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纪逢歌引路，他们很顺利地来到了邓婕妤的寝宫，看到了她所描述的那种不正常的憔悴感。
邓婕妤体态娇小，本就瘦弱，怀孕五个多月竟也没有变得丰腴一点，反而脸颊凹陷，衣衫之下能清晰看到腕骨和青筋。精神状态也不是很好，眼底青黑，目光呆愣，宫婢叫了她好几声才有反应。
她没有理会宫婢的话，只自顾地抚摸着隆起的小腹，出神地望着大门口连花苞都没有一个的梅树。
三人顺势坐在殿外的石桌前，云翎伸出手掌接住下落的柳莺。
“我听说后宫争宠，目标往往就是皇嗣。”看着邓婕妤那凸出的肚子，又联想到复杂的后宫环境，他不禁开始怀疑这一切是不是人为。
手中的柳莺蹦跳两下，站在了他的手指上，弹出一声气音：“哎，是这样的。在这深宫里，须得有个孩子，这日子啊才能有个盼头。但是有谁愿意别的女人给自己的丈夫生孩子，夺走自己的宠爱呢？这么多年，宫里不知道没了多少孩子，我也算是明里暗里的手段都见识过了。”
白薇边听边四下里查看，发现邓婕妤一动没动，还是保持原来的姿势盯着门口的梅树。
那棵梅树有什么异常吗？
白薇也望过去，树枝粗壮，黢黑透亮，想来有些年头了。不过并未察觉到妖气，应该就是一棵普通的梅树而已。
她收回目光，问道：“如果她们都生不出孩子，岂不是你得利，何必在这件事上插手呢？”
“世人不过百年光阴，他是个好皇帝，我希望他能好好活着，儿孙满堂，千古传承。况且陪他走完这一生，我就会离开，也没什么好争的。至于后宫里的女人，她们已经很可怜了，何苦再平白无故来这么一遭？”
柳莺挪了挪爪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卧了下去，绿豆大小的小圆眼亮亮的。
说话间，从门外来了两个宫人，他们一前一后排着，垂着头捧着食盒进入寝殿。
“今日早膳是胡麻饼和面片儿汤，请婕妤慢用。”
他们嘴上说得客气，态度却极为散漫，随意地把碗碟掷在桌上，发出“咚”的一声响。
突如其来的响动惊得邓婕妤回过神来，她的眼神逐渐恢复清明，冷冷看着那人从碗中拔出拇指放入口中，满脸恶意地将带起的面汤溅在她脸上。
见状，一直在邓婕妤身旁随身服侍的宫婢走上前来呵斥：“好大的胆子，拿这些粗糙的吃食来糊弄也就算了，还敢对婕妤不敬？！”
那宫人微微欠身，敷衍地扯了扯嘴角：“惊着婕妤了，还望婕妤莫怪罪——”
随后他挺直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曾经的宠妃，态度一转：“不过也奉劝您一句，别挑三拣四了，就您这样的，还能当几天主子啊？”
说罢，他们大摇大摆地离去，离开时还朝门口的树根啐了一口。
宫婢气急，话都说不利索：“这狗奴才！真是欺人太甚，他们，他们……”
邓婕妤却没什么太大反应，擦了擦筷子，伸向了胡麻饼，她把饼子夹起来回看了看，饼面上明显有霉斑。她又从清汤中捞起面片，手上用力将面片夹断，发现里边还是生面。
送的吃食一日不如一日，今日这般情状其实也早就预料到了。
她撂下筷子，喃喃道：“小昭当初也是如此吗？”
在门外偷看的几人一时没反应过来：“小昭是谁？”
柳莺娇俏的声音响起：“徐若昭，就是徐美人，她们俩关系不错，算是在这皇宫里抱团取暖的可怜人。”
“你们那个皇帝是不是更宠爱她些，不然为什么不把她也关到掖庭里去？”白薇双手托腮观察邓婕妤，感觉她头脑清醒的时间挺长的。
“跟徐美人相比，她要隐忍得多，更何况有了前车之鉴，她知道如何保护自己。”
记忆里她从来没有失控过，即使已经被日夜不断的鸟鸣声折磨到崩溃，她也从未声张，只是一夜一夜的独自隐忍。直到玄鸟毫无征兆地落在她的窗前，这才被宫人发现了异常。
几天前，那也是一个清晨，她坐在梳妆台前，由两个宫婢伺候梳洗，还有几个宫婢在整理床铺，打扫屋子。无休止的精神折磨使她神情疲惫，郁郁寡欢，对一切都提不起兴趣。
突然余光看见一个黑影闪过，她扭头看去，注意到窗边飞来一只鸟，她感叹从未见过这般鲜亮的羽毛。
“你们看，那鸟儿好漂亮啊！”她嘴角挂上笑，难得开口说话，声音微弱，但语调上扬，听起来心情不错。
宫婢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却越看越疑惑：“嗯？鸟在哪儿呢？”
她抬手指向窗口，说道：“就在窗台上啊，是一只玄鸟，它……”
看着宫婢迷茫的眼神，她的笑容一下子凝固了——
是玄鸟，而且只有她看得见。
消息在宫中不胫而走，瞬时流言四起，很快就传到了圣上的耳朵里。
念在她并无出格之举，未在宫里掀起什么风浪，也没给皇家颜面造成不好的影响。所以并无人苛责她，只是颇有些放任不管，自生自灭的架势。
秋日的阳光依旧炽热，坐了一会儿都热出了一层汗。
“先去我的寝殿吧，也能听清她这里的动静。”柳莺在头顶盘旋一圈就朝门外飞去。
想到隐身符的时效也快到了，他们的确也需要个临时落脚的地方，便毫不犹豫地跟上了。
妃嫔的寝殿离得都不算太远，出门抬眼就能望见，好在都是独立的院落，像纪逢歌这样的位分，也不必跟其他的妃嫔同住一院。
他们赶到的时候纪逢歌已化作人形，换了套霁色的四喜如意云纹宫缎裙，身上的金饰都换成了珍珠和翡翠，更衬出她出尘绝俗的容貌。
她屏退了殿中所有服侍的宫婢，将他们迎了进去，走到面前给他们一一上茶。茶汤清澈浓郁，没有一丝杂质，茶芽微紫，微卷似笋壳。
“好香啊。”一闻就是好茶，白薇和云翎不约而同出口称赞。
纪逢歌笑盈盈地回道：“喜欢就好，这是新进的顾渚紫笋，平时是轮不到我的，今年上贡得多，我才能分得一小饼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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