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慕木猛然踩下了刹车，惯性让两人的身体猛然向前倾去。
周澄愈拧起眉心转过头，却看见好友的神色更冷，此时正双手紧握着方向盘，沉沉的目光锁住了他。
“周澄愈，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抿唇未答，将视线重新放回前方，不远处红灯的亮光落在眼中，像是某种无声的警告。
“我知道。”
直到绿灯亮起，轿车再次向前行驶时，他才低低开了口。
“但霁月葭是因为我而接受惩罚，我本来就应该为她负责。”
“到底是想要为她负责，还是趁这机会给自己一个解脱的借口，你心里清楚。”
慕木的声音难得如此冷峻，倒让周澄愈恍惚想起了许多年前，自己从车祸里醒来，意识还没完全清醒，就被其劈头盖脸一顿骂的时候。
他不愧是最好的朋友，总能第一时间洞悉自己心里真正在想什么。
“为什么不能都有呢？”周澄愈指腹缓缓摩挲着手机边缘，看着那锁屏亮起又熄灭，“如果一次决定可以达成两件事情，就不必要分得太清了吧。”
“那你有没有想过其他人的心情？”慕木觉得自己快被他给气死了，“你是一箭双雕彻底完满了，但有没有想过这个决定会伤害多少人？”
不说远的，就说他的家人。
“你就不怕你舅舅和你舅妈经受不住打击吗？他们可是把你当亲儿子养的！”
慕木激动起来，语调都抬高了不少。
周澄愈却只是静静地听着，视线明明落在了手机屏幕上，眼里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映出来，眸光空洞无比。
良久，他才极其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用一种没有任何起伏的声音开口：“没关系，时间会抚平一切的。”
舅妈的儿子就住在隔壁市，逢年过节也常常回家看望，他并不用担心他们养老的问题。
而自己毕业以来靠各种私单和商单赚来的钱，也足够让二老维持很长一段时间的生活。
“……你不觉得你自己这话很自私吗？”慕木神情冷硬。
周澄愈笑了笑：“是有一点，可我本来就是个自私的人啊，要不然，又怎么会有那一场车祸？”
“……”
慕木彻底没话说了。
“早知道会是现在这种局面，我今天就不该带你出来见安扬。”
见过好心办坏事的，但好心促成白事的，普天下估计也就他一个了吧。
慕木感到头疼。
“你能不能再仔细考虑一下，别那么冲动？现在根本还不能确定陆羽确实去到了那什么浮生境不是吗？万一安扬的猜测是假的，你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也没有一场空吧，”周澄愈垂帘，“至少其中一个目的达到了。”
“说到底你的最终目的还是那一个就对了。”
慕木扯了扯衣领，又把车窗打开，似是怕自己再跟他这么说下去，会直接一口气上不来。
轿车缓缓驶入小区车库，慕木把周澄愈从副驾驶转移到轮椅上，送他回到家门前，在他输入密码的同时开口：
“我知道劝不了你，但希望你就真打算用这个借口自我了结，也起码得等联系到那个跟陆羽对话的人，确定对方真的能把你送到另外一个世界之后，再去实施。”
周澄愈推门的动作一顿。
“其实真的不是借口。”
至少现在这一刻，他心里对于再次见到霁月葭的念想，是比“自我解脱”要重的。
慕木：“都一样了，反正结果没什么不同。”
这么说倒也对。
于是周澄愈点点头：“如果真的能联系上，我会告诉你的。”
“不用你告诉我，我待会儿也去找安扬给我陆羽的小号，”慕木撇撇嘴，“省得你到时候自己编一串单方面的聊天记录忽悠我。”
说到底，他还是不愿相信世界上真有什么所谓的“浮生境”，对于周澄愈之前的说辞，更多的是觉得那是自家好友在长期情感压抑下，所产生的一种妄想。
当然，这话是不能这么直白地说出来的，免得刺激到对方。
跟周澄愈告了别，慕木回到车库，坐上驾驶座后并没急着发动引擎，而是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思考了会儿后，点开了“梦音回溯”的图标。
慕木：。
一时大意：晚上好，木木~
慕木：--
一时大意：怎么啦，今天不开心么？
慕木：--
一时大意：我迟早把你这个破符号键给抠了。
慕木：那我就换这个==。
一时大意：==。
慕木：时意。
一时大意：？干嘛没事叫我大名。
慕木：你是真实存在的么？
“……”
屏幕另一侧的千璃瑟怔住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瞥见系统在自己发呆的期间，自动发送了一句“又在胡说些什么呢，我当然真实存在啦”，便耐心等待对面的回复。
慕木：我说的是，不是作为时意，而是作为时意背后的你自己，真实存在么？
一时大意：时意就是我，我就是时意，哪里来的背后的我自己。
慕木：真的吗？
一时大意：当然。
慕木：我想也是。
一时大意：本来就是，不要胡思乱想。
发完这句，对面许久没有回音，千璃瑟心中有些忐忑，仍然盯着他最开始的那个问题，嘴唇微微抿起。
片刻后，屏幕上弹出新的消息。
慕木：嗯，不想了，反正也没什么区别。
千璃瑟看着他的那句话，先是松了一口气，随即一种莫名且微妙的失落感在心中漫开。
轻敲键盘发了一句“--”过去，慕木随意和她聊了会儿后，说他准备开车回家，于是很快下线。
千璃瑟把意识从游戏中抽回，仰面躺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儿呆。
“这时候你在就好了，”脑海中浮现霁月葭的脸，她呢喃叹了口气，“现在我连一个能说心里话的朋友都没有。”
就这么安静躺了一会儿后，她想到了什么，猛然坐起身，打开浮空屏，从通讯录里找到了那位在监督局工作的朋友，请他帮忙查一查霁月葭如今的任职信息。
那边很快给出回复：“今天刚分配到了一个塔防游戏当冲锋小兵。”
末尾附上了游戏的相关信息。
千璃瑟便记下名字，打开浮生万象社区，点进仍在如火如荼开展的交换npc活动页进行搜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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