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的十四世纪。
就算是在这个被后世称为“黑暗”的时代里,这个世纪或许也是其中最黑暗的一百年。
覆盖面极广的饥荒率先来到这里,让大地上死去了十分之一的人口。紧接着是两个国家间持续了上百年的战争,收割了无数人的生命。仅仅又在战争开启的十年后,瘟疫爆发性地袭来,又有将近三分之一的人死在了病痛中。
除了顺序似乎正好反了过来,但这一百年来的声势浩荡,绝对能够让那个时代的人产生《启示录》的天启四骑士正在来临的幻觉。
“但有趣的是,未来人们或许对这个时代记忆更深刻的是它创造了无数奇迹的光荣时刻。”
“比如这个天主教堂的圆顶?”
“是啊,只要它不被毁掉,人们看到时就会想赞颂这个诞生了如此伟大与美丽创意的时代,从而忘记曾经带来如此多死亡的战争、饥荒与瘟疫。等等,瘟疫或许忘不掉。因为那些为防治瘟疫建立的东西或许会同样保留下来。”
“听上去有点讽刺。”
“我也这么觉得。但在看到它的时候,你会意识到它建立在瘟疫横行的时代、并且坐落在被瘟疫杀死了八成人口的佛罗伦萨吗?你会想到它的建立和大批大批运送尸体的队伍会出现在同一幅画卷当中吗,费奥多尔?”
费奥多尔抬起头。
他注视着那座美丽的建筑穹顶。
在辉煌的大圆顶中央,打开的窗洞让灿烂的光线垂落而下,金色的辉光照射出在空气中轻盈舞动的粉尘。优雅而美丽的复式多面体结构以无比精准的样式勾勒出极致的美感。彩绘的玻璃与金色的装饰塑造着无与伦比的神圣气息。
和他年幼时抬头看到的内容几乎别无二致。
只是那时他从那个窗洞看到的永远是漆黑的夜幕与冰冷的星。周围的建筑是冰冷而又坚硬的冰雪筑成的苍白颜色。
“我并不意外。”他说,“我曾经见过另外一座相似的塔。它的周围是一面足以照出世间万物的湖,湖上摆放着人死后成为的冰雕。”
“听上去还挺有趣。你似乎总是会遇到这种稀奇古怪的故事。”他身边的人有些好奇地扭过头,“这座建筑的故事有什么后续吗?”
费奥多尔只是平静地挪开了视线。
“薄伽丘先生。”他说,“您觉得一座巴别塔会有什么样的结局?”
他身边的薄伽丘瞬间懂了这句话的意思。
巴别塔吗……
狂妄与野心下建立的挑战神明的奇迹,必将受到灾祸的惩罚。
“那看来现在已经没有人能看到那座塔现在的样子了啊。”他眺望着上方,发出相当微妙的“啧啧”声,“也不知道这栋建筑到底能在历史当中留存多久。”
而此时费奥多尔已经转身打算离开了。
“不管怎么想,这种事情只有真正的先知才会知道吧。”他说,“走吧。”
“诶诶诶,等我一下啦!”
薄伽丘转过头,才发现自己的朋友已经走了挺远,连忙赶了上去。
两三步重新跑到费奥多尔边上,他的口中还在抱怨着:“而且干嘛要用这种语气,简直就像是你真的见过所谓的先知一样……”
仔细地想了想,他赶紧又补充上了另外一句话。
“不过就算是你说你亲眼见过先知,我也不会信的!”他说,“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这种比独角兽还要不可思议的东西啊!”
费奥多尔沉吟了一秒。
他回想着自己这辈子看到过的独角兽和先知的总数量。
独角兽,好几匹。用途是拉车或者拉房子。
先知,仅此一个。用途是驾着独角兽来拉车或者拉房子。
“嗯,确实比独角兽要少很多。”
最后,他实事求是地这么说道。
薄伽丘短暂地愣了一下。
“诶等等。你该不会真的见过独角兽吧!”
他完全不管此时他们两人已经走到了佛罗伦萨的大街上,周围都是来往的行人,只是大惊小怪地喊叫道:“你又不是什么纯洁的处女,凭什么见到独角兽啊!我都从来没有见过啊!”
“……”费奥多尔没有立刻回话。
他只是默默地看了眼朝他们看过来的路人,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应该立刻表示自己根本就不认识这个吵吵囔囔的家伙。
怪不得全佛罗伦萨的文学团体就没有哪个人愿意和薄伽丘走在一块。和这个家伙一起上街实在是太丢人了。
但如果不及时说话,这个家伙绝对能够继续源源不断地念叨下去。一直念叨所有人都会过来问一句“哇,费奥多尔,我听说你以前还见过真正的独角兽”为止。
费奥多尔轻轻地叹了口气,再次为今天和薄伽丘一起出门感到了后悔。
“不是我找到的。”他不得不纠正了对方的思想,“起因是那位先知找到了好几只独角兽,让它们帮忙拉车。”
准确的说是通过暴力殴打的手段来说服独角兽过来拉车。但这种事要是真的说出口,总感觉还是会得到大喊大叫,所以还是算了吧。
但就算如此,薄伽丘还是露出了相当不信任的目光。
“所以你还见过先知!”他说,“但这听起来也太匪夷所思了。我们都知道,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先知。教会那里虽然时不时就会跳出来几个自称预言家的人,但基本都是假货。除了伊丽莎白·阿赫勒。嗯,除了她。”
伊丽莎白·阿赫勒?
费奥多尔歪过头,用有些微妙的眼神打量着自己的这位朋友。
但薄伽丘完全没有意识到他的眼神,只是皱着眉自顾自地说着:“毕竟她关于我们这个百年的灾难预言确实相当准确,教会也确实把她说出的预言给当真了。考虑到她甚至还不知怎么地活了一百多岁,确实可以算个奇迹……”
“但如果仔细想想的话,一个百年毕竟是那么长的时间,不发生点灾难反而不可思议。虽然我们这个百年的灾难的确不同寻常,但那个预言本身依旧是相当容易被实现的废话。”
薄伽丘摸着下巴,有理有据地分析道:“而且除了这几个灾难预言,她基本什么预言都没有说过——对了,我记得她半个月前即将去世的消息传出来时,你还专门去找了她。有得到什么小道消息吗?”
伊丽莎白说过的预言太少了。
在不相信教廷的人们眼中,这位圣伊丽莎白最大的问题就在于此。
她在此之外基本没有做出任何预言,尽管她自己的说法是“预言不能随意说出”,但显然没有办法服众。尤其是在瘟疫到来时,因为这位在世的圣人不愿做出有关于瘟疫如何结束的预言,对她的不满声音也越来越大。
“她当然不是真正的预言家。”
费奥多尔语气平淡地回答:“她只在重复曾经遇到的那位先知讲述给她的预言。事实上,我那次去也是想要问她那位先知的事情。”
薄伽丘眨了眨眼睛。
他显然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这么巧合,一时间都忍不住好奇了起来。
“该不会你们遇到的都是同一个先知吧?”
他说:“算算时间的话,你确实可以算是和她同一个时代的人。”
——否则呢?难道先知的数量已经多到可以用复数的地步了吗?
这下费奥多尔都有点无奈了。他侧过头看了眼薄伽丘,但最后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我们遇到的当然是一个人。事实上,我们当初就是因为他相遇的。”
薄伽丘诧异地“喔”了一声。
他显然没有想到这种涉及到先知和教会圣人的故事竟然会离自己这么近。尽管他早就知道费奥多尔有过很多传奇经历,但这还是不妨碍他好好地惊讶一番。
毕竟先知这种存在实在是太令人好奇了。
谁不想要知道自己的命运呢?就算是对自己的未来没有什么兴趣,也肯定会好奇于这个世界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所以你见过先知,那有没有问对方有关于自己未来的事情?”他兴致勃勃地追问道,“如果知道对方是先知的话,肯定会问吧——”
“没有。”
然而费奥多尔给出的回答相当果断:“我并不想知道这方面的答案。”
关于自己在未来到底会变成什么样,他并没有太多的兴趣。这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那位先知曾经说的关于“永恒”的那段话。
拥有了“罪与罚”这样异能的他,注定会活上相当久的时光。他需要做的是掌控和利用更加漫长的时间,而不是被这段时光改变。
如果提前知道了名为人生的故事会有什么样的结局,还没有任何方法改变那个未来,接下来的人生肯定会很索然无味。
更何况……他也不希望那位先知提前看到自己的未来。
“唔哦?那听上去还挺遗憾的。要是我肯定会问一问他,我在几百年后到底会不会变成超级有名的人。”
但薄伽丘显然不是这么想的。他很是精神地说道:“要是能听听未来人对我的夸赞,那真是做什么都值得了!所以你没有问这个,难道是问了其他有关未来的问题吗?”
有关未来的问题……
的确是有的。
费奥多尔抬眸看着远方,轻轻呼出一口气。
“有一个。”他说,“我问他,我们未来还会不会见面。”
薄伽丘等了一会儿下半句话,结果只等到了安静的沉默。他眨了眨眼睛,有些小心翼翼地戳了戳对方的肩膀。
“呃,所以是不能见面吗?”他问。
“能。”费奥多尔淡淡地说,“就是我等了差不多有一百年。”
伴随着这句话的出现,周围的气氛突然变得微妙了起来。薄伽丘默默地咽了下口水,敏锐地察觉了突然下降的气温。
“哈哈,所以那是你在黑死病期间离开佛罗伦萨时发生的事情吗?”
他努力地运转大脑,尝试分散对方的注意,同时脸上还露出了尴尬不失礼貌的微笑:“毕竟我在佛罗伦萨完全没有听说过你和哪个突然出现的人关系不错的传言。”
费奥多尔抬眸看着薄伽丘。
“嗯。”他说,“当时关于黑死病是怎么爆发的,有很多来源和说法,包括女巫、吸血鬼、犹太人,而我听到了有关于龙的传说。”
别的东西他都并不在意,但是龙……
他在小时候听那位吟游诗人和女巫说过,以前勒托先生出现过两次,而那两次都是为了杀死一头肆虐的龙。
所以当龙的消息出现后,等了几乎有一百年的他还是打算去碰碰运气,看看到底能不能见到自己想要找到的人。
“哦,其实那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own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