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南针那点黯淡的塑料反光,像冰原上最后一颗将熄未熄的炭火,微弱,却顽固地灼烧着苏棠被寒冷和绝望冻僵的神经。砾母留下的暗红划痕、意识中那诡异的濒死幻象、还有这来自另一个世界的造物……这些破碎的、毫无逻辑关联的碎片,在她濒临衰竭的脑海里碰撞、摩擦,却无论如何也拼凑不出任何有意义的图案。
但它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持续的、冰冷的刺激,阻止着她重新沉入那无知无觉的、或许更加“舒适”的长眠。
活着的痛苦,清晰而尖锐。
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在尖叫。冻伤的肢体传来持续的、深入骨髓的刺痛和麻木交替的折磨;胃部空空如也,每一次微弱的痉挛都抽走所剩无几的力气,带来眩晕和恶心;喉咙干裂得像干旱的土地,每一次试图吞咽(其实无物可吞)都带来刀割般的疼痛,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肺叶像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呼吸都拉扯着冰冷的空气,带来刺痛和一种随时会彻底罢工的恐惧。
但这些痛苦,却奇异地让她保持着清醒。她甚至能感觉到,随着意识的强行回归,身体深处某些早已被判定“死亡”的机能,正在以一种极其缓慢、极其艰难的速度,开始极其微弱地重新启动。血液似乎流淌得稍微顺畅了一点点(虽然依旧冰冷粘稠),手指的抽搐开始带上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试图抓握的意向,眼皮虽然沉重,却不再像之前那样被彻底冻住。
这并非好转,只是从“濒死”滑向了“垂死挣扎”的另一个阶段。但无论如何,她“动”了。
她用尽全身力气,才让视线从指南针上移开,重新聚焦在洞穴深处那条缝隙入口透出的、稳定的苍白微光上。那光很怪。不是火光(温暖、跳跃),不是天光(清冷、变化),也不是之前岩隙深处那种苔藓发出的幽幽荧光(诡异、粘腻)。它是一种恒定、微弱、不带任何温度的冷白色,像某种人造的、低功率的LED灯,或者……某种矿物的、极其稳定的自然发光现象?
这光芒的出现本身,就极不寻常。她记得之前探索缝隙深处时,绝对没有这种光。是那些“不速之客”带来的?还是缝隙深处发生了什么变化?
砾母的消失,是否与这光芒有关?她最后留下的暗红划痕,指向手腕内侧(“向内”、“深处”),是否在暗示什么?
无数疑问,如同冰锥,一下下凿击着她混乱而脆弱的思维。她没有答案,只有越来越清晰的、一种近乎直觉的认知:那个方向,那条缝隙,是当下唯一可能“变化”的源头,也是她唯一可能找到“解释”(哪怕是最坏的解释)的地方。
回去?回到那个充满了死亡气息、白骨、诡异水源和未知掠食者的恐怖岩隙?
这个念头让她不寒而栗。以她现在的状态,进去无异于送死。别说面对可能的掠食者,光是那湿滑陡峭、漫长曲折的通道,就足以让她耗尽最后一点力气,死在半路。
可是,留在这里呢?
饥饿和寒冷会慢慢榨干她最后一丝生命。即使那些“不速之客”不再回来,她也会在痛苦和孤独中,一点点变成这洞穴里第三具(或者第四具?)冰冷的尸体。
横竖都是死。
那么,死在寻求答案的路上,或许……比死在这绝望的等待中,稍微“有意义”那么一点点?哪怕那答案只是更深的恐怖。
这个想法,带着一种近乎自毁的悲壮,却意外地给她注入了一丝微弱的力量——一种主动选择的力量,哪怕选择的是通往死亡的道路。
她需要准备。哪怕是最简陋的准备。
她的目光,再次落回那个指南针上。这东西,至少能告诉她方向。在黑暗曲折的地下岩隙中,方向感至关重要。
她试图挪动身体,去够那个指南针。每一个微小的动作都引发全身剧痛,肌肉和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她像一条被冻在冰面上的鱼,只能极其缓慢地、一寸一寸地,朝着那个角落蹭过去。
短短几米的距离,仿佛天堑。汗水(或许是错觉,她已经很久没有出汗了)混着冰冷的雪水(从身上融化的?)浸湿了破烂的衣衫,又在瞬间变得冰凉刺骨。肺部火烧火燎,眼前阵阵发黑。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指尖,终于触碰到了那个冰冷的塑料外壳。
入手的感觉很奇怪。外壳除了本身的冰凉,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属于这洞穴的、类似油脂或某种化学涂层的滑腻感?非常淡,几乎难以察觉。是之前那些“不速之客”留下的?还是别的什么?
苏棠来不及细想,她挣扎着将指南针抓在手里,紧紧握住。塑料的触感和上面细微的裂痕,让她恍惚间仿佛触摸到了那个早已遥远得如同隔世的、充斥着键盘、屏幕和咖啡因的“过去”。一种荒谬的、近乎讽刺的怀旧感,夹杂着更深的隔阂与孤独,涌上心头。
她将指南针小心地塞进贴身口袋里(虽然衣服早已破烂不堪),紧贴着皮肤。那点微弱的、属于另一个时代的“科技”存在,竟给她带来一丝难以言喻的、聊胜于无的心理慰藉。
接着,她看向周围。武器。她需要武器。
石刃匕首不知道丢在哪里了(可能在岩隙深处?)。骨锥也只剩下一根,被她紧紧攥在另一只手里。这就是她全部的武装了。
她又看向砾母之前磨制的那柄粗糙骨矛。骨矛还立在砾母空铺位旁边的岩壁阴影里,尖端在微光下泛着冰冷的、灰白的光泽。那是砾母意志的延伸,是付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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