文遗学院的团委**。
但感觉,依旧很普通?
随即,他们又看到最下面的那行备注的小字:王齐志,父亲王**,祖父王**……
看到最后那个名字,只觉“轰~”的一下,仿佛一锤敲到了脑门上,一群人怔愣无言,脑子里“嗡嗡嗡”的响。
怪不得领导突然就泄了气?
还找关系,你到京城试一试,看能不能找到?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王泽玉双眼无神,精神放空。
怪不得,只是团委**,却是处级?
更怪不得,今天的接待,院长只是陪同,具体负责的却是这位王**。
这是明着告诉你:任你找多少关系,任你托多少人情,任你求哪个领导打招呼,统统没用。
所以,何止是踢到了铁板?这就是一座绕不过去的大山……
众人默然无言,突然间,孟所长站了起来,满脸愧色:“领导,我做检讨,这件事情,我负主要责任!”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随后,满脸的古怪:孟所长,你确实得担责,从早上下飞机后,这句话你也说了不止一遍。问题是,你能不能担得住?
林思成到铜川之前,杜良志和刘东都向你汇报过,你明确交待:耀州瓷正处于重点研发,并计划申报重要专利的阶段,核心技术绝对不能外泄。
这当然没错。哪怕是汇报给宋副局长、田局长,乃至王副市长,都肯定是类似的措词。
但你为什么不交待刘东当时就讲清楚,而是耍猴一样,硬把人钓了二十多天?
没错,你确实不知情,但要没有你一惯的默许和纵容,刘东哪来的胆子架空杜良志,甚至于欺上瞒下,自作主张?
你当**那句,“瓷研所是不是**,市政府领导下的研究机构”,是唱给你听的?
所有人都沉默不言,王泽玉甚至看都没看他一眼,任由他直愣愣的站着。
孟所长的脸青一阵,红一阵,又白一阵……
继续沉默,过了好一阵,王市长深深一叹:“死马当作活马医吧。正如**说的:解铃还需系铃人……先想办法,见到林思成!”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这个道理他们当然懂:但问题是,好几天了,林思成现在在哪他们都不知道?
孟所长脸色苍白,又咬了咬牙:“市长,我认为:能见到林教授,就应该能见到林思成……到时不管是道歉认错,还是负荆请罪,我绝不推托……”
稍一顿,他又看着许馆长,腰往下一勾:“许馆长,拜托!”
许馆长暗暗一叹:以前的老孟,多骄傲的一个人?
他没说话,只是看了看王泽玉。
王泽玉捏着眉心,思考了好久:“不打没把握的仗:再了解一下,好好做份计划……”
其余人精神一振,齐齐的一点头……
……
日上三杆,旗杆上凝着薄霜,红旗在风里摇晃出猎猎的脆响。
小区门楼上的灯笼时而一撞,露出红底的大字:欢度元旦。
电话一直响,却没人接,透过车窗,叶安宁往二楼望了望,又皱了皱鼻子。
不用猜,肯定睡的死沉死沉,电话又关成了静音。
**惯了,每次林思成狂熬一段时间,就会狂睡好几天。
但这都睡第三天了?
她想了想,下了车,又看了看空荡荡的双手。
然后圈成喇叭状:“林思成……林思成……林思成?”
初时还有些不好意思,但喊了两声没反应。叶安宁用足力气:“林思成~”
声音响彻整个小区。
林思成迷迷糊糊的坐起身,往窗外一看,然后眼睛一突:又睡过了?
但时间不对:太阳才升过楼顶,顶多十点。
又摁了一下手机:才十点过五分……
他忙打开窗户:“叶表姐,你先上来,我给你开门!”
叶安宁再次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双手:要能上去,她直接就去敲门了,何至于扯着嗓子喊?
“林思成,你下来!”
还以为她是不好意思,林思成笑笑:“没事,我爸我妈,我爷都不在……”
话还没说完,单元门“吱呀”的一响,一对老夫妇,和一对年轻夫妇出了楼门,然后往上瞅了一眼。
林思成睡眼惺忪,头发乱的鸡窝一样。也不怕感冒,开着窗户,还光着半边膀子。
再看车边的女孩:挺漂亮啊?
咦,林成娃耍对象了……
也没说话,四个人只是满含暧昧的笑了笑。
任叶安宁心理素质极高,脸也禁不住了红了一下:这就更不能上去了?
“林思成,你下来,我等你……”
“哦~”林思成回了一声,还冲着楼下的邻居笑了笑。
关了窗户,约摸十来分钟,他就到了楼下。
手里提着个袋子,放着几包塑封好的药浆。
就他在药王山买的安神汤,还剩一半,全带了回来。
男人补肾,女人补神……真正的好东西。
林思成笑了笑,坐进了副驾驶,也没忘打招呼:“叶表姐,就三站路,我自己过去就行!”
“等你自己睡醒,午饭都吃不上,得等着吃晚饭!”
叶安宁回了一句,又转过头,眼中闪过一丝柔意,语气更是温和了好多,“瘦了,也黑了……是不是又整夜整夜的熬?”
林思成顿住。
他原以为又会像以前一样,叶安宁会撇撇嘴,再瞪他一眼:林思成,你就不会叫名字?
这次,却这么直接?就像突然间,两人的关系拉近了许多?
他摸了摸脸,语气淡然:“倒也没怎么熬!”
看他无动于衷,叶安宁怔住,愣了好久。
林思成,你知不知道,我为了说这句话,酝酿了多久,做了多足的心理建设?
你倒好,波澜不惊,甚至于轻飘飘?
她咬咬牙:“林思成?”
“嗯!”
“为什么任何时候,不管是什么事情,你都能这么淡定?”
更直接了?
林思成想了想:“叶表姐,其实我大部分的时候反应都比较迟顿,所以看着比较淡定……”
“不过偶尔的时候,我也会灵机一动:比如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叫你姐。但是安宁姐,我真要叫你名字,你反倒不会了……你信不信?”
稍一顿,林思成敛去笑容,满脸深情:“安宁!”
听到前半句,叶安宁还撇了一下嘴:你反应迟顿?鬼都不信。
你那是装傻……
但后半秒,她猛的一怔,像是不敢置信,直勾勾的盯着林思成的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眼前的林思成,就像突然换了一个人?
看她吓住了一般,林思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又瞬间睁开。瞳孔中好像透着几丝赧然,紧张,以及不安。
又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抓着安全带的手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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