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兔子！]
周澄愈眸中浮现出惊喜的光，语调也不由得抬高了几度。他转头看向身边的女生，瞥见她那双原本沉静疏离的眸子，在映出兔子的小小身影后，似乎也变得温柔了起来。
他的心跳蓦然漏了一拍。
[我总觉得，我好像认识你。]
他轻声说，眼睛一瞬不瞬地凝着她。
女生感受到了这道灼热的视线，微微侧过头回望了过来。
[是吗？]
她也低低开口，只是声音仍然平静，好像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那你什么时候来带我走呢？]
[……带你走？]
周澄愈一时没跟上她的思路。
[你想去哪里？]
女生摇摇头。
[哪里也不想去，只是，也不想待在原来的地方。]
[那，你原来待的地方是什么样子的，为什么不喜欢？]
女生静默了片刻，将头转了回去，垂下眼帘望向自己脚下踩的青草。
[我住在一个很大很大的方盒子里，里面有很多很多小小的玻璃柜，每个柜子刚刚好能站下一个人。每天上午9点到下午5点，我会被安排去一个固定的地方，做一个无聊又重复的工作，晚上的时间就回到柜子里睡觉，哪也不能去。]
[听上去很没意思。]
周澄愈没想过世上还能有这样无趣的地方，望向女生的眼神里不免多了一丝心疼。
[不过，哪里都不能去的话，你为什么又会出现在这里呢？]
刚刚她问过的问题，现在被他反抛了回去。
女生再次摇头。
[不知道，每天晚上睡觉以后，睁眼就到这里了，大概这里就是我的梦吧。]
[……梦？]
不知为何，在听见这个字的时候，周澄愈感觉自己的思绪好像有一瞬间的停滞，仿佛将要回想起什么，却又被此刻莫名诞生的不愿所压抑住。
[嗯，我想这里是我的梦，所以我觉得，那里应该会长出一只兔子。]
女生抬手指向那只正在哼哧哼哧啃草的小灰兔。
[只是一直没有长出来，这个梦不听我的使唤。]
说到后半句时，她的声音有些低了下去，仿佛在埋怨，觉得这是个十分“不乖”的梦境。
周澄愈抿了抿唇，也转头望了过去，几秒后问她。
[那，除了兔子之外，你还有想看的么？]
女生认真思考起来。
[我想看……小猫咪、大熊猫、萨摩耶还有小企鹅。]
她掰着指头将心仪的小动物们点了一遍，说完后便转过脸看向他，墨玉一般的瞳仁就这样直直望进他的眼睛里。
[这些也能长出来吗？]
[……]
周澄愈被她望得耳根有些发烫，眼神略显飘忽地移开了，重新落在兔子上。
[我、我试试吧。]
话音落下后，他闭上眼，缓缓在脑海里勾勒出那几只小动物的模样。
不多时，身前忽而拂过一阵微风，周澄愈感到他的黑发被轻轻吹动，同时撑在草地上的右手衣袖也好似被风扯了扯。
但当他睁眼偏过头去时却没看见风，而是女生微微弯起的、亮晶晶的双眸。
她说——
[真的长出来了。]
周澄愈呆呆地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那原本只趴着一只小灰兔的草地上，如今竟真的多了打滚的小猫咪、抱着竹子的大熊猫、撒欢儿绕场跑的萨摩耶，以及憨态可掬的小企鹅。
但这些萌萌小动物们却完全没有分走他的一丁点儿注意力，脑海里浮现的仍然是身旁之人刚刚那一抹清浅的笑颜。
周澄愈觉得自己的心有点乱，却弄不明白究竟是因为什么。
他抬起被女生扯过袖子的手轻轻按向心口，微微垂下眼帘，回忆着刚刚那份突如其来的悸动。
直到身旁传来一声叹息。
[为什么你可以让小动物长出来，我却不行呢？]
这话像是提醒了周澄愈什么，他也开始迷茫起来，不由自主地在心里也问了一句自己。
——是啊，为什么这个世界偏偏听他的话呢？
呢喃的反问声刚刚在心中响起，耳畔便突然闯入了一道陌生的低吟：
“因为这是你的梦。”
刹那间，更猛烈的风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周澄愈在这猝不及防的侵袭中不自觉地向后倒去。
他恍然伸出了手，想要抓住女生纤细的手腕，但张开的五指却只碰到了她随风飘起的柔软黑发。他只能眼睁睁地望着那道身影离自己愈来愈远，直到完全消失在了眸中。
“！”
床上的周澄愈猛然睁开双眼。
胸腔里加快的心跳还没能完全平稳下来，他轻轻喘息着，从枕头边上摸到手机，将屏幕按亮。
凌晨5点27。
而在这串数字之下，正显示着一则刚刚才发来的消息通知。
YL：……你醒了。
周澄愈闭上眼，等呼吸稍稍平复了一些，才划开锁屏，点进聊天窗口里快速打字回复。
芋已成粥：嗯，抱歉，我想我可能得先练习个几天到底怎么做清醒梦。
YL：没事，第一次这样也正常。
YL：而且我可能也说得太直接了，下次得换个迂回的引导方式。
确实，一知道自己是在做梦之后，他便感觉自己的身体和意识立马就清醒了，根本来不及控制。
芋已成粥：好，我今晚也会早点睡。真不好意思这个点了还打扰你。
YL：没事。
YL：下线了。
芋已成粥：嗯，拜拜。
将消息发送完，周澄愈把手机随意放在一旁，望向因昏暗光线而略显模糊的白色天花板。
虽然是梦中惊醒，但如今的他并没有什么困意，而天色还很早，他也不想现在就起床，因此只是缓慢地眨着眼皮安静发呆。
说起来，刚刚他做了一个什么梦呢……怎么这么快就想不起来了？
周澄愈微微抿唇，努力想要回忆自己在梦中经历了什么，然而翻遍脑海却找不到一点有关梦境的画面。
唯一能想起来的似乎就只有风。
那种微凉的、从身前和身后拂来的感觉。
……
浮生境，九十五号方舱，五百一十五号柜。
霁月葭缓缓睁开双眸。
映入眼帘的仍然是一面熟悉的透明玻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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