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辉楼四层厢房——
兰肃坐在槛窗边的桌案旁,指着从飞廊至舞台的表演“佳人举袖耀青蛾,掺掺擢手映鲜罗。状似明月泛云河,体如轻风动流波。舞势随风收复散,歌声似磬韵还幽。”看着对面刘川“此般曼妙佳人灵动姿,是不是能让你精神点儿?”
刘川赏着这勾阑歌舞尽风流,美酒名姝香云绸。叹得人生多乐事,夜深灯火相辉楼……虽说这里的歌舞堪比宫廷正声,将媚与雅融合到了极致,但还是一句“不觉得。”
“这美色当前还无精打采,你不会……”
“不会什么?”
“你是不是猴子变得?好容易到了蟠桃会,使了定身术,却只奔桃子去。”一脸坏笑“你没试过怎么知道自己不喜欢?”
“是吗?”
“不是吗?”
起身离开桌案,下台阶,坐到厢房中央的八仙桌边,斜眼瞧着兰肃“那有人没试过就和离,又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我也不想往自个儿脸上贴金,开始是怕越界之后甩不掉。”对上对面杀人的目光,“可后来……”一脸坏笑“就只是身边来了个小狐狸精,吸我精气,勾我魂魄,迷我心智了。”说着,也起身过去,与刘川身旁坐下,颇有严肃道:“我是怕你后悔,不想你觉得吃亏。”
眼带笑意“这么大度?”
“你若想要试试,我……”摸着鼻子“倒也无妨。”
“当真?”见刚刚还“大言不惭”之人皱眉撇嘴,左顾右盼,继而硬撑着点点头……刘川突然一脸严肃四下张望“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好大的醋味?”
“啊?……去你的!”
笑容逐渐展开“你这么个宽待己、严律人的主,会转性?!怕是想把我拉下水,方便自己行事吧?”
“哎!你这人!别把人都想得和你一样成吗?!你是不是……一直就我一人?”
刘川尴尬皱眉,可又不能否认,只好实话实说“当然。”
“所以嘛。虽说诗酒趁年华的得个青楼薄幸名你不屑为之,可如满清袁子才所言‘人不风流枉少年’的偶尔为之,它也无妨吧?”
“你一直是如此理解袁枚这句的?”知道以这人的学识,此时绝对是在故意指鹿为马。于是“那对于杜牧的‘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笛’你又是作何理解呢?”
“你吧,还真是孺子可教,长进了!”乐不可支指点着刘川。笑着笑着,突然收起戏谑之意,正八经儿凝视这人,“我是想你弄明白了再决定,不然‘以后’你再告诉我你搞错了,我可接受不了。”
刘川突然懂了,这人,开始患得患失,走心了……垂目沉吟“千江月,总是一轮月光,心珠宜应独朗。一勺水,便具四海水味,世法不必尽尝。”说罢,看了眼兰肃“你才是,别把人都想得和你一样。”
兰肃看着眼前这有气敢任之人……想这人平日亦是如此,说话声音不大,但一字一句却掷地有声。就如同此时,每一个字儿都重重砸在他心口上。
这时,侍者鱼贯而入,将晚膳端上桌……
看到美酒佳肴,兰肃眉飞色舞。“总算可以吃点人食了。这些日子忌口忌得,荤腥不进、滴酒不沾,素净得我都快成仙了。”
“成仙最应该忌的,就是欲。”
“那不成!‘你’我可戒不了。”说着,大快朵颐。
刘川眼瞧着这人胃口好起来,脸上露出欣慰的笑……
二人品美食、赏歌舞之余,还不忘时不时斗着嘴。只是……
看着刘川面前一滴未少的杯中酒,兰肃不禁摇头感叹“真是点点行行泪痕满,花无人戴,酒无人劝呀。你说我又不是‘无相亲’,却为何还要在此独酌呢?”
开始,刘川见兰肃饮酒,虽皱眉可还是隐忍放任。
后来,见其一杯一杯复一杯,就逐渐气不打一处来。
现在,这人不但不懂得见好就收,还搁这儿无病呻吟……这在刘川听来简直就是妥妥的挑衅。于是忍无可忍之下“你还要喝多少?!”
“怎么?还怕我酒后乱性不成?”一如既往的油腔滑调。“怎么又不高兴了?……这想来,你还真是小性儿得很呀。”
“那明代《食物本草?味类》曰:酒,大热,有毒。赵宋朱翼中《北山酒经》亦云其‘虽可忘忧,然能作疾,所谓腐肠烂胃,溃髓蒸筋。’而我关心你,你却说我小性儿……”突然想起兰肃在见彰对上官惠文说得话“要是你觉得我是在举着‘关心’的大旗,以‘为你好’的名义干涉你的个人之事,那么我无话可说!”
“行!既如此……”放下手中酒杯,“也罢!”看着刘川,“来!今儿呀,我就和你好好掰吃掰吃!”边说边假模假式地撸着衣袖。
“你呀,要是引经据典你就引全了,别净挑内些个对自个儿有利的说。我最烦的就是你们这种借先贤的嘴说自个儿话的人。明明知道人说得是什么意思,自个儿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却偏偏断章取义、硬拼凑出另一个意思来混淆视听、误导大众。你们是觉得自个儿人微言轻,想借圣贤之名增加公信力呢?还是也知道自个儿内歪理邪说是多么的不靠谱,以自已的名义怕遭报应?”
说罢,也不管刘川越来越犀利的目光,端杯——也是心存忌惮,所以只蜻蜓点水抿了口。“《食物本草?味类》是说酒大热有毒,确实没错。但后面的‘通血脉,厚肠胃,御风寒雾气,养脾扶肝。’你怎么不说了?!那被誉为茶疗鼻祖的李唐名医陈藏器还在《本草拾遗酒》中说酒能‘杀百邪,去恶气,润皮肤,散石气,消忧发怒,宣言畅意。’呢!还有啊,想那……”突然被刘川一把揽过脖颈,以口封口。
刘川撤回身,一脸嫌弃“一身酒气!”
兰肃故作一脸惊恐,将手中杯“掉落”到桌上。“我终于理解内赵宋苏子瞻所说的‘忽闻河东狮子吼’了,真是酒杯落手心茫然啊。”见刘川还欲动手,“都说君子动口、小人动手,你乃谦谦君子,还是应该听劝!”
“元代忽思慧在《饮膳正要饮酒避忌》中明确说了‘多饮伤神损寿,醉饮过度,丧生之源。’不许喝了!”下了最后通牒。
“你呀,还真就带着那么股子正室的霸气。”说着,上手轻挑这人下巴,“是——,为夫知道啦!”突然想到什么,“你说日后……嗯……估计比起那李唐房玄龄的梁国夫人、北宋陈季常的柳夫人,你恐怕会有过之而无不及吧。”
刘川琢磨着兰肃刚说的二人……不觉质疑“你只一人不够吗?”
“只你一人?”
横眉冷对“不够吗?”
“啊,嗯……我够。”诡异一笑“我够够儿的了!……哈哈哈……哎!啊!君子动口小人动手!别忘了你是君子!……你!咱神川家暴它可犯法!……啊!哎呀!……你居然敢殴打皇子?!……刘子玄!轻点儿!……痛!……”
就在二人打闹戏谑之际,厢房外一声“见过恭王殿下。”仿佛是特意喊给他们听的。兰肃听出是岑裕的声音,同刘川交换了下眼神“兰孝瓘?在隔壁?”
外面一阵嘈杂后恢复平静。又过了会儿,听到隐隐敲门声。兰肃心领神会,赶紧开门——果不其然是岑裕。
岑裕闪身进房,掩上门,冲旁边厢房努努嘴,小声道:“恭王说了,房间包夜。”
“他?!”兰肃眼珠转了转,突然坏笑“几个人啊?”
“除了随行之人,还有一位男子……”岑裕努力于脑中搜寻着……可最后还是摇摇头“面生。”瞧了眼兰肃“我去盯着了。”说完闪身离开。
兰肃歪头,起身,至槛窗处。挑开半垂的幕帘,手扶窗框探出身体,朝隔壁厢房张望……只见房内人影晃动,可就是看不到本尊。越是看不见,陵王就越好奇。越好奇就越要看清……不知不觉已探出大半个身子。而这行为在刘川看来简直幼稚之极。
“陵王殿下!”兰肃闻声寻人……魏辽站在楼下正堂,强忍笑意,望着自己。——魏辽,字文远。当朝太仆之子。任上林校尉,也是二皇子恭王兰溱伴读。
魏辽每每陪同恭王出行必是如办公室主任般总揽一切,今日亦如此,在到达相辉楼后便习惯性地于正堂安排诸事。交代完准备上楼之际,一抬头,看到了在槛窗处鬼鬼祟祟的陵王。魏辽也是犯坏,没立刻出声,而是眼睁睁瞧着兰肃一点点儿往外探。期间还不忘对堂中侍者打趣“要不怎么说这不走寻常路还得是陵王啊。”直到等兰肃“挂”在了窗棱上,才开口大喊一声——给兰肃吓一机灵——同时也是在提醒恭王。
兰溱听到喊声,来到槛窗处向下观瞧——见魏辽正在往上看——顺着其视线,侧头……只见一脸堆笑的陵王在朝自己挥手……兰溱也同样挥手并致以真诚的微笑。“皇弟,别来无恙啊?”
“托皇兄的福,一切安好。”
“瞧这架势伤势定无大碍了吧,毕竟都能‘飞檐走壁’了。”
“堂中舞蹈甚是好看,这样看得清楚。”
二位皇子探出大半个身子,悬空相望,假模假式地嘘寒问暖、传达着对彼此的虚情假意……
为方便听歌赏舞,相辉楼厢房的槛墙低、槛窗大,近乎落地。虽有低矮栏槛可刘川还是顾虑兰肃安全,过去伸手把人往回拽“小心掉下去。”
“哎?!你别扯我呀!再让我瞧几眼,马上就看到了……”
可刘川完全无视,硬生生将这人拉回安全范围。“这么想知道,过去打个招呼便是。”
兰肃闻言,不觉点头“倒也是。走!一起过去瞧瞧。”说话间拉起刘川抬腿就走。刚到门边,伸手正欲开门之际,便听一门之隔外一声“陵王殿下!打扰了!”听出是魏辽,二人对视一眼……刘川拦下伸手开门的兰肃,转由自己来开——兰肃瞧着这“懂事儿”之人乐——私下二人如何相处是两人的事,可对外还是要有尊卑、应场面的,所以不论从身份还是官职上,岂有陵王亲力亲为的道理。
随着厢房门打开,早在门外等候的魏辽作揖行礼,“见过陵王殿下,见过车骑将军。”
刘川拱手“见过恭王殿下。”转向魏辽“魏上林。”
兰溱示意刘川免礼的同时看向兰肃,“我这好久没见你了,一直想去见彰探望可又怕扰到你修养。今日难得在这儿碰见,可得好好瞧瞧你!”说着,万分关切得上下打量起来……“嗯,看着气色倒是光彩照人,可想必应该还有什么隐疾吧?不然这见天儿不上朝不议政的……”转而看向刘川,“不只空谈误国,旷工摸鱼它也耽误事儿呀,你说是不是?大司马?”
兰肃乐,对着刘川“哎?之前咱在公堂说内事儿,要不你再考虑考虑?”指对北伐断粮一事的不予追究。
刘川虽白了眼兰肃,但心里却在叹气摇头——恭王这张嘴啊,也不怪兰肃想弄死他!
兰溱寒碜完兰肃,也不客气,“怎么?不请我进去坐坐?”
兰肃边说着“应该我过去给皇兄请安的,却劳皇兄大驾……真是罪过啊。”边将二人往房内让。
兰溱也不客气,说着“不碍的,咱们之间没那么大礼数。”抬腿迈步。
兰肃示意刘川引路而他自己不但没跟进,反而往门外靠。站在门边儿看着三人落座……“所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我看皇兄厢房还有人,不如一同请过来。”话音儿未落,人影儿全无。——兰肃明白,这人主动过来,哪是什么想自己,分明就是为不想让自己过去。可越是这样他越是好奇,好奇恭王在金屋里到底藏了什么人。
兰肃边喊着“打扰了。”边推房门。随着房门打开却“嗯?”的愣在门口。眨眨眼,房中这人……面熟,好像在哪儿见过。可……一时还真想不起来。
房中人显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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