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雨回到出租屋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整座城市像一只安静却巨大的怪兽,吐出光亮、喧嚣和疲惫的烟雾。她一路上没再看手机,只是机械地搭地铁、刷小区门禁卡、上楼。
她住在老楼的六楼,没有电梯。到了门口,她靠在铁门上站了一会儿,听着对门电视的声音,才伸出钥匙开门。
房门打开那一刻,她有点松口气。
还是这间熟悉的小屋,才四十来平方,厨房和厕所打通在一块,房间也只有一个主卧勉强放下一米五的床。客厅狭长,靠窗的位置放着她在二手市场淘来的小餐桌,上面还堆着昨晚没扔的外卖盒。
她扔下包,鞋也没换,整个人往沙发上一倒,闭着眼深呼吸。
这才是她在魔都最真实的落脚点。
人民公园的相亲角像一场高浓度的信息潮,把她冲得发懵。她本来是想抓点实感——哪怕只是看看市场行情,或者给母亲一个交代。可结果是,她发现连参与都让她觉得疲惫。
她给自己倒了杯热水,刚喝一口,手机“叮”了一声。
一开始她没想看,还以为是公司群里又在卷什么节日海报,等躺到床上刷朋友圈时才想起刚刚那一声提示。
点进去一看,是房东发来的消息。
房东:小裴,最近还好吗?有个事要跟你说下。
她下意识坐起身来。
房东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说话挺客气,两人平时联系也不多。她犹豫了下,回了句:
裴雨:嗯嗯挺好的,怎么了?
对方秒回。
房东:这个房子你租了也快三年了吧?本来我们一直也挺放心的,不过我这边有点变化。
房东:我们准备明年全家移民加拿大,可能要把这套房子处理掉了,不再对外出租。
她眼皮一跳,整个人从床上坐直了。
处理掉?不再出租?
她盯着那一行字看了好几遍,手指冰凉。
这是她在魔都住得最久的一套房。周边环境她熟,楼下的便利店老板都认识她,有时候她工作晚了,他还会给她留一瓶她爱喝的无糖豆奶。
她租的价钱虽然不低,但放在魔都算便宜的。房子采光也还不错——只要她能早起一点,就能看见东边透进来的一小块日光落在她的被子上。
现在说没就没了?
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回复:
裴雨:房子是要卖掉吗?
房东:嗯,对,我们家可能要全款处理。这个地段房价还可以,挂牌后很快就能卖出去。
接着,对方又补了一句:
房东:你要是想买,我可以优先考虑你,也可以便宜一点,毕竟你住得惯。
这句像一锤子,直接砸在她心口。
她还没缓过来,对方又发了一个小区近三个月的二手房均价截图:单价8.9万,四十平,挂牌价在380万上下浮动。
她的呼吸顿住。
买不起,也不敢想。
她银行卡里攒了三年多的积蓄,不到四十万,还包括了工作前两年省吃俭用、甚至年终奖都没动过的全部积累。
连首付都不够,更别说她这种职业性质、总在跳槽,社保断断续续的情况,银行也不会轻易批贷。
她靠在床头,盯着天花板看了很久。
想笑,又笑不出来。
她想起自己刚毕业那年住的地下室,没窗户,白天也要开灯。夏天热得睡不着,半夜爬到天井边乘凉,还要防蚊子。
那时候她告诉自己,只要咬牙熬几年,总能在魔都立住脚。
可现在呢?
三年,站都还没站稳。
房子要卖了,通知也不是“考虑”,而是“准备移民”,是“不会再出租”。
她忽然有点想哭,又觉得哭出来也没用。
裴雨点开支付宝,翻到“房租”那一栏,看着每一笔扣款时间,再翻到“储蓄”,看着那一排越来越慢的增长数字。
她开始下意识搜索同片区的合租房。发现要不就是面积太小,要不就是要合用卫生间。
她已经没办法再和别人合住了。
不是嫌弃谁,是生活方式已经定型了。她早上起来素颜、半裸着在屋里走来走去、工作到凌晨吃泡面、不收拾厨房这些自由,在合租里都会变成尴尬和不安。
她不想再回到那种战战兢兢地生活了。
可现实是——她别无选择。
她像泄了气的气球一样倒在床上,一动不动。
黑暗中,手机又亮了一下。她点开,是母亲发来的新一条消息:
【你表姐订婚了,男方在成都有房有车,两家条件也差不多,你再不考虑就真的没人要了。】
她盯着那条消息,忽然觉得很讽刺。
要是回了家,或许能靠家里介绍房子、对象、一条龙解决;可她一咬牙留在魔都,靠的就是努力、拼命和自我支持——可结果却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她不知道自己当初拼命留在这里,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梦想吗?是为了证明点什么?是为了不想成为“听话”的那个“别人家的女儿”?
可她想了很久,发现自己好像也没有多么理想主义,只是不甘心吧。
只是想做自己的主,哪怕辛苦点,起码是“我选择的”。
手机再次震动,是朋友发来的消息。
林淼:今天晚上你还好吗?听说你去了相亲角,我妈妈说看见你了。
她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最终只打出三个字:
裴雨:还行吧。
过了会儿,她又打下一句。
裴雨:就是房东突然说要卖房,不再出租了,我得找新房子了。
这次对面沉默了一会儿,才回:
林淼: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家那边有一间空房,虽然在郊区,远了点,也旧,但你可以先住段时间。
她看着那条消息,眼眶一热,却什么也没说。
她知道,自己不会去住。
但也知道,这个城市还是有人记得她的。
她轻轻合上眼,躺在床上,任由夜色一点点沉下来。
第二天一大早,裴雨没去公司。
她请了年假,一觉睡到了自然醒,却没有丝毫放松的感觉。
醒来的第一件事,是把自己关进浴室洗了个热水澡,然后裹着浴巾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洗得通红的脸发呆。
“打起精神来。”她对着镜子说。
然后花了整整五分钟,把自己吹干、穿戴整齐,重新刷了一遍租房APP。
上面那套熟悉的房源——她租了三年、熟门熟路的那套老房子,依然挂在“即将下架”的红字提示下,亮得扎眼。
她没再犹豫,点开了附近几个中介电话,准备放手一搏。
电话很快接通,是个男声,语气极快:“喂,您好,请问您要租房是吗?”
“嗯,我现在住在中山公园附近,预算差不多五千吧,不想换得太远。”
“那您是一个人住还是?”
“啊……”她的脑子一抽,突然不知道哪根神经搭错了,鬼使神差地脱口而出,“我是……离异,带一个孩子。”
电话那头顿了顿。
“……好的,没问题。”
“就是,我孩子现在读幼儿园了,不太想总搬来搬去,所以希望房子能稳一点,我也不会轻易搬家。”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继续编下去。
“明白明白。”中介的语气立刻变得客气起来,甚至带了一丝“理解万岁”的同情味儿,“这边我们会优先帮您挑稳定房源的,那孩子平时也要安稳点嘛,您放心。”
挂断电话后,裴雨盯着手机愣了好几秒,然后扑倒在床上大笑出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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