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随安第一次见到肖霄,是在明诚高中的教师办公室。
少年推门进来时,午后阳光西斜,从门外照入,落在隐匿于黑色帽子下的半张脸上,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划过,最后停留在自己身上。
在这办公室里,她是他唯一不认识的人,也是老师把他叫来的原因。
刘海下的眉眼和肖姐如出一辙,瞳色如墨,清澈如水,盯着人看时足以将人深深吸引,无法移开。
此刻肖霄便是这样看着自己,只是他的眼神淡淡的,看不出任何情绪,或许笑时会和肖姐一样,弯起的眉眼里尽是笑意,给这张略带冷漠的脸带来些许温和,挺直的鼻梁下,嘴唇微抿,似乎在思考,又仿佛在克制。
程随安想起那天,肖霄的姐姐跟她说的话。
“我和小霄的身世就是这样,从住院到现在,我都在想谁能帮我。钱的方面你不用担心,小安,我只想在我走后,在这世上,还有个小霄能够回去的地方。小霄他,能有人陪他吃一顿晚饭,天冷时,提醒他多穿一件衣服,让他知道,他不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就可以了,我求你,帮帮我。”
“为什么是我呢?”程随安不明白。
“因为,在我生病时,是你特意去给我买了药。你在公司话不多,但我知道,你只是不善于解释和表达,小安,其实你很善良。小霄他不太爱说话,但他很乖,不会惹事......小安,肖姐求你,能不能答应我这个不情之请?”
只有自己能帮眼前这个少年吗?程随安看过去,肖霄安安静静听着他的班主任解释自己的身份,不多时,他的视线再一次落到自己这边。
办公室里人多,在征得老师的同意后,程随安和肖霄一同离开。
一路上,两人都是沉默,程随安不会安慰人,自小生活的环境没有教会她这一点,而那些干巴巴的话语,也说不出口。肖霄微低着头,她猜不出他在想什么,大概是在回想老师和他说的话。
到了车上,程随安交给肖霄两份文件,留他一人在车内。文件袋里放着肖姐的治疗病历,证明等,以及留给她弟弟的信。
停车场附近便是操场,程随安靠在后座的车门上,望向那边,学生们成群结对聚在草坪,跑道上,或坐着交谈,或漫步行走,或嬉笑打闹,你追我赶,清脆爽朗的笑声一阵阵随风传入她耳中。
大约过去半个小时,下课铃声响起,肖霄也从车内出来。
眉眼微阖,没有想象中的哭闹,也没有歇斯底里的质问,和刚见面时并无不同,除了声音有些沙哑外,便是这双明亮双眸暗了光彩。
这个男生,比预想的要内敛坚强克制。程随安悄然将手里抓成一团的纸巾握紧,看来,是用不上了,她退让到一边,低声告知:“你姐姐,在里面。”
“谢谢。”
肖霄打开后座的车门,洁白而方正的盒子不大,也不沉,却装着他姐姐的全部,骨节分明的手由于抓得太紧,指甲已经发白。
木制盒子的表面,平滑而坚硬,再怎么用力抓握,也不会留下多深的痕迹。好一会儿,肖霄才看向程随安,哑着声音:“可以请你送我到海边吗?”
夕阳将整片海域染成金黄色,暗红如血般的落日半悬挂于空中,一半没入海中,一点点往下沉,海面上空不时有海鸥发出鸣叫,低飞掠过,激起层层涟漪。
远处漂浮在海面上的小船因海浪起伏而摇晃,肖霄正在完成他姐的遗愿。
“真不需要把你弟弟叫过来吗?他会不会......”
“不,不要。即使小霄日后恨我,我也不想让他看到我离开时的样子,这样的情景,我不想他再经受一次了。小安,我求求你,不要。”
电话铃声将回忆打断,肖姐的话仍回响在耳边。程随安垂下眉眼,拿出手机,是今天留了电话的老师。几句简单的询问交流过后,通话结束,肖霄也上了岸。
这个城市靠海,程随安没去市区海域,而是特意绕远了路,出城,来到城郊外的一个小渔村,租下渔民的一艘小船。在这里,肖霄的行为不会引起别人怀疑和注意。落日残辉落在那顶黑色帽子上,带着一圈光辉的肖霄跳下船,朝自己走来。
“我姐她,麻烦了你很多吧?”肖霄站在程随安身侧,一同望着夕阳在海平面上渐渐消散,“谢谢你。”
“不客气。”程随安轻声道,“肖姐,是在下午六点十五分零三秒走的。送别时,除了我,还有一直照顾她的护士。”
“她走的时候,”远方落阳如血,残月如钩,二者相映,共同出现在黄昏消失夜幕降临之时,那日的余晖也如今日一般,如此绚烂,那是留在肖姐眼中,是她看到的最后的光景,程随安顿了顿,“是笑着的。”
偏僻的海岸角落处,原本只有两人并肩站着,此时酷热已散,傍晚凉意渐起,村民们陆续前来海边散步,还有几个往他们所站的地方过来。
“这样。”
肖霄说完这句话后,便陷入沉默,程随安也没再开口。直至附近人群逐渐多了起来,夜晚即将降临。
程随安低声问:“回去吗?”
“好。”
身后的落日没入海平面,随即夜色取代残辉,几颗散发微弱光芒的星星点缀在一片蓝黑色的天空上,与不远处弯如镰刀般的月光遥遥相望。
回去的路上,程随安将自己住的地址给了肖霄,钥匙还没来得及准备,只能等下次再寄来。肖霄的回复基本是轻轻的一句好,或是点头。说完这几句话后,程随安不再开口,肖霄也沉默看向车窗外。
刚到学校,时间是九点四十三分,恰好遇上晚自习结束,学校大门打开,不少走读学生从校内走出。
“抱歉,还麻烦你送我回来,今天的事,也谢谢你。”
“不客气。”
道别后,肖霄推开车门,离开。程随安靠在椅背上,看向车窗外,校门处,下了课的学生从校内成群涌出,唯有肖霄一人逆向而行。
昏黄的路灯下,那顶黑色帽子在人群中移动,随后在大门前处停顿,很快,戴着帽子的少年在她的视线内消失。
程随安轻轻敲了敲方向盘。
毫无征兆,没有一点心理准备,突然被迫接受自己唯一亲人离世这一事情,却是如此冷静,接近一天的时间,肖霄都没在她面前露出过一丝崩溃的情绪。
一周前,程随安接到医院的电话,才知肖姐住院,紧急联系人填的是她的号码。
医院那边跟她说,他们只会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会打她电话,这是病人的请求,也是因为病人的家属,只有一个还在上高中的未成年弟弟,二者权衡下,最终还是找上了她。
三天前,医院那边给她打来电话,意思很明白。
程随安请了假,赶往医院,病床上的肖姐闭着眼,与上次抢救不同,那时她全身插满管子,身边站满医生和护士,如今只剩下一个呼吸机还坚守岗位。
惨白消瘦的脸颊早已没了先前的红润,凹陷的眼皮下,那双眼睛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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