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掀起一阵风，凉飕飕的，裹挟着妖气。而沈寒衣在其间感受到一股若有若无的熟悉气息。
是妖，但给她的感觉又似鬼似兽，诡异至极。随之飘来的，还有难以描述的气味。
仿若生存在沼泽之下的精怪，长年累月受异味侵染，散发出比沼泽本身还要恶臭的味道。
大言山妖类兽类虽多，但能散发出这种气味的，谢微尘还闻所未闻。
他看向沈寒衣，而后者望向高处，注视着树冠。
初升的太阳，被山体遮去半边，堪堪露出的半边将树顶染红。
本就发黄的秋叶色泽更深，火一样烙在沈寒衣的瞳孔。她思绪恍了恍，脑海中闪过一副画面，渐渐与眼前景象重叠。
她忽然就意识到这熟悉感源自哪里。
许多年前，在朔北，她看过比这还要炽热的色彩。
黄昏时刻，晚霞堆在天边，将风沙映红。她站在城墙之上，闻到了一股近似血肉腐烂的味道，让人本能地想吐。
那一日，乌目国都血流成河。
而眼下，同样的气味再次出现。
思及此，沈寒衣立刻转身，准备往回走，甚至忘记了身边的人。
谢微尘就离她半步远，见她动了，反应极快地抓住她的斗篷，轻声道:“不能去。”
清晨的光线最明亮，沈寒衣能看见他眼底的认真。
“它是故意引你过去。”谢微尘的手指收紧。
林中妖兽嘶吼不绝于耳，沈寒衣此时过去，一路上还不知要先斩多少小将，才能见到那幕后黑手。
灵力损耗会大大降低她取胜的可能。
沈寒衣也不是不明白，但她方才怒气上涌，竟然想直接杀到那妖的面前。
谢微尘这一拉，止住了她的心思。
她听着四周的动静，很快稳住思绪。
恶妖躲在暗处，若距离近，她定然能察觉。可是她并没有察觉到气息，至少方圆十里没有。
可它既然选择释放这气息来吸引她，又控制妖兽从四面围过来，定然是知道她的位置。
沈寒衣打量着周围，谢微尘发现她的动作，也似乎有所察觉。
妖不在他们视线范围内，却知晓他们的位置。
定然是有耳目。
正在这时，他转头一看，看见树上有只黑羽黑爪的鸟，是只乌鸦。
它站在树枝上，双目猩红，一转不转。不灵动，反倒像木偶般僵硬。
他扯了下沈寒衣的袖子，回头时正撞上她望过来的视线，她盯着乌鸦，似乎已经默默看了许久。
就这转头间瞥到的眼神中，谢微尘竟看到了一抹悲悯。
她在悲悯一只乌鸦，而这乌鸦还是对方派过来监视他们的耳目。
只一眼，沈寒衣就已经能断定这乌鸦是做什么用的，又是如何变成如今模样。
她只犹豫片刻便抬起手，指尖凝出利刃，枝头的乌鸦扑腾一下飞起，翅膀刚张开，就被射穿。
几乎同时，谢微尘听见沈寒衣冷淡的声音:“你知道乌目国为什么叫乌目国吗？”
“因为乌鸦是乌目国人的第二双眼睛。”
她没有等谢微尘说话便自己回答了，在解释又似乎是在回忆。
沈寒衣收手:“它想围困我，在暗处运筹帷幄，但不是所有事都在它掌握之中。”
说完，她将凝霜剑竖在身前，口中念咒时，发音与中原全然不同。
谢微尘微微侧目，这不是他第一次听大漠话，但此时他觉得这一连串的咒语分外流畅，韵律像一首歌，自然而然地流出。
沈寒衣的语调与他从前听过的那些有很大差异。
这或许就是乌目国独特的口音。
刚想到这，沈寒衣已经将咒语念完，随后抓住他的手腕。
淡青色的灵力缠绕着剑刃，靠近的瞬间灵力化为青雾，随后，沈寒衣拉着谢微尘隐匿在雾中。
一时间，山林间剩余的乌鸦都没有捕捉到他们的身影。
山间某个角落，女子染血的唇微张，目光逐渐变得嗜血:“辛垣月乌，你果然记起来了。”
随后，她掌心朝上，浮现一个暗紫色的符文。女子随手捏碎，眸光冷淡。
与此同时，大言山中所有乌鸦全部坠落，从树上或空中，无一例外全部失去了生命。
“既然如此，你们的价值结束了。”
乌鸦的数目不少，这样在同一时刻坠落，很难不注意。
沈寒衣侧身，一只乌鸦擦过她的肩落下。
她刚躲开，就听见一道冷声回荡在林间，或许说，传遍了大言山。
“辛垣殿下，久违了。”
沈寒衣停顿一瞬间，没有回应她，只是带着谢微尘寻找合适的地方。
她没打算带着谢微尘一起去应对那个躲在暗处的妖。
这声音，她记得。昨日朝他们发起攻击的也是这只妖。
沈寒衣还记得她的招式和威压，绝不是好对付的。
她带着谢微尘到一处缓坡。
两人刚停下，站在原地平缓呼吸。
谢微尘站在前，靠着树默默观察附近的动静，没有注意身后人的动作。
“有异动？”沈寒衣边与他说话边靠近。
谢微尘目不转睛盯着前方:“暂且没有。”
沈寒衣应了一声。就在她抬手，要劈上他后颈的时候，谢微尘却不知有意无意，刚好蹲下身。
她一掌劈了空气。
谢微尘道:“看这个。”
沈寒衣皱眉，顺着他指的地方看过去。看清是什么后，她也蹲下身。
枯黄的杂草上躺了一只乌鸦，她伸手轻柔地顺了下乌鸦的羽毛。它已没了气息，但身体还留有余温。
乌鸦与乌目国人天生是伙伴。
世人偏见地认为乌鸦不详，却不知它们忠诚聪明，对待信任之人亲近至极且能给予一切馈赠。
偏见真是可怕。
厄运的降临非这小小的鸟儿可以左右，它们只不过是比人先一步发现了厄运而已。就这样被戴上了不详的帽子，遭受驱逐。
人们厌恶乌鸦食腐肉，环绕在尸身周围。但寻找食物不过是本能，当人也只剩下活下去的本能时，又比乌鸦好到哪里去呢？
沈寒衣收回手，看见乌鸦额头尚未完全消散的印记。随着乌鸦温度的消失，印记逐渐变得黯淡。
“这便是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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