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在肆虐了两天之后,终于渐渐弱了下来,雪一停,赖光就下了山,干脆利落,没问他,也没和他道别。
——倒是源赖光一贯的风格。
站在枯枝上,鬼切看着脚下手里拄着盲杖,艰难跋涉的男人,不无嘲讽地想。
源赖光是一个只对目的执着的人,只要目的达到,过程中他不求回报,无惧憎恨,所以在欺骗他,背叛他这件事情上,赖光也没有丝毫愧疚。
在心底冷哼一声,看着雪地中那道挺拔身影渐渐远去,鬼切却不期然地想到,上一次斩杀赖光之前,也是这样,皑皑雪原,赖光一个人,孤独而坚定地前行。
他曾追随的旧主,踽踽独行,一往无前,从来。
想让源赖光死,是很容易的事情,归根到底,他毕竟还是个人类,就在鬼切作为源氏重宝侍奉他的那段时间,就遇到过好几次惊心动魄的生死瞬间,其中甚至有数次,源赖光真的是靠运气才活下来。
但是没有一次,源赖光屈服过。
源赖光的心,坚如磐石,毫无缝隙,无可屈服。
所以也冰冷而残酷。
摇摇头,鬼切轻踏枝头,如同一只巨大的白鸟,振开羽翼,向赖光而去,然后隐去身形气息,倏忽消失于空中。
现在是天正年间,乱世刚刚结束,天下初定,整个人间一片繁茂活泼。
这个时代距离上一次鬼切复活,已然是百余年后,世间已经是沧海桑田,换了几番光景。唯一不变的,大概就是人类的欲望。
鲜红明亮的欲望成为梦想、漆黑浑浊的欲望成为堕落,而无论是哪一种,本质上都是欲望。
昔年源赖光曾对他说,鬼切啊,我和那些人有什么不同呢?
当时是赖光左马权头宣下的那天,春日融融,源赖光获得了整个清和源氏有史以来最高的官位。
寝殿里侍女们进进出出,正在准备筵席,板桥下源氏的子弟把狩衣下摆掖在板带里,兴高采烈地蹴鞠,赖光站在南对屋的板桥上,手中并起的蝙蝠扇指着面前这一切,以一种和眼下这番繁盛丝毫不符的冷漠语气说道。
他不懂,就只是跪坐在他身侧,仰头看他。
赖光没有看他,他只是凝视着前方,看着蹴鞠的彩球在空中飞来飞去。
“我和他们没有什么不同,我们都是为了自己的欲望挥霍着别人的生命。”
鬼切惊了一下,他猛地站起来,声音略高,为说这句话的人分辨:“主人不是——”
蝙蝠扇轻轻按在他肩上,鬼切立刻意识到自己失仪,急忙正坐,额头抵上赖光浅沓之前光洁的板桥,却不是先为失仪道歉,而是急急地道:“主人乃是为源氏的大义而奋斗,岂能与禄蠹之辈淆同!”
大概是他愤愤的样子意外的可爱,鬼切听到头顶上方的人轻笑了一声,衣衫轻动,蝙蝠扇徐徐抵上他下颌,鬼切尖削下颌搁在乌黑扇柄上,源赖光半跪下来,和他平视,一头银发垂落,直至地面,似是一泓月光蜿蜒流淌。
与所有其他贵族不同,赖光不喜欢戴乌帽子,甚至不喜欢束发,经常被族中那些恪守所谓贵族规矩,只要起床就绝不脱下帽子的长者们训斥,说堂堂请和源氏嫡流如此不修边幅成何体统,然而鬼切曾听过那些道貌岸然的人暗地里秽亵的低语:源赖光散发的风流姿态,犹胜处子初承雨露。
鬼切第一次听到的瞬间,他并不懂那是什么意思,只是从语气判断绝不是什么好话,便立刻拔刀,源氏重宝甫一出鞘,就被源赖光握住了手,一寸一寸,压回了鞘中——赖光不在乎,他从来不在意别人怎么看他和怎么想他。
此刻,他的主人笑吟吟地侧头看他,银发蜿蜒,日光晴好,他这柄本来毫不识人间情爱的刀,不知怎的,无师自通,忽然就明了了当年那句秽言的意义。
——他本不应该明白的。
鬼切慌忙垂头,奈何赖光的扇子支着他下颌,他只好跪坐当地,听着面前的主人慢悠悠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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