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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 白眼狼都滚吧

小说:

速来拼兮兮砍朕

作者:

我只想做一个好人

分类:

古典言情

《速来拼兮兮砍朕》全本免费阅读 ggdowns.cc

“……那胡家女婿啊,如今当真是风光得很。从前初来这桃仙镇时,咱们这些镇里的老人谁不知晓那就是个破落户,拖着一对满身是病的爹娘,求到了人家胡家门前,主动要做那上门女婿的。”

卖菜大娘撇着嘴,摇了摇头:“若非是这上门女婿不好招,胡家娘子多好的条件,如何就轮的上那破落书生。”

胡善才回过神来,目光重又放回大娘身上。瞧见卖菜大娘不忿的神情,沉重的心情都不自觉松快了三分:“大娘,您这怎么像是在为自家女儿骂负心汉似的。”

卖菜大娘‘哎哟’‘哎哟’叫唤了两声,表情颇有些哀愁:“可不是,咱们镇上的乡亲多多少少都受过胡家的恩。你这外乡人不晓得,胡家虽是商户,可为咱们乡里做的善事也多呀。”

胡善才怔了怔。

卖菜大娘笑着摇头:“你不晓得也正常。”

“胡娘子这些年为镇上出钱修路、办学堂,样样都是实惠了镇里人的大好事。谁家的儿子闺女能去做账房先生,寻一门吃饭的活计,谁不感念胡家。为啥?因为胡家出钱叫他们认字了呀!”

“咱们桃仙镇的人都不是白眼狼,件件看在眼里,也心疼胡家娘子女儿家家,却得挑起担子在外奔波。”

说到这儿,大娘不免又骂几句胡家女婿只知享乐,不知道帮衬。

胡善才头一回听到有人这般夸自家,心中情绪复杂。她初时修路是因着出门不便,为了走南闯北倒卖货物归乡时路好走一些。办学堂是因着镇上能读书识字的普通人不多,胡家做的买卖需要铺子里的伙计都能看懂账本。

只是长年累月下来,各地由胡家出资修的路便不少,镇上的学堂也逐渐收了更多的孩子们去读书识字,阴差阳错也供出过考到功名的举人,因此结了善缘。

“胡家老爷和胡家娘子是善心人,那铺子里对咱们这些同乡人三不五时的便给些实惠,能便宜个几文钱。去胡家铺子里做活计的乡亲也没见过被苛待的,和那些富得流油的周扒皮不同,胡家人是真的心善啊。”

胡善才神色复杂地受着大娘夸赞,她的随手之举,却叫人实实在在惦记成了恩情。莫名的酸胀情绪在胸膛间翻涌,胡善才颇有种想要再多多撒钱做善事的欲望。

直到大娘又说起胡家女婿的闲话,这才把胡善才莫名膨胀的心绪拉了回来。

大娘手里的大葱恶狠狠拍在箩筐上:“那油头粉面油嘴滑舌的不老实东西,就是仗着胡家娘子时常不在家,这才胆大包天,三不五时往那腌臜地去!”

恶心感瞬间涌上心头,胡善才忍着喉间翻涌,甚至来不及反应是震怒多一些还是不忿多一些,急忙问:“可当真?您是如何知晓的?”

“这城里知道的人可不少。”大娘撇了撇嘴:“你可别不信,大娘我日日往醉春楼去送菜,莫说是听窑姐儿说的,就是半夜里大娘我也亲自撞见过那负心汉扎了腰带匆匆跑回家。”

胡善才且惊且怒,她行走在外,有时归家的确是在夜半时分。那时回了房,却并不见夫婿的身影,直到片刻后他苍白着脸大汗淋漓回房。只说是坏了肚子,从茅房回来。

从前她不曾多想,如今来看,恐怕是从醉春楼急赤白脸地跑回来,急白了脸吧。

只是……若此事为真,胡家上下竟未有一人提醒过她。

胡善才脸色沉了几分,她在外奔波,却不想府里的仆从已经不知府上主人究竟是谁了。

她的表情难看,语气滞涩道:“这上门女婿行事如此张狂,却不怕闹大了叫娘子晓得吗?”

程崎虽锦衣玉食的在胡家做姑爷,却是管不了胡家生意的。换言之,他既无权利也无钱财,如何敢这般嚣张。

卖菜大娘摇摇头:“你不清楚,他早先还是夹着尾巴做人的。”

大娘以为胡善才是外乡人,便给她解释起来:“三年前有一个花娘受了他花言巧语蒙骗,将那负心汉说要赎身的话当了真。只是等了一年又一年,花娘熬不住了,便上了门去逼问那负心汉。”

胡善才愕然,这样的大事,她却全然不知。

大娘还在说:“可你知出来处理这事儿的是何人?是那胡娘子与负心汉的亲生女儿,她做主为花娘赎了身,还亲自将人迎进门,奉为小娘。”

“胡说!”胡善才失了态,厉声呵斥完,才意识到自己表现过分了。

她神色恍惚,沙哑着重复:“这如何可能,她是胡娘子的女儿,被千娇百宠长大,如何会做出这等……这等……”

大娘还以为她是被这等荒唐事震惊到了,也不意外。毕竟她自个儿听说时,还当是传话的人瞎编的。

“你随便找个人问问都能打听出来,我何必骗你。”大娘神情无奈。

旁边儿卖胭脂水粉的货郎听到这儿,也忍不住插话:“要我说,说不准这事儿就是胡娘子做主的。只是碍着面子不肯出来明说罢了,否则哪家的女儿会愿意做这等戳自己亲娘心窝的事儿。”

“瞎胡说。”大娘比胡善才反驳的还要快:“胡娘子何等刚烈之人,如何会做这样没气性的事儿。”

她将目光投到胡善才身上,似乎是想得到她的认同:“你说是吧?”

胡善才半晌才点了点头。

哪怕隔着皂纱,大娘也隐约窥见了她的神情,不免关心:“妹子,你可是身子不舒服?”

胡善才喉间翻滚,半晌才说了一句:“没事。”

货郎还在试图证明自己方才那话的可能性:“这事儿过去几年,城中谁人不知,胡娘子怎么可能一丁点风声都没听到。”

胡善才为这话哽了半晌:“或许无人告知她呢。”

骤然想起这些年铺子里伙计同情的目光,在外行商时听到的若有似无的提醒。

从前胡善才从未放在心上过。

货郎啧啧摇头:“闹得满城风雨的事儿,又不是瞒着一天两天,怎可能不晓得。依我看呐,就是那胡娘子这些年也没生出个儿子,心里虚着呢,所以才默认了夫婿纳妾。来日小妾生下可以继承家业的儿子,她大可抱到自己膝下,说是亲生的。”

“我呸!”大娘瞪着货郎:“你倒是替那负心汉打算上了。”

货郎讪笑着摆手:“说些玩笑话,你怎么还动上真火了。”

胡善才愣愣的回过神来,匆忙从腰间摸出几枚铜板塞给大娘:“劳烦您再与我说说那胡家的事儿,那负心汉究竟还做过些什么。”

卖菜大娘见她也不是真要买菜,便把她的铜板推了回去:“说几句闲话儿的功夫,哪用得着你破费,你也不容易。”

说到此处,她又有些好奇。

“你与那胡家姑爷是什么关系?”卖菜大娘略有些试探地问道。

胡善才想了想,立刻扯了个谎:“是他老家的同村人,昔年与他家关系好。今年村子里遭了蝗虫,吃不起饭了,这才来投奔的。”

“哎,也是个苦命人。”

卖菜大娘望着胡善才直叹气:“只是这关系不算近,你去投靠那不着调的姑爷,却不知他也不是个好相与的。前段日子也有人往胡家去打秋风,被那负心汉命人打出去,老的那个还被砸伤了腿。造孽呀,负心汉也是心狠,眼见那老人家断了腿晕过去,也是一文钱都不肯出。”

胡善才心里又是一堵,眉宇间几乎立时添了几分厌恶,是针对程崎的。怒气被她生生压了下来:“官府如何处置的?”

“能如何处置,胡家这些年修的路,捐的银子可不是起了作用。官府的人只来过问一遭,便也不管了。”

胡善才被这短短两句话噎住,恶心得够呛。

她努力维系官府与胡家的关系,是念着民不与官斗,多个朋友多条路。她不想在生意上被人为难,为自己留条后路,却成了程崎狐假虎威作恶的依仗了。

卖菜大娘叹气:“那对爷孙,想来也是日子过不下去才找上胡家的,却平白遭了一顿打。听说在破庙里等死呢,没钱去看伤腿,也是可怜。”

胡善才胸腔处憋着口气,这会儿也顾不上程崎寻花问柳的破事儿,抓着那把青菜便打算驱马去城外的破庙里瞧个究竟。

回头的功夫,正好瞧见远处窗子里出现了程崎那张令此刻的她恶心无比的嘴脸。

这会儿胡善才是半分也不用别人提醒,或是自个儿费心力去打听传言真假了。

他倒是好不嚣张,大庭广众下揽着个女人,在女儿面前笑得春风得意。身上那套华丽的蜀锦将他衬得贵气逼人,发间的玉冠哪怕是隔了老远的距离,都能看出其华贵。

胡善才遍布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女儿的面容,见她巧笑倩兮地与亲爹和小娘说话,眉目间的娇俏和面对自己这亲娘时的沉默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当真是说不完的话啊,那张活泼的小嘴叭叭讲个没完。在自己面前却是半天蹦不出一句话,永远眉带不耐与愁色。

如此,还有什么真假好去辨认。只肖这一眼,胡善才心里也该有数了。

“哎哟,妹子你的手怎么在抖啊?”

胡善才蓦的捏紧手里的马鞭,转头对大娘笑了笑:“饿得失了力气,不碍事。”

说完跨上马,掉头朝着城门的方向去了。

风声呼呼在耳畔呼啸,脸颊被风刮得生疼,酸疼的腿脚一阵阵发麻。胡善才控着马,马儿嘶叫一声,疾步在破庙前停下。

匆匆栓好马,胡善才攥着满是湿汗的手,双腿虚浮地踏进了庙中,浑然未发觉手中还抓着一捆被捏到蔫吧的青菜。

这间破庙自胡善才接手胡家之前便破败许久了,这些年来因着在城外的荒田附近,只有乞丐愿意落脚,也便没人愿意花钱花功夫去修缮它。

蜘蛛网明晃晃垂落到胡善才肩膀的高度,甫一踏入,灰尘土屑直冲口鼻扑来,成群的细黑虫子在面前乱窜,胡善才后退半步,捂着口鼻咳了半晌。

“咳咳咳——”

胡善才捂着鼻子后退几步,呼吸着庙外的新鲜空气才好受一些。

“咳咳咳咳咳——”

抽出帕子,挥散烦人的虫子。胡善才掩住口鼻,再次踏入庙中,这回循着咳嗽声总算找到了蜷缩在干草上,隐约散发着腥臭味的老人。

干瘦的老人蜷缩在地上,枯瘦的胸膛因为抑制不住的咳嗽而连带着全身剧烈颤动着。裤子被卷到腿上,露出狰狞的伤口,流着脓水散发出恶臭。

胡善才只一眼便忍不住落泪了,她顾不得老人身上的脏污,扑过去为他拍背顺气:“福伯,是福伯吗?”

霎时间所有疑惑当头而解,这些年下来,程崎的老家人要打秋风早便来了。程崎那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的性子,光是拉拔往年不待见他们的穷亲戚便支了无数钱财,如今哪至于来个穷亲戚就将人打出去。

除非那穷亲戚,不是他程崎的亲戚,而是胡家的旧人。

便是方才得知女儿帮着父亲欺瞒自己时的恼怒痛心,也不及此刻的满腔火意。

说不清是心疼还是愧疚叠加,胡善才干涩的眼眶很快蓄满了热气。

干瘦的老人费力睁开眼,浑浊的眼珠子因迷茫而显得有些木讷。很快瞳孔骤缩,呼吸急促起来:“大姑娘,大姑娘……”

胡善才的泪瞬间滚落而下。

是照顾她长大的福伯,是手把手教她武艺,带她做生意的福伯。

这天地间除了爹娘,胡善才最信任亲近的人就是福伯了。

可如今她却因自己识人不清,连累亦父亦师的亲人奄奄一息,躺在这乞丐都不愿进的破庙里苟延残喘。

胡善才紧紧握着福伯的手,流着泪的双眼通红:“您不是回乡养老去了吗?怎会在这破庙里如此潦倒?”

几乎是同时身后传来一道冷哼,后背忽然被狠狠撞了一下。胡善才豁然转过头,却见那道带着嘲讽声音的主人抱了一只带着豁口的破碗,擦过她走到老人身前。

脏兮兮的黝黑脸上只有一双眼睛黑亮亮的,满面黑泥,瞧不清面容。也掩盖不住她用来保护自己,浑身竖起的尖刺。

胡善才愣了愣:“你是……”

黑瘦的人影已经捧着碗跪到了福伯身边,小心地要去扶他坐起来。胡善才连忙要帮忙,又遭了一串白眼。

“硕康,这是……咳咳咳大姑娘,不得无礼。”福伯被搀起靠坐在墙上,冷着脸的硕康一勺接一勺喂他喝野菜汤。

福伯叹口气,浑浊的老眼充满乞求地望着胡善才:“这是嫣娘的孩子,她母亲去世后被亲爹扔去了伯父家。自小受尽冷眼,幼时发了热却无人照顾,自那时起便不会说话了。”

他眼中隐约有老泪纵横:“这孩子被养得性子刁钻些,但人是不坏的。只求我走了后,大姑娘能看在我的面子上照拂她几分。”

“您这是什么话,这是嫣姐姐的孩子。何况您的外孙女,自然和我亲侄女没什么区别。”胡善才又惊又喜地打量着硕康,忍不住抹了把泪,又看向老人:“您也不要胡说,您这身子康健着,活到百十岁哪里是问题。”

硕康将破碗怼到福伯嘴边,又黑又亮的眼睛直幽幽地望着他。

她想表达的意思很明显,‘吃饱,不死’。

胡善才瞧着祖孙间的温情,眼眶再次发热,胸腔里的羞愧与内疚激荡碰撞。她连忙低下头,问起福伯这几年的情况。

“大姑娘不必忧心我这老头子,带着您给的钱财,老头子我在家乡买了几十亩地,新盖了大院子,那些可依旧好好的呢,够我养老了。”福伯咳嗽几声,呼吸依旧粗粝。

教养了胡善才多年,他怎么会看不明白对方的意思。先是劝慰一番,才说起自个儿落魄的缘由:“貘泉县附近,有一伙流窜于山上的草寇,如今成了气候,专抢路过的富商。”

“也是我这回大意了,初时见他们行动松散,我与护卫皆放松了警惕,小瞧敌人,只以为是不成气候之辈。”

“却不想他们实密似疏,不过是先扰乱视线,叫我们放松警惕。”他哀哀叹了一口气:“也是我的命数,回程时路过一处乡里时,瞧见乡亲采摘的灵芝品质上乘却价不贵。当地卖不出价,我便想着买下带回铺子里兜售。路程上又怕几匹马车的货惹人眼,专门请了镖局护送。”

长叹一口气,感叹时也命也。

“却想不到多此一举,才惹来祸事,也是命啊。说来那伙草寇的领头人极其厉害,擅于谋略且御下有方,一队松散的沙子硬生生能叫他盘活成尖利的捕猎利器。”

当下被逼上山落草为寇的,多是日子过不下去不得已而为之。那些识文断字,会拳脚功夫的人的存在可以说凤毛麟角。毕竟哪怕有一门手艺,又何苦冒险上山。

胡善才若有所思。能靠着自身谋略以十几个山贼的数量频频截下富商车队的货物,且手下人被管教的纪律严明,不生二心,领头者可以说是相当厉害的人物了。

胡家商行便是靠着走南闯北积攒出的家业,胡善才如何不明白草寇对于他们这些货商的威胁性。

且貘泉县所在位置,是许多重要行商之地的必经之路,她如何不上心。

也是源自对那伙草寇的警惕,此次进京她才格外严防死守。

胡善才忧心忡忡地站起身,叹气道:“我先快马去喊一辆马车来,福伯便还是劳烦硕康再看顾一会儿。”

硕康以余光觑着胡善才,眼中的警惕虽不减,但对于胡善才的举动却是没有意见的。

胡善才拾起落在地上的马鞭,也是这时才发现自己的手始终抓着一把青菜。怔然间,将青菜交到硕康手上:“替我照看一会儿,饿的话便先煮了吃。”

随即匆匆离去,留下硕康抱着菜呆傻站在原地。

……

将爷孙二人在客栈中安顿好,再付了三倍酬金请大夫住在客栈中专心照顾福伯几日。胡善才匆匆去了铺子点人,领着二十来个壮年伙计急匆匆归了家。

她急着赶回进京的运货队伍里,自然没时间在桃仙镇多耗费,也没有心思和朝三暮四的程崎打交锋。既然二人已经过不下去了,那自然立时断干净便是。

将一个光脚嫁进胡家的赘婿赶出去,能费几分功夫。

“大胆!我是这府上的主子,你们敢——”

还未说完嘴里便被塞了一块破抹布,程崎瞪圆了眼睛,难听话还未讲出来便被手动堵回了嗓子里。

两只手被人牵制住,程崎便费力要蹬那两条老腿。这下脚上的蜀锦靴子立刻被伙计拔了下来,抬手把一双能漏出大脚趾的草鞋怼他脚上。

程崎只想大骂大叫,可惜被堵住了嘴巴。多年的富贵安逸的生活叫他没想明白此刻的境况,还当是铺子里的伙计来府上抢劫来了,一双眸子几乎要喷出怒火来,自视为胡家主人的威严妄图震慑住胆大的伙计们。

身上的蜀锦衣裳被扒了下来,头顶的玉冠也被扯掉。伙计手重,也不心细,匆忙间扯掉了程崎的一簇头发。

好在对方被堵了嘴,呼痛也叫不出,伙计自然听不到来自‘男主人’的差评。

书房里涌进来的三四个伙计翻箱倒柜,程崎的私人物件,值钱玩意儿都被翻了出来。就是他对外往来的书信都被收集到一个箩筐里,光明正大摆在了门口。

“唔唔呜呜呜呜……”

被店铺伙计套上破旧衣裳,捆上手脚的程崎被丢到了一旁。书房很快被搜查完,除了一个留下来看着程崎在地上蠕动的伙计,其余人都匆匆去了别的院子里处置被程崎培养出来的背主刁奴。

……

“你们这是做什么!”苏觅儿惊恐地瞪着蜂拥而上,二话不说扒她华服罗裳,取她满头珠翠的婆子们。

“哪来的强盗!你们强闯他人府邸便不怕我报官吗?”苏觅儿一双含情目此刻遍布惊恐,色厉内荏地威胁道。

“娘子有胆子便去。”从她鬓发间取下沉重的金步摇,婆子掂了掂,面露鄙夷:“只是不晓得官老爷要怎么判你这个鸠占鹊巢,偷主子家银钱的贱婢。”

“你胡说什么!”苏觅儿几乎维持不住体面,惊声尖叫起来:“你们好大的胆子,我要将你们都抓起来——”

婆子冷笑一声,见她死不悔改,毫无羞愧的模样,也不再收力。一把攥住苏觅儿挥舞着尖利指甲的爪子,狠狠将她手腕上的玉镯往外拔。

苏觅儿尖声惨叫起来,那水头极好的顶级翡翠比着她的手腕有些小了,往日里不是没试着取下来,只是镯子的圈口比手掌要小上一圈,实在是难以行动。

婆子狠啐一口:“你这不要脸的,这分明是我家娘子刚及笄时老夫人送给娘子的镯子。偏被你这眼皮子浅的偷去戴上,取也取不下来了,也不瞧瞧这小姑娘的镯子是不是能被你这把年纪带上手的。”

一人抓着人,一人用帕子包着镯子,拔萝卜似的两相用力。

苏觅儿从未受过这样的苦楚,又哭又叫又骂,偏生都不起作用。

还有婆子趁她仰着脖子乱嚎时,眼疾手快撸下了她脖子上的金镶玉项圈。

“乖乖,这么小的项圈也不嫌勒脖子。”婆子都是在胡家做活多年的老人了,胡娘子年轻时喜爱的首饰她们不会全无印象,自然一眼认出了那雕着精致孔雀的祖母绿玉石项圈。

“你们这群刁奴,当真不怕老爷报官吗!”苏觅儿被钳制在婆子怀里,当真是痛苦万分。

“真是吵吵。”婆子四下找起东西,打算堵住她的嘴。

“你们在做什么!”一声娇喝从门外传来,胡臻姝急匆匆被丫鬟扶着小跑过来,急出了一身汗。脸色不正常得通红,也不知是气急了还是被吓到了。

婆子们虽在胡家待了许多年,但对这个素来瞧不上她们的小娘子也没什么交情。如今有娘子回府坐镇,下了令要惩治那对通奸的夫妇。若非顾忌着面前是娘子的亲生骨肉,婆子真想一口啐在她脸上。

“菊芳,你去扶着小娘子回房,咱们这里污糟,别冲撞了小娘子的肚子。”说话的是铺子里主事的婆子。

“大胆!你们这群贱婢!你们还知不知道谁是主!谁是仆!”胡臻姝简直被面前的这群刁奴气得头晕目眩。

“小娘子,咱们只是在铺子里做活,哪个不是清白人家出身的。”那个叫菊芳的婆子阴阳怪气道:“也是,小娘子锦衣玉食的,没吃过苦,自然体会不到咱们这些要讨生活的下等人的苦。”

从未有人这样与胡臻姝说话,往日谁对着她不是轻声细语,好言相哄的。

何曾受过这样的气,何况对方是自己往日里不会放在眼里的粗使婆子。不过是在铺子里打扫做饭,平常就是连走到胡臻姝面前,都怕身上的灰尘与汗味唐突了这位千金大小姐。

胡臻姝被逼近的婆子吓得后退几步,对方抬起的那不干不净带着灰尘脏污的手,指甲开裂满是茧子的手,指甲里还有着灰泥。胡臻姝嫌恶得几乎要吐出来,尤其是对方走近时若有若无的汗味儿,也不知是几日不洗身子,这般不讲卫生。

她挑剔时却未想过,自己爱干净的习惯是靠着日常有四个丫鬟伺候,厨房里有人专门烧着热水时时供她使用。珍贵的绸缎衣服她想扔便扔,对方却是对一件粗布衣服都珍惜得很,哪里舍得糟蹋。

婆子撇了撇嘴,见对方实在嫌弃自己,也便没有真的上手去触碰这位娇小姐。

胡臻姝抬手捂住胸口,喘着粗气,恶狠狠瞪着面前的人:“你们这群刁奴,这是在做什么!怎么敢对着主子作乱?”

婆子看她一眼,甩了甩手:“小人可一根汗毛都没有碰到您啊,您金尊玉贵,可也不能冤枉我呀。”

胡臻姝简直要被她气死:“你休要与我胡搅蛮缠!”

颤抖的手指抬起,目光接触到流泪不止的苏觅儿时,胡臻姝只觉得恼恨与心疼、急迫齐齐涌上脑:“赶紧放了我娘,你若敢伤了她分毫,我定不会轻饶你们这群贱奴!”

接二连三被骂贱奴,婆子也不是毫无气性的。拉下一张脸,阴不阴阳不阳地说道:“咱们谁不是好人家的,倒是您这位好“娘”,拿什么琴师糊弄人,谁不晓得她就是个花楼里出来的娼妓。”

“你住嘴!”苏觅儿尖叫连连:“你住嘴!你这该死的贱奴,本夫人清清白白,从前也是官家小姐,好人家的女儿!沦落进腌臜地做的也是清倌人,从未出卖过身子!”

“娘……”胡臻姝恼怒地推开婆子,颠颠小跑到苏觅儿身前抱住她:“你们快放开我娘!”

苏觅儿也不知是不是气急了,推搡间无意中将胡臻姝娇嫩的手背划了一道口子。

其实不过是一道指甲盖大的擦伤,皮都没破全。但胡臻姝嘶声连连,在她嫩白的手上,那道发红的口子格外刺目。回过神的苏觅儿连忙捧住她的手,又亲又哄。

胡善才便是在这时站在门外的,方才走来时那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娘’,叫外人看来,还以为里边是怎样感人至深、撕心裂肺的场景呢。

胡臻姝忽得恍惚,远远瞧着苏觅儿精致温柔的侧脸,瞧她对着比自己没小几岁的胡臻姝百般关切,母爱泛滥。蓦然审视起自己,莫非自己性子实在太差,对孩子还是不够温柔体贴,这才叫她的亲生女儿宁愿更亲近父亲偷偷豢养的小娘吗。

胡臻姝眼中都蓄了泪,可在小娘的温柔安抚下,终于委屈地嘟起嘴,说了声:“不疼。”

苏觅儿灿然一笑:“我的儿,你没事便好。”

二人相互依偎,若非年龄对不上,何尝不是一对天底下最幸福的母女。

婆子瞧见了胡善才,眼神犹豫担忧,胡善才攥着袖子的手逐渐松开,冲她摆了摆手。

胡臻姝尚且在为了苏觅儿通红的手腕心疼,婆子冷眼瞥着她,暗骂一句没心没肝的小白眼狼。

苏觅儿委屈万分:“这群刁奴,定然是瞧着府上无人才敢来抢劫钱财。”

胡臻姝一路走来时瞧见府中乱象,本就心慌。听了苏觅儿的告状,当下便点头安慰:“娘莫怕,爹爹很快就会带人来救咱们的!”

语气里满是信任,浑然不去想为何后院乱作一团,半天过去也没听见前边院子里有一丝动静传来。

胡善才嘴边噙着一抹冷笑。

那自然是因为那废物便是最先被拿下的。

自己这女儿,自己倒的确是亏欠了她。亏欠在她没有生出一副该有的脑子给她,也没有后天教好这蠢材如何聪明一些。

“娘,你不要害怕,有我在,我看谁敢动你……”

身后蓦的响起鼓掌声,啪、啪、啪,清脆而沉重。

胡臻姝还未察觉到不对,尚且还护在苏觅儿身前,对上瞪视她们,虎视眈眈的婆子喝道:“我看你们谁敢动我娘……”

“谁敢动你娘?”身后的声音冰冷而嘲讽:“这屋子里的人,有谁敢动我呢?”

熟悉的声音蓦的叫胡臻姝僵了身子,与她对视的婆子冲她努了努嘴:“您叫了这么久的‘娘’,这会儿娘亲真来了,为何不回过头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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