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来的苏答揭很受C区人的欢迎,他跟着寻路人队伍一进暗城后,就涌上来许多男女老少围着他上下打量,嘘寒问暖甚至是刨根问底。
问他的原籍,家族,亲戚和朋友,盼不得从千丝万缕的信息中找到一条和自己的联系。
对此,苏答揭没有感到不适,因为这些C区人中极大多数是曾经的A区人,他们想的无非就是两件事:
正大光明地回去或者亲朋爱侣的团聚。
苏答揭心头一暖,随后从裤兜里拿出几颗零食,尽管它们外面看起来像奶白色的坚果,但其实是他母亲留给他的糖。
在他的印象里,母亲总是很能吃苦,不爱吃糖。
他剥开一颗放在嘴里慢慢尝着,这时已经有好几个小孩子眼巴巴地看着他。
于是,他大方地分给他们,包括一个流口水的小男孩。
这个小男孩正要上嘴时,一个高大的男人猛然出现在前面,或许是他的父亲,总之动作迅速地将他手里的东西打落在地。
“抱歉,他身体不舒服。”这位父亲说。
苏答揭摇摇头说没事。
另一个得到吃的的小孩性格很开朗,等那对父子走后,他贴在苏答揭耳边轻轻说:
“大哥哥,别生气,其实,那个小弟弟生的病不能吃糖。”
小孩说完,发现苏答揭手里紧紧捏着糖果的包装,转头向那对父子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他忽然严肃起来的眉头和刚才的那位父亲没有分别。
——
回到山谷基地,冉春衣让辛苦多日的寻路人放了个小假。山谷的夜晚重回宁静,除了丁空。
他在山谷里偷哭。哭完,他发现了轶满,至于为什么会发现轶满,是因为那人在附近堆石头。
他不知道轶满为什么在这,更不知道他听没听见自己的哭声。
丁空觉得心情很复杂,他认为自己是个男子汉,可这是他第二次被人听见偷哭了。而且这唯一的两次还是被同一个人听见了,他不太自在,好像被人抓住了某种”把柄”。
他不了解眼前这个人,这个人却好像把自己看透了一般,莫名其妙地,他觉得不公平。这样想着,他走向了那个堆石头的人。
轶满在专心地用地上的碎石堆着某一个造型,却并没有被他吓到。
“这是什么?”他刚一开口,轶满就转过头来看着他,一阵短暂却莫名难以相持的静默之后,轶满又看向山谷顶上自然垒成的巨石。
丁空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从巨石那熟悉的形状上琢磨了几眼,问道:”双镜塔?”
轶满点了点头。顺势调整了下坐姿,他背靠着一棵枯树,继续看向山顶。
丁空也一屁股坐在旁边,他不知道具体为什么,也许他现在需要休息。
今天又是流星爆发的一晚。
皓阔的星集从天空划过,而某个视线从谁的睫毛上划过。
轶满看了眼身旁的人,如果那人正好扭头,就会发现星光不在别处,而在他眼里呼之欲出。
轶满刚才睡不着,碰巧在山上发现了丁空,一开始他本想靠近,却发现丁空在哭,于是他停住了步伐,待在附近守着。
现在,他虽然看不清丁空是否还红着眼睛,却似乎闻到了一缕淡淡的海水味。
轶满头仰在枯树干上,粗糙的树皮茧纹磨着他的脖子,就像一位老态龙钟的亲人安抚着他的手。
可他从没有老态龙钟的亲人,他的亲人都来不及老态龙钟就早早离他而去。
他恒久地看着旁边的男孩,想着:丁空,你为什么哭?又为谁而哭呢?
是为了在战斗中失去的朋友,还是为了星星的坠落而哭?
你可知道,在身下的旧城址上,因为信仰的崩塌而哭,是种什么滋味?
轶满想起了他9岁那年,他和他姐姐冷冬到过暗城主城上(现在是旧城址上)的双镜塔,她想带他好好看看寻路人起源的地方。
就在那时,他们发现两个人走进了双镜塔里。
冷冬看到其中的一个人,脸上霎时露出阳光这种东西。
没多久,那两人爬到了塔顶,再然后,塔顶上只剩下一个人的影子。
那个影子俯视着一切,它的视线漂游在四下空间,好像嗜血的夜鹰捕捉着猎物的气息。
地层空间中瑟瑟的冷风吹过轶满全身的毛孔,仿佛无形的羽毛掠他而去。他的姐姐飞快地把他按在怀中。
他恐惧地看向姐姐,但夜太黑了,他姐姐的眼里也没有光。
那正是寻路人第四届的时候,程倦”意外“死亡。
当时被冷冬护在怀里的他还没加入寻路人,但他比从前任何时刻都想去到他姐姐待过的队伍里。
后来,他们在这样的黑里,苟延残喘地度过了四年。
他们天真地以为破烂的信仰仍能继续,直到那场大雾让他看清了所有的真相。
因此现在,轶满看向山顶上由巨石堆砌成的“双镜塔”,眼神就像一支满弓的箭。
丁空看着这支箭,看到了它的不甘,它的难过,又想到他在尤利阊杀的那么疯狂的场景,如果说他们祁队毒蛇一样的审判下藏着一个人,那么,轶满杀红的眼睛里也必然至少藏着一个。
丁空想到了在六年前训练场外,他第一次遇到轶满的场景。虽然当时轶满没哭,但看得出来,他很难过,所以,丁空说:
“轶满,我们还有机会。”
虽然这次被静夜跑了,但在未来的时间点上他们一定会再遇到。
轶满没有说话,但眼神像一只凌厉的夜莺,好像就算没有机会,他也会创造出来机会。
“冷冬前辈,是你的姐姐吗?”丁空忽然问出了这么一句。
因为他出来之前问过速经他们之间的关系。但比他见识深厚的速经也只是摸着鼻子说:”他们还能有什么关系,不就是队长和队员的关系吗?“
但丁空心中有疑,并在此时说出了他的猜想。
话落,轶满心中猛然一跳,像被戳中心口一样回看丁空。除去亡亲故戚,没人知道冷冬和他的关系,没人知道为了便宜行事,她选择成为一个女扮男装的寻路人首领。
他和他同父异母的姐姐的确不一样,长的不一样,风格不一样,就像他没有他姐姐一样的羽形刺青。
可他从某时起也有了,不过刺在了别的地方,比如心脏上和眼睛里。
”我只是乱猜的,你别放心里。“丁空见他情绪不对,以为他生了气,而元老级别的寻路人生气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于是慌忙解释道。
但轶满破碎的神色默认了这个说法,并朝他青眼相加,问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因为我在女孩堆里长大,所以我知道,就算有时候她们在外表上分不出来,但女孩的感觉是不一样的,所以,我第一次见到冷冬首领,就知道她是个姑娘。至于你们之间的关系,真的是我瞎猜的。”
说完,轶满却一副欣慰而纠结的模样盯着他。
丁空心头疑惑,开始回想整个经过。
从12岁那年在山谷训练场外,轶满发现他在墙角哭,于是一直神色冷漠又莫名炙热地盯着他。
丁空被吓到了,于是问:“你想干什么?”
只听对方接着说出了想看别人哭,这样的变态话,他随即被吓到如离弦之箭飞奔了一公里远。
到现在,他观察着这支利箭,才恍然大悟。
轶满对自己没有恶意,甚至可能有种说不清的亲近感。
因为这支箭不仅不甘,难过,而且还不会哭。所以,我想看别人哭,原来不是一句变态的话啊。
而是...丁空想了半天,终于找到一个恰当的词——共情。
如果这样的共情是好感的起源也就罢了,但是现在,轶满脸上不亚于当时那般复杂的神情,说明他在纠结这个共情的发源。
也就是在活脱脱地说明一个事实:
他以为自己喜欢他的姐姐冷冬。
所以,他...喜欢的..是自己吗?
丁空忽然打了个喷嚏,他支支吾吾地跟轶满打了个招呼,就快速走回了住地。
他被吓到了,而令他害怕的是:这一次不是被轶满。
而轶满看着打喷嚏的青年,想得却是:她的姐姐崇拜着程倦,丁空崇拜着他的姐姐。
程倦为双镜塔提字的影子终于是跨越时空,不断传承着KQ最本来的意志。
晚归,又不太一样。
邃邃夜风流淌于山谷的孔窍,淼淼星波在头顶上吹涌成一片银海,盛夏的味道仿佛有迹可循。
山谷内,一个人远远跟在另一人身后,最后那个人离开的地方,小小的石头堆体倒塌在地,犹如被夜风带走了短暂的生命。
--
半年之后。
接到通讯兵的通知后,祁子锋迈进了暗城的头部:暗室。冉春衣站在里面,一手正拨弄着办公桌上小型的冷铂色天平。
金属碰撞发出的叮当声仿佛十分悦耳,冉春衣闭眼享受了片刻,转过身来,问祁子锋:”它漂亮吗?”
“它很合适。”后者回答他。
祁子锋知道,冉春衣最近在为了针对A区的行动作准备,如果这是他提出来的一个新的号召,新的符号,那它确实很合适,因为至少它非常易于人们理解。
“是,你会看到它会更加完美。”冉春衣仰头道:”我们准备了多少年,终于要踏出进入A区的第一步了。”
他向前迈出一步,继续说:”这次行动很重要,它就像一把锯齿的尖口,那个帝国所有运行的链条都会从这个尖口开始节节溃坏!那一刻到来时,无论A区还是C区,我们的过去都将一去不复返!
但我不害怕也不遗憾,因为我们现在就站在离未来最近的时刻上!为此,我高兴得,简直...简直是无法言喻。”
冉春衣神色激动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own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