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声追着闪电劈下来,每一次炸响都像抽打在脊背上的鞭子。
铁汉王突然拍腿大笑,笑声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眼角的皱纹里积着经年未落的泪光:“那老子倒要尝尝,这提心吊胆的滋味就酒,可比得上北疆的羊腿!”
“风险向来与机遇共生。”白一一挑眉,指尖轻敲桌上那对齿轮,金属相击声清脆如刀剑交鸣,“运作得当,未必是件坏事…齿轮咬合可还顺畅?”
“嘿!”铁汉王突然瞪圆了眼睛,抓起齿轮在掌心掂了掂,“搁二十年前,这精铁物件可是西军专属!当年夏老将军连破六城时…”他的声音戛然而止,齿轮在油灯下转出冷光,“不过丫头,你打哪儿认得这些军械门道?”
雷声在屋顶翻滚,像千百匹战马踏过。
白一一低头啜了口茶,热气模糊了她瞬间紧绷的下颌:“幼时常见大伯摆弄些农具罢了。”茶碗放下的脆响中,她忽然抬眸直视对方,“我说过,只做农具谋生——其他事,与我无关。”
“铛!”
一件铁器砸在桌上,指虎四根尖刺泛着幽蓝的光,握柄暗藏的小刃如毒蛇信子。白一一指尖刚触到金属的冰凉,浑身血液便轰然沸腾——指孔竟是按女子手型所铸!
“这也是农具?”铁汉王抱臂冷笑,阴影中他的身形陡然如山岳压顶。
白一一将指虎套进右手,空挥时刃光划出银弧:“这是‘被狼盯上时,能撕下它一块肉’的农具。”
桌上昏暗的油灯突然爆了个灯花。
铁汉王“铮”地拔出匕首,刀尖抵住白一一咽喉前三寸。雷光闪过时,刀刃映出她骤然收缩的瞳孔:“若让老子发现你是西夏细作——”
“噌!”
匕首擦着她耳畔钉入墙柱,一缕断发缓缓飘落。
“…我亲手送你见阎王。”
白一一捻起那缕发丝,突然笑得眉眼弯弯:“祖上三代刨地的,最远只到过县城。”她将炭笔往图纸上一拍,“等你探子回报便知。前事莫问,来事可期——就像我从不问你,一个军匠如何脱的籍。”
铁汉王抚向腰间布偶的手猛然僵住。
“现在,”白一一的炭笔在脱粒机图纸上重重一圈,“把这铁丝错落钉在我带来的木条上…”
“这铁刺猬真能打谷?”铁汉王狐疑地戳了戳图纸。
“请注意你的用词。”白一一的炭笔在他手指位置轻敲了敲,“这叫‘脱粒神器’——转起来像姑娘篦头发,谷粒麦粒簌簌往下掉,比连枷至少快五倍。”她忽然眯起眼,嘴角勾起,“还是说…你想造投石机?……”
雷声碾过屋顶,震得满室铁器嗡嗡共鸣……
“婶子,该回了。”白一一刚迈进门槛半只脚,就撞见王氏手忙脚乱地将一个粗布包袱往背篓深处塞。那包袱露出一角靛蓝,在灰扑扑的背篓里格外扎眼。
“都…都置办妥了?”王氏指尖绞着衣角,耳根红得像染了晚霞。
“车马上装好,”白一一眼睛弯成月牙,“我再去瞧一眼。”说着轻巧地收回脚,转身时衣角扬起一阵风,眨眼就没了踪影。
细雨如烟,老黄头的牛车载着满当当的货物吱呀呀晃到村口时,暮色又深了几分。这场连绵的雨将每家每户都困成了孤岛,沿途此起彼伏的连枷声、咒骂声混着叹息,在雨幕中织成一张沉郁的网。
“哐当——”
陈阿奶扔下连枷的声音格外清脆,一个箭步冲进雨里,利落地抱起铁皮车轮就往屋里搬。
待堂屋门闩落下,白一一才指着地上那个铁家伙压低嗓音:“铁汉王新做的宝贝,先悄悄试试。”说着摸了摸鼻尖,“暂时别往外说。”
“桂香,把门闩死。”陈阿奶一个眼神,王氏立即会意。老人又虎着脸对两个小的竖起食指:“谁要是说漏嘴——”她故意拖长声调,“往后就顿顿吃我做的野菜团!”
两个小脑袋立刻摇成拨浪鼓,四只小手齐齐捂住嘴巴,只余两双亮晶晶的眼睛眨呀眨。
“吱呀——”
脱粒机芯转动的刹那,湿漉漉的谷粒如烟花般迸溅。白一一手中的谷穗转眼只剩光杆,惊得满屋人张大了嘴。
“天老爷!”陈阿奶粗糙的手掌微微发颤,掌纹里还嵌着泥垢,“让老婆子也开开荤!”她一把夺过白一一手中的谷穗。
“阿奶当心手——”
“噌!”
陈阿奶一脚踏上踏板,身形如扎马步般稳若磐石,铁刺轮瞬间化作银光。谷穗刚沾边,金黄的谷粒便簌簌迸溅。铁牛躲闪不及,被溅了满脸谷子,却笑得见牙不见眼:“阿奶!该我啦!”
“小兔崽子!等老娘稀罕够了!”陈阿奶一个肘格挡开铁牛,脚下却精准控住力道,铁刺轮转速分毫不减。谷粒如雨点般噼里啪啦砸向地面。
“等装上外壳就不会这么乱了——”
“要啥外壳!这是天上神仙用的物件掉到了凡间!”陈阿奶踩着踏板像踩着风火轮,眼角的细纹又深了些,弯着嘴角道,“庄稼人能摸着这宝贝,祖宗坟头都要冒青烟!……”
“铁牛,撑伞来闩门。”
白一一和王氏合力抬起那伤痕累累的铁皮车轮,雨水顺着轮毂的凹坑汇聚成细流,滴滴答答砸在泥地上。她缩了缩脖子,心虚地把身上的蓑衣往车轮上扯了扯,心里既懊恼又莫名期待——不知那冰山脸瞧见这“饱经风霜”的杰作时,会摆出什么表情。
村里的土路她白日里尚且走不顺,更别说这黑灯瞎火的雨夜。深一脚浅一脚,接连踩进几个水坑,车轮在手里越来越沉,等终于跌跌撞撞摸到淑婶子家门口时,她浑身已经湿透了半边。
当那淋了雨、又被铁汉王家那只凶悍芦花鸡啄得坑坑洼洼的车轮,终于出现在沈思禾的工作台上时——
“你……”
木凿悬在半空,沈思禾的手指微微收紧。那张常年无波的脸罕见地变了色,由白转青,又由青转白,指尖抚在在啄痕上顿住。
他的目光缓缓移向白一一——斗笠下的发丝湿漉漉地黏在颊边,雨水顺着下巴尖儿往下淌,衣摆和裤脚糊满泥浆,唯有一双眼睛在昏灯下亮得惊人,像夜雨里未熄的炭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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