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的光线落到燕览眼睑。
她揉搓着眼皮,缓缓睁了开。身上的酸重感像骨头里灌满了铁浆,在意念驱使的那刻瞬间凝结,动一下就仿若皮肉分离一样难捱。意识和行动错节,直到她好不容易撑着自己,扶着额头,斜靠在床榻旁时,才想起来星点关于昨夜的事情。
一屋子男人、谢游、浴房......
她还做了什么?
记忆有些模糊,片段般细碎又顺序错乱地一股脑浮现,燕览心乱如麻,理了好一阵,总觉得自己做了异常不妙的事情。
她好像——拖着谢游陪她睡觉来着?
她好像——主动吻了谢游来着?
她好像——对谢游欲求不满来着?!!
“疯了,都疯了......”燕览好不容易从床上爬起来,这下又失了力气,彻底往后倒去。
直到门外响起叩门声,燕览才回神。
“姑娘起了么?”是下人的声音,“该用早膳了。”
燕览浅浅应了声,这才拖着步子一点点迈出房。外面的太阳光尤其热烈,滚烫地落在她身上,犹如照亮什么不可说的秘事一样,她总觉得不自在,外加心虚。
她抬手,只从下人端着的盘子上一个拿走馒头,便挥挥手叫她走了。
握着白白胖胖的馒头,燕览干瘪地吃起来,对昨夜尚还回忆不清楚的事情感到懊悔。长公主本是好心,却不知她这从不“开荤”的身板哪受得了合欢香和怪茶的双重熏陶,欲望过盛,身体都承受不住了。简言之,脑子烧坏了,干了许多平日里干不出的事。
她狠狠咬了口馒头,啐了声。看着手中馒头,又忽得没了食欲,一下子将其扔到了一旁,窜出来几只野猫抢着。
这一切的源头都是长公主的“好意”。
她可得去回禀她,这种福气给她她可要不起。
千万别有下次了,我的公主殿下!
推开长公主的房门,里头仍是和昨夜一样浓郁的酒气,随着阴翳扑面而来,像猛兽一样将阳光下走进来的燕览扑倒了。她抬手在鼻前扇了扇,往绫罗绸缎堆砌的床榻边走去。那里隐隐有一道长长躺着的,婀娜如曳柳的人影,水红帷幕遮挡着脸部,看不出是醉是醒。乱锦堆成山,珠宝、银壶、水果糕点洒落在其上,像湖泊里星星点点的彩石头,却纷纷长满了腐败的苔藓。
这场景燕览并不讶异。可这回奇怪的是,女人形单影只,手中似乎还握着陶土酒壶,周围无一个理应在场的男人陪伴。
燕览缓缓挪步到床榻边。
“嘭”一声,闷闷的。陶壶从女人纤长柔软的手中松落,在地上砸出一声厚响。陶壶圆圆胖胖,咕噜地滚落摇摆。
燕览俯下身,替她捡起陶壶。她朝里看去,陶壶已经空了,里面只传来丝毫酒香。
“昨夜开心么?”
闻言,燕览看过去,这才发现长公主掀了掀眼皮,正对她说着。她声线气若游丝,燕览仔细一瞧,那双微微眯着的杏眼边缘,洇着一圈不易见的泪痕。再一看,长公主整个人陷在柔软饱满的床榻里,如同一根失去韧性的弹簧,毫无生气地摆在那,只伸着一只细腻如凝脂的手,搭在床缘。
燕览顿了顿,欠身,“...多谢公主殿下厚礼。”
犹豫了半晌,她最终没有继续开口道出她这次的来意。
现在这副场景,总觉得不是时候。
而后,长公主果然淡淡冷笑了声。笑中充斥嘲讽,眼神却飘忽,并非指对燕览。她缓缓收回手臂,动了动麻木的躯干,从废墟里撑起身子。那副骨头咯吱响,就好像要散架一样。
她呆呆地坐在床缘,眉眼间满是荒芜。
“公主,我扶你去沐浴吧。”燕览淡淡道。
半晌,长公主才懒洋洋地抬了抬手,示意不必。她兀自站了起来,走入一堆不知名的混乱中。
这里,仿佛经历过一场歇斯底里的“大战”,满地尽是...荒诞又戏谑的美。
燕览不知所措,心里只想着——
昨夜,宛平并不开心么?
她记得她走时,长公主还像小孩一样冲着她撒娇似的,既给她喂好吃的,又给她安排大礼,饶有意味。可而今......
遣散了整个宴会后,她又发生了什么?
燕览不知道,只默默跟随在她身后。
经年来,她很少,也很难,在宛平身上看到如今的“脆弱”二字。
还是说乐极生悲?
长公主从地上捡起一颗饱满圆润的泛粉珠子,捏在指尖摩挲,不知在想什么。半晌,她胸腔一震,传来一声冷笑,燕览看到她兀自走到梳妆台,将珠子放入了一个精美的匣子中,再一看,那眼角边的泪又晕了开。
“...公主,可是发生何事?”燕览沉声,“燕览愿为公主殿下分忧。”
长公主沉默了片刻。
“阿览,”她并未回头,声音却带着哭腔,“你说,死了的人要是能复活,这世上是不是会少很多烦心事。”
燕览蹙眉,迟疑道,“...公主何出此言?”
长公主却只是嗤笑。徐徐,她回过身来,神道道地打量着燕览,却像不再掩饰脸上的伤怀。她就像悼念故人一样看着燕览,心中咀嚼着某种痛楚。
燕览不堪打量,讪讪别开眼神,却只听见长公主喃喃:
“你或许也是个好姐姐。”
声音很微弱,根本不是说给燕览听。更像是那薄薄的胸腔根本再也盛放不下汹涌的悲情,而眼泪已干涸,能说出口的只有一句枯枝败叶一样的、令人不解的话。
燕览回过神,“公主,你说什么?”
“没什么。”长公主叹了口气,终于愿意将眼神从燕览身上挪开。
她重新梳妆穿衣起来。仿若刚才的一切,是一场梦,或是一出戏。一语惊醒梦中人,执念还在,可幻想终究破灭。长公主回归正常,毫无情绪地问,“昨夜你同我说,此案还有疑点?是什么?”
转换太快,燕览一时没反应过来。
长公主的过去她从不过问。可待在宛平身边这么多年,她早知道她的过去不会是璀璨的,相反,那里遍布猩红。
燕览还是飞快理了理思绪,答道:“回殿下,此案的确还疑点重重。”
她细细道来,“袁崎下落不明,而曹大人也落得个不好的下场。被关押的马大人与宇文将军,似乎也并不慌乱。而首辅那边,看起来...动静不大。”
长公主清了清嗓子,勉强也让思绪跟上进度。
“你的意思是,此事并非全是首辅一人的手笔?或许,还有偶然?”长公主的声音很淡,多说两句,便能听出喉头的干燥沙哑。
“是。”燕览沉声,“也许是偶然,也许也是...还有别有用心之人。”
长公主轻轻掀开眼皮,揉了揉眉心,似乎倍感疲倦。
“本宫今日无心去查,但你听着,此事若并不简单,你定要给本宫盯着。”
“是。”
话音刚落,外头就火急火燎进来个侍从。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脸因奔跑而发红,喘着气作揖:
“参见公主殿下,懒锦姑娘,有要事禀报。”
“说。”长公主启唇。
那侍从抬起头,“是那个叫袁崎的。他,他死了。”
“死了?”燕览率先一步朝前,“死在哪儿了?”
侍从也察觉事情不小,声线略颤,“乱,乱葬岗。”
此话一出,房里短暂的一阵沉默。
“退下吧。”
“是。”
侍从屏退,燕览却在这一间隙里理出了不对。
“公主,若袁崎是被首辅所用,杀人灭口倒是说得通。更何况他上次背叛了首辅,首辅更要杀之以痛快。可我总觉得不对...”燕览分析着,“我见过此人,他为人精明,胆大心细,若是知道首辅此番有为难他的意图,他定然不会帮首辅做事的。”
长公主思索了半晌,点了点头,“嗯。”
“且,上次我派人去首辅府查过,袁崎并没有在那里的踪迹。”
她早前就派墨羽留意着首辅那里,关于袁崎的动静。可不仅账本之事没有刺探道,袁崎死了这么大的事也并无苗头。这样看来,袁崎将账本交给曹京墨当呈堂证供的事情,很可能不是首辅所为——
那他究竟是搭了谁的线,乘了谁的风,得了这渔翁之利呢?
“一个废人,死了就死了。”长公主哑声,“难道他还能翻了天不成?生死与否,就算和陈山那家伙无关,也难逃其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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