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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绝子汤

小说:

晚云烘日

作者:

伶舟巳巳

分类:

穿越架空

《晚云烘日》全本免费阅读 ggdowns.cc

下船后,尤婉叙便在码头边候着。

她将孟扶京这几年来送的生辰礼,悉数留在了他船上。

日暮来临后,余晖便散得极快,眼见着月亮就要冒头,县主府的马车还是没见着影子。

据水师兵卫的话,他们已去县主府送了两趟信,都如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尤婉叙倒是自若,毕竟她那继母县主,不是个好相与的,两副皮子惯会做戏。

她要是铁了心给自己颜色看,让自己在这码头候一夜都是能的。

尤婉叙偷偷动了动酸直的双腿。

一阵马蹄声终于穿过深巷,由远及近地驶近码头。

那马车破小,帷幔是笨重粗制的芦花棉,上头灰蒙蒙的像是落了几年的尘。

上头下来跳下来两个婆子。

一个身型高壮,一个通身气派。

高壮的婆子堆着笑给水师兵卫递了碎银,将他们送走了。

“齐嬷嬷,”她谄媚地叫了声,身边的婆子,“您看……”

“得了,还不快请尤姑娘上车?”齐嬷嬷摆摆手,自己却不曾动。

那婆子又不着痕迹地瞥了眼齐嬷嬷,才走到尤婉叙跟前。

“尤姑娘啊,您可真是心大,”婆子开口便是嘲讽,“贼匪上尤家船时,您就该投江明志才是,这会又跟一群外男站在一处,这要是被旁人看见了,传出去,县主府的脸面不就完在你手上了吗?”

“这位妈妈说的是,可上苍有好生之德,叫我死里逃生捡回条命来,总不得拂了老天的面子,”尤婉叙巧笑倩兮,“说不定这回老天开眼,正是县主娘娘吃斋念佛多年,佛祖感念她诚心,才出手救了我,您说呢?”

婆子一噎。

齐嬷嬷的脸色也变了变。

县主信佛,连带着他们这些下人也颇有敬畏之心。

尤婉叙一句话里搬出了两位祖宗,这婆子如何敢再拿乔?

“你,你快些上车罢,”婆子又瞧了瞧齐嬷嬷,蛮横地拽着尤婉叙往马车里塞,“别叫旁人瞧见了!”

马车摇摇晃晃的起步,一路穿过闹市,掠过一处漆红描金的广亮大门。

“如今姑娘你既入了京城,就得守好这儿的规矩,别拿江南小家子气的行径当事。”齐嬷嬷这个管事的不说话,反倒是这婆子隔着帷幔一个劲儿的叨唠。

话里话外皆是拜高踩低。

尤婉叙没同她啰嗦,任由她苍蝇似的钻在脑门里,嗡嗡嗡。

好在暮云纱的车笭在风中翻卷起一角,尤婉叙透了口气,视线划过大门上四角镶金的匾额。

却没能瞧清。

马车最终停在了个矮旧的小门前。

尤婉叙刚掀开帷幔,一下车凳还没站稳脚,又被装进了一乘小轿。

高壮的婆子点头哈腰地从齐嬷嬷手中接过赏钱,满脸喜色驾车离去。

齐嬷嬷一抬手,吩咐:“避着些人,别被瞧了去,还有动作也得快点,县主和大姑娘等着呢。”

轿子颠人,四个轿夫又走得快,像是急着要去投胎,恨不得脚下踩轮儿。

尤婉叙快被癫得三魂没了七魄,她软着手挑开提花帘。

“齐嬷嬷,这是要去哪儿?”尤婉叙四下打量了一番,“不该带我去拜见县主娘娘麽?”

齐嬷嬷打量着尤婉叙探出来的小脸,直接岔开话:“诶哟,尤姑娘长得可真俊呢,和仪宾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就凭这张脸啊,尤姑娘下辈子的荣华富贵,便保住了!”

尤婉叙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直觉得京里人说话跟九曲回肠似的,骂人都骂得比江南高级。

“齐嬷嬷说笑了,就算县主娘娘可怜我,疼惜我,我也不好意思下半辈子都赖在府里呀。”

她也笑眯眯地,看着软乎温和,藏着里头根根钉子,一个接一个往齐嬷嬷身上扎。

齐嬷嬷半晌没接上话,面色多少有些不好看,还又不能甩脸子,只能说,笑得很勉强。

“也是,姑娘如今及笄礼已过,想着该婚配了,”她似乎又找回了场子,昂首挺胸起来,清了清嗓子,“都说赶得好不如赶得巧,尤姑娘的福气今儿便已经到了。”

“尤姑娘在江南,想必鲜少听说县主府的事儿,咱们县主先前还有过一位仪宾,二人诞育一女,也就是咱们府上的大姑娘,如今改姓了尤,闺名荣秀。”

“大姑娘嫁得好,夫婿正是已故中山王的嫡次子,当今梁国公孟扶京的弟弟。”

“可惜大姑娘生产后,身子亏损,如今……哎,她想替夫婿选一门续弦,既要家世清白又要与县主府有些渊源,日后好看顾她的孩儿,所以,”齐嬷嬷长叹一声,语气里却幸灾乐祸,“这不正巧,被尤姑娘赶上了麽。”

轿子落地,她装模作样地想扶尤婉叙出轿,却见尤婉叙定定地坐在里头,像丢了魂。

齐嬷嬷本以为是自己一番话挫了她的气焰。

没想尤婉叙开口问道:

“所以,此处是梁国公孟扶京的府邸?”

满院红灯笼高高挂,光却照不进尤婉叙心里,暖不热那股视死如归的苍凉。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她跨出轿子,看着气派的院子默念几声,“求求各路神仙佛祖,小女愿一生吃斋,但求别再遇着孟扶京那阎王。”

// // //

孟扶京独自坐在书房内,一手撑着凭几,慵慵地斜靠着。

茶台上急烧嗤嗤作响,他盯着壶口氤氲袅袅的水雾,百无聊赖地点了点额角。

“主子。”水雾那头传来人声,听着正是给尤婉叙递琴的伶人。

他原是孟扶京在战场上捡回来的孤儿,如今是暗卫里年纪最小的,名为廿五。

因着年纪最小又男生女相,这才被迫充数,装了把伶人。

孟扶京往花口盖碗中注入热茶:“她回府了?”

廿五瞄了他几眼,带着稀奇和探究。

照理说,自家主子的手段向来阴狠毒辣,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就算是面对女子也未曾心软过。

偏偏一遇着尤姑娘就改了性,重重拿起轻轻放过不说,还叫自己暗中护送守卫。

廿五觉得,此事不简单。

毕竟话本子上都说,男子对待女子的行径一旦有所不同,那就是要开屏了。

廿五嘴角压不住的笑,在对上孟扶京幽幽眼神时,一下子瘪没了。

“尤姑娘没回县主府。”他直了直腰背,正色道。

“没回去,”孟扶京眯起眼,吹了吹腾腾热气,“那她去哪了,可有见什么人,又说了什么话……”

他一连串问了这许多,廿五招架不住,最后晕头转向地回了一句:“在这。”

“嗯?”孟扶京不解。

“在这儿。”

“哪儿?”

“这儿……”

孟扶京一颤,茶水险些洒出来,他鬼使神差地四下扫了一圈。

再抬头,他看着廿五的表情,从中读出了一种,名为见鬼的奇妙情绪。

“主子,属下的意思是,尤姑娘被抬来了咱们习园,”廿五双手环了个大圈比划,“是这儿,”又指了指脚下,“不是‘这儿’。”

对于二十有三的主子铁树开花,洗去断袖之嫌,廿五是很乐见其成的。

但都说情爱令人失智,自家主子和尤姑娘八字还没一撇呢,行为举止就变得不大聪明了,廿五不得不忧心起来。

“你这说话说一半的毛病,何时能改了去,”孟扶京搁了盖碗,状似无意地掩去不自然的神色,“她来习园作甚,你可有探听到?”

末了,他闷咳两声,刚想提醒廿五说全了前因后果,

可惜到底慢了一步,廿五言简意赅脱口而出:“尤姑娘好像要给二爷当填房。”

一说完,廿五才发觉此话大有不妥。

主子好不容易有了心悦的姑娘,自己怎么能说实话,往他心窝里扎刀子呢。

思及此处,他又十分真挚地开口安慰:“主子,属下以为,您还是很有机会的……”

“你还是闭嘴的好,”孟扶京哪能不知道他什么意思?长舒一口气,多少有些咬牙切齿,“长京人呢?”

“二爷不在府里,”廿五挠了挠头,“今日悦仙阁夺魁的红倌人挂牌接客,大抵是去……嗯,去那儿了。”

孟扶京屈指摁了摁眉心。

说起来,孟扶京对他这同父异母的弟弟,多少是看不惯的。

孟长京虽才华斐然,却被溺惯得有些不成人,优柔寡断风流成性。

且孟扶京最厌放浪狎妓之流,孟长京倒好,混迹秦楼楚馆不说,更是与艺姬名伶有颇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桃色纠葛。

孟扶京是念着继母钱太夫人当年独自一人操持习园,劳苦功高,这才对孟长京一忍再忍。

他抿了口茶,异样的情绪萦绕脑海。

孟扶京头回这样直视自己的心意,他打心底里觉得尤婉叙那个瞧着暄软黏糊、实则心硬坚忍的姑娘,不该配给自家弟弟这样的浪荡货色。

都不用动脑子细想,

孟扶京就觉得二人,甚不般配。

“让尤姑娘给长京当填房,是谁的主意?”

“是二夫人。”廿五答。

孟扶京预感不好。

他直觉尤婉叙是不肯委屈求全,给人当填房的。

但自家弟弟孟长京,是个见着美人就走不动道的,若他见了尤婉叙后心生邪念……

孟扶京不耐地拍了拍凭几。

一旦尤婉叙真成了孟长京的继室,碍于“弟媳”这一身份,自己想再试探她做戏给大内看,难免多了掣肘。

这样一来大内就难以应付,恐要亲自派人来探,如此一来尤婉叙难免身处危难。

至于更重要的原因……

孟扶京觉得自己有些魔怔了,思量再三,他吩咐廿五:“你去寻盯着长京,在尤姑娘离府前,别让他回来。”

廿五很乐意干这事,猴儿似的蹿了出去。

孟扶京端起盖碗,吹了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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