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俩吵架的拉锯战,是在刘海洋确诊患癌时开启的。
齐美裳在把病历单抓在手里,病名念得字正腔圆,声音忽高忽低地重复,最后折起来放在包里,身子倚在座椅上,轻轻问:“怎么会呢?”
怎么会这么早?
昭岁对这年龄敏感起来,明明现在刘海洋还不到五十呢。可转念一想,大霜在爷爷葬礼时,说过能吃“二十年的药”,也没那么容易死翘翘。
正发呆之际,齐美裳扯着昭岁起来,拉着她往楼梯处走。昭岁以为齐美裳要同她说悄悄话,不是,她瞥见一个乞行者拿着贴上二维码的pvc板在每个座位上停留。
两人站在通风的楼梯□□谈。
齐美裳说:“今天晚上哪都别去,刘家人要过来看。”
“老师让补课……”监护室又进不去,昭岁留着也没用,齐美裳突然瞪目而视,让昭岁哑了声,“好吧。”
不情不愿的答应没让齐美裳满意,她直接撕碎了昭岁暗藏的小心思:“都什么时候还要去坐那个公交车?”
昭岁说:“那是提前约好的。”
“你爸都快断气了,还想着玩。”齐美裳纯粹夸大其词。
昭岁想起今天刘家人过来的种种,她呛:“他不是我爸。”说完,马上觉得话说得不对,可收回口又失了气势,于是硬撑着盯着齐美裳。
有人走楼梯来,见伫立的母女二人,分分侧目。
齐美裳可能是面子挂不住,面色缓和道:“你手机呢?”
“怎么?”昭岁还在警惕。
“我给你姥姥打个电话,说今天不去看她了。”齐美裳说,“或者你打也行。”
昭岁不喜欢和大姥姥通话,摸出手机解锁,递给了齐美裳。没料到齐美裳并未拨打电话,直接打开手包放进去了。
“妈!”昭岁大喊。
齐美裳给出筹码条件:“这几天手机放我这,表现好了还你。学校有事找班主任电话我。”
她只说:“如果教训我会让你现在舒服点,那我接受。”
“现在爸爸生病了,妈妈又得看店还得上班,你听话点,知道不?”齐美裳见熄火,柔声搓着昭岁的手,“这风口,进去吧。”
昭岁转头不看她,怒火中烧,无处燃放,只能深吸一口气,闷闷“嗯”一声。
这遗传病比大霜说的艰难困苦许多。
刘海洋有过好转,恢复了照常的生活,可到了冬天,突然就垮下来,迅猛急促,让人无所适从。
“吃二十年的药”变成了“日常出现病危通知书”,刘海洋的身体随着天气一样,日渐孱弱,与之相对的,是齐美裳渐长的脾气。
这也不怪齐美裳。她要工作,要顾早餐店还要往医院跑。
昭岁想着分担些,去找老师请假早修和晚修,帮忙齐美裳。这份帮助,在齐美裳看来是昭岁为旷课而找的借口。
二人又在医院楼梯间吵了一架。
“我花钱供你读书,不是让你请假的,更不是让你翘课去做什么破公交。还参加什么活动?我把群给你退了。”
昭岁心惊,近日上传的视频是暑假拍摄的,由俱乐部成员剪辑后发给昭岁源文件,再由昭岁上传,摸出手机想点开确认,一把被齐美裳夺过。
“你现在最主要的是学习,不是炸油条,也不是送饭,更不是当医院陪护。”齐美裳面色缓和下来。
昭岁低头刚靠在墙上,又被齐美裳扯着肩膀衣服往前拽。
“那墙灰多脏!还嫌我事不够多?”
昭岁没听,犟气往后靠,又被齐美裳拉了回来,然后再次靠到墙上,这下没拉力,反而是被推一把,背贴上了墙。
昭岁硬着牙,没说话。偏头去看,墙灰落在了肩膀。
“我已经把群给你退了,以后不要再去报名什么集体活动了。”齐美裳说,“能不能让我省省心,你小时候就最闹腾,要是……”
她话没讲完,中途止住,抬头与昭岁对视,又偏头过去。
昭岁愣住。
心中潜藏的不安,再次被撕开摆在面前。
昭岁心有不满,轻声嘟囔,“你当时真该挑姐姐的。”
“你说什么?”
“姐姐轻轻松松考个省重点,哪像我。”
话刚出口,昭岁就后悔了。盘旋许久的憾事,在这当下问出口,是给齐美裳徒增烦恼。
当下,齐美裳就绷不住了。
“你这么喜欢坐公交车,是不是就是气跟了我?要是和你爸在一块。”
“你是不是不满我?这么喜欢公交车,就是想和你爸一起过,后妈比我有钱,你过上大小姐的日子了。”
“马上高三了,分班考去尖子班,不然屋子里那堆模型给你扔了。”
这一句句劈里啪啦一堆下来,昭岁的头越埋越低。过了半晌,齐美裳的手过来,又捏捏她的手,轻轻哄她:“听话点。”
她一抬头,瞧见齐美裳眼睛红红的,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
昭岁带着一种无能为力的恐惧,是对刘海洋的疾病,是对齐美裳的焦虑不安。每次努力,换来一次争吵,与齐美裳的交锋,不是要分胜负,又是昭岁试图为自己的价值去做辩解。
可临到结束后,她才发现争辩偏移了轨迹,彼此都成情绪炸弹,爆炸时两败俱伤。每每如此,她总带着一股歉疚,感觉徒增了不必要的消耗。
没了刘海洋从中说和,二人吵起来的频率增多了,昭岁体谅齐美裳,尽可能听她埋怨,不发一言,可到后头,忍不住反驳。
偏偏挑起不爽的是齐美裳,讲和的也是齐美裳。可下次爆发时,又翻上次没吵完的旧账。
而似乎心照不宣的,没人再提起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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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窗上垒着没拼完的模型,昭岁和黄柠檬盘腿对坐着,正在研究轮船内部的结构。
玄关有开门声。
昭岁以为是祁孝逑,没太在意。但又怕真是齐美裳,于是还是站起身打算把房间门锁上。
放走到门口,齐美裳先她一步过来了。昭岁走出房门,把门捎带上了。
“怎么?打算一声不吭就走啊。”齐美裳挂了件崭新的雨衣在她门把手上,“什么时候再考科目二?”
昭岁警惕地看向齐美裳。
这事,咚咚不会出卖她,也和三姥姥谈拢了,有可能说穿的就是映年。
思考时,她盯着齐美裳的胳肢窝。齐美裳身穿着中袖,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回来再考呗。”昭岁说着,听见还有脚步声,她探头出去,瞧见是映年打开房门出来。
齐美裳问:“就要一鼓作气考完。”
昭岁不置可否,问:“你去刮毛没?”
齐美裳说:“没。”
昭岁没由来一阵气,不是气映年,是气给齐美裳的被她转给了别人。她佯装拿着雨衣出去扔包装,正巧想去看映年穿背心,去拿水杯时,腋下依旧有黑色的腋毛。
瞬间,昭岁又觉得亏了,用了总比不用好。
“我下午加班。”齐美裳转去厨房拿了支冰棍出来,坐在沙发上,“我让你爸去的。”
“妈手痛,抬不起来。”映年去掏背包里开的外敷药,拍拍齐美裳的腿,“换件衣服出来,我给你湿敷。”
“怎么回事?”昭岁问。
“没事。”齐美裳含着冰棍,含糊不清,瞪了映年一眼,又说了一句,“没事。”
齐美裳转进了主卧室。
昭岁还拿着雨衣包装在拆,心头已经猜出答案,感觉信息差落了下风,她有些不甘心,话里带着些兴师问罪:“你告诉我妈的?”
是我妈,不是妈妈。
映年听出了她称呼上的小心思:“什么?”
“公交车旅游。”
“你瞒得住吗?”
“……”
“刮腋毛自己想刮就刮,别强迫别人。”
这让昭岁气又起来,给齐美裳的体验,被映年说成了“强迫”。齐美裳都没说什么,怎么轮到映年来给她断案了。
映年视线转向半掩着的房门,想起齐美裳的伤和原因,说:“这么快就和好了?还以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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