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中旬,霜消雪融,春回大地,上京的天真正暖和起来。
永安侯府,玉衡院内,海棠树上花瓣层层叠叠,挨挨挤挤,开的热闹极了。
寝室的床榻之上,虞卿瑶身子猛然一抖,自梦中惊醒,额上和鼻尖一颗颗滚圆的汗珠接连滑落,连长睫都泛着濡湿水润的光泽。
她一动不动的望着帐顶,呆了半响。
待剧烈跳动的心脏略略平复了一些,方才颤抖着手摸了摸脖颈。
触感细腻滑柔,没有伤口,再把手举到眼前查看,也没有血。
这是......怎么回事儿?做梦?
可脖颈处冷飕飕的痛感也太过真实可怖了。
此时,自院中传来一阵少女清脆的说话声,虞卿瑶艰难的坐起来,试探着喊了一声:“采薇?采兰?”
采薇采兰听到她的声音,即刻推门进屋,拨开重重柔纱帐幔,来至床前:“姑娘,你醒了。”
虞卿瑶愣愣的看着她俩,懵懵的点头:“唔......”
采薇看她精神疲惫,面颊上汗津津的,眼底晕有乌青,很是担心。
“姑娘,你这是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嗯......算是吧。”虞卿瑶含糊道。
她情愿那只是个梦,想了想,又揉着脑袋,困顿道,“呃......这梦做的太久太沉,我有些迷糊了,今天是几月几日来着?”
采薇不疑有他:“今日是二月十九,是慕家老太君的六十大寿,咱们还要去祝寿呢。”
虞卿瑶一惊,也顾不上揉脑袋了,一把抓住采薇的胳膊,急急确认道:“是不是明德二十一年的二月十九?”
采薇被她吓了一跳,结巴道:“是、是明德二十一年的二月十九。”
虞卿瑶心脏扑通扑通跳起来,那么,也就是说,哥哥还在,世子和郡主也还在,王爷没有反,皇后娘娘和皇上也都好好的。
天下太平,亲友俱在,太好了,太好了。
一颗颗泪珠宛如断了线的珠子顺着脸颊簌簌滑落,啪嗒啪嗒滴在衾被上。
采薇和采兰唬了一跳,采薇忙在床沿坐了下来,急惶惶的给她拭泪:“姑娘你怎么哭了,可是做梦吓着了吗?”
虞卿瑶止住眼泪,点点头,又摇了摇头:“我没事。”
她又想起,云南王世子祁与安和嘉和郡主祁与宁就是这天到的京城。
而随着他俩一起去到慕老太君寿宴上的,还有裴衍——也就是后来的二皇子祁衍。
虞卿瑶当即掀开衾被,准备下床洗漱,此时方惊觉身上的寝衣早已经被汗水浸透,身上也黏腻腻的很是难受。
她吩咐采兰准备热水,沐浴洗漱之后,浑身舒畅净透,人也活泛了起来。
穿好裙裳,坐在妆奁前,菱花铜镜中映出一张出水芙蓉般的娇靥。
鹅蛋脸只巴掌大小,皮肤雪白,一双眼睛大而清亮,灿若星辰,眼睫浓密纤长,好似一把玲珑小巧的羽扇。
精气神虽好多了,眼下的乌青却不是那么快能消的,且因着皮肤白皙通透,更加的显眼。
采薇拿粉扑子在她眼下压了压,算是遮了个七八分。
采兰在身后拿着木梳,一边给她梳发一边道:“姑娘的头发乌黑浓密,柔软顺滑,仿佛上等的绸缎,随便梳成什么样都好看。”
采兰性格虽大大咧咧的,却十分手巧,各式各样的发髻都信手拈来。
说话间,手中握着秀发灵活转动,上下翻飞,很快就绾出了一个漂亮整洁的发髻。
她凑过脑袋,朝铜镜中细细端详一遍,十分满意的点头:“嗯!真好看。”
采薇噗嗤乐出声:“你这是夸姑娘呢?还是夸你自己的手艺呢?”
“当然是夸姑娘了。”采兰道,“不过嘛,我的手艺也不错,姑娘说是不是?”
虞卿瑶笑着道:“是,采兰这双手呀最巧了。”
主仆三人说说笑笑梳妆完毕,虞卿瑶便在自己的小院用早膳。
这时,府中管事来报说,侯爷早起便去京郊巡营了,公子则陪着太子殿下去接云南王世子和嘉和郡主了,临走前特意吩咐给小姐备好了马车,装好了贺礼,让小姐不必等他们,先行过去,也让小姐放心,那厢处理完事务自会赶去慕府,不会耽误了给慕老太君祝寿。
其实今日因着慕家太夫人的寿诞,朝中告假的官员众多,圣上已下旨令休沐一日。
不过自家爹爹和哥哥都是忙碌命,虞卿瑶早就习以为常,用完早膳,看了看刻漏,已是辰时末了,也不再耽搁。
出了房门,外头艳阳高照,鸟语花香。
虞卿瑶看着院中一团团、一簇簇的海棠花,顿时生出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一路穿廊过院,轻风拂面,呼吸之间,连空气都是和暖香甜的。
烘的人懒洋洋,醉醺醺的。
虞卿瑶的心情也不由得松软了下来。
待行至侯府大门前,将要登上马车时,忽听不远处传来一阵嘚嘚嘚的马蹄声。
马蹄声由远及近,很快行至跟前。
马上的锦衣少年一勒缰绳,停了下来。
虞卿瑶看到那神采飞扬的少年,又惊又喜:“哥哥?!你怎么回来了?不是陪斯然哥哥去接世子和郡主了吗?”
虞子颂翻身下马,走到她面前道:“人已经送进王府了,稍作休憩之后就会赶去慕府祝寿,殿下回宫复命,让我回来陪你一起去慕府......怎么这么看着我?我脸上有东西?”
“没有。”虞卿瑶笑着摇摇头,又问道,“对了,哥哥,世子身边可有跟着什么人吗?”
“自然是跟着云南王府的亲兵侍卫。”虞子颂不假思索的答道。
“除了侍卫之外呢?有没有世子的朋友什么的?”虞卿瑶又问。
虞子颂道:“没有,为何这么问?有什么不对吗?”
哥哥目力佳,记忆也好,若是见了裴衍,绝不会没有印象。
“没有,我就是随口一问。”虞卿瑶含糊道,看他还要再问,忙道,“呀,时候不早了,我们快走吧。”
“好。”
虞子颂等她上了马车,自己也翻身上马,走在前面引路,往慕家缓缓行去。
慕家是名门望族,家世显赫,慕老太君是一品诰命夫人,她的女儿慕舒绿正是如今的皇后娘娘,长子慕岳霖是当朝宰相,其余子孙后辈也都在朝中任职,可谓满门荣耀。
因此今日宾客如云,慕府门前车水马龙,络绎不绝。
虞卿瑶和虞子颂被人迎进府中,绕过影壁,见院里各处张灯结彩,红毡铺地,一派喜气洋洋。
二人走了没几步,便瞧见不远处的梨花树下立着一位窈窕少女,衣着华美,容色清丽,神情冷俏骄矜。
正是宰相慕岳霖唯一的女儿,皇后娘娘的亲侄女,慕念桐。
“卿瑶。”慕念桐也瞧见了她和虞子颂,莲步轻移,款款上前行礼:“虞公子安好。”
虞子颂笑着回礼:“慕姑娘安好。”
虞子颂生了一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性格又洒脱随性,不拘一格,每每流露出这种风流多情的笑容来。
满上京不知多少姑娘被他勾了魂儿去,偏偏他本人还浑然不知。
不过慕念桐却没什么反应,清丽的面容上波澜不惊,微微颔首,便挽着虞卿瑶往花厅去了。
进了花厅,只见满屋子乌泱泱的都是官眷和各公候伯爵命妇,珠围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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