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老板揉了揉眼睛,从地上爬起来,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地上到处散乱甩着零件,咯的他全身都疼。
他龇牙咧嘴地胡乱咒骂,还没发泄完,就听见“砰砰砰”的敲门声。
纳西区这种破烂地方,连门都没几扇好的,在暴力催促下,摇摇晃晃,仿佛随时都要散架。
“敲敲敲!大半夜的!不睡觉啊!”老板吼了句,结果外头不见收敛,敲门的力道反而更大了。
“……小兔崽子,一身用不完的牛劲儿。”老板不高兴地嘟囔着,还是去给人开了门,“到底要做什么啊,小少爷。”
衣着华丽的少爷不知道刚从哪个名流聚会里离开,香水夹杂着酒气,熏得老板利落往后退了两大步。
小少爷头回扑了个空,泛着红晕的脸上呈现出茫然的呆滞感,一双浅褐色的眼睛霎时间弥漫起浅浅的睡意。
他委委屈屈地开口:“……哥哥。”
老板深吸了口气,扶额,忍住破防尖叫的冲动。
小少爷不知道他忍得多辛苦,兀自在雷区蹦迪:“你怎么不回家啊?”
老板面无表情:“小少爷,你哥死了。”
“……?”
老板嘴角上扬,微笑着重复:“我说,你哥死了,听见没?”
“……”
小少爷抿着唇,慢慢垂下脑袋。
老板等了会儿,也没等到什么动静,正想着要不要关门回去睡觉,就听见小少爷低低哑哑的泣音。
“……”老板目瞪口呆,“不是,你哭什么?嘶,喂,你别哭了!”
“哥哥。”小少爷抬起水汪汪的眼睛,看他的眼神像再看负心汉,“因为你不需要我的钱了,所以就不要我了吗?”
这话说的他像个抛妻弃子的负心汉似的。老板实在槽多无口,只好自暴自弃地说:“嗯嗯嗯,对对对,所以你能走了吗?”
小少爷又不说话了,只是眼泪流得更凶了。
老板:“……”
良久,他叹了口气,说:“阿瑞斯的小少爷,我知道你的哥哥,七年前虫族入侵六环星时的驻守军指挥官。”
“我记得他好像是‘英勇牺牲’了,对吧?”老板搓了下乱糟糟的头发,“虽然为国捐躯的士兵都很伟大,但您也没必要这么咒我吧,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阿瑞斯抽了下鼻子,对老板的话充耳不闻,自顾自地说:“我今天见到段少将了,他刚刚度过易感期,和伴侣的感情非常好。”
老板:“……谢谢,这种事我不关心。”
阿瑞斯卡了下壳,又开始努力找话题:“你店里的那个,不是真正的诺里斯,你不要相信他。”
老板早知道了,这年头正常人的光脑怎么会是那种手戴式?
大多是遗体回收的芯片重新组装使用,纳西区不少没有黑户都是靠着这种“死人户口”在首都星流窜——他也不例外。
“小少爷,”老板有点站累了,他吊儿郎当地倚在门框上,“你让我不相信他,是不是要我开除他了,然后继续靠你给钱活命啊?”
他说着,上半身往前倾,吐了口气在阿瑞斯脸上:“包/养我?”
“我是担心你。”阿瑞斯小声狡辩。
老板扯唇笑了下:“那你说说他是谁?”
“……”阿瑞斯沉默了很久,才心虚地回答:“我不知道。”
“诺里斯”把身份藏得很好,他也不敢大张旗鼓地找,怕谁注意到他的行径,顺藤摸瓜地发现哥哥。
“小少爷,纳西区里身份对不上的人多了去了,一个诺里斯算什么呢?”他推了阿瑞斯一把,“你好好当你的监察员不好吗?老往这儿跑什么呢?”
“哥哥。”
“你哥死了不好吗?”老板被缠的烦,往人心里戳刀子,“如果不是他死了,你能有今天吗?”
一个被养废的孩子获得关注,只是因为上头能撑起荣耀的继承人死去。
“……你在说什么?”阿瑞斯双肩颤抖,他哆嗦着,眼睛红了一大圈,“我从来没这么想过!”
老板听着他的愤怒,没有半点动容:“嗯嗯嗯,没有没有,说完了吗?该放我去休息了吧?”
“我会证明给你看的。”阿瑞斯目光坚定,他会证明,没有任何人会比他对哥哥的感情更深,那个诺里斯,更不行。
**
许落白醒的时候天还没亮,他睁开眼看了会儿,确定段舟彦已经走了才起床下楼。
管家在客厅里浇花,家政机器人当然能直接完成这些琐事,但他更喜欢自己动手。
他听见下楼声,抬头看许落白,问:“要出去吗?”
许落白摇了摇头,下了楼就往藏书室钻。
“许先生。”管家幽幽地喊了声,“您还没吃饭。”
许落白讪讪回头,不出所料地瞧见了管家幽怨的小眼神。他心虚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小快步地跑到了餐桌面前,眼巴巴地盯着管家:“我饿了,真的、真的……”
管家哼了声,放下水壶,慢悠悠到厨房里去。
他的身影刚消失在视线范围内,许落白立刻四处寻觅起来,默默祈祷绿毛龟可千万别在厨房啊。
好在今天管家的心情看起来还不错,端出来的早餐色香味俱全,一看就不是绿毛龟的产物。
许落白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慢悠悠地享受美食。
“我吃好了。”
管家手里的水壶正好空了,他看了眼beta乌黑发亮的黑眼睛,生出种养小孩的错觉,他咳嗽两声,说:“嗯,去吧。”
说是藏书室,里头其实一本书都没有,纸质书籍早被电子与数据替换。
许落白推开门,温煦的白光逐一亮起来,半人高的白色小机器人结束休眠,咕噜噜地滚过来。
“您好,许先生,AI为您服务。”
它脑袋上的电子屏上显示的是按用途分区的书籍归纳,许落白点开机械理论,很快找到了自己想看的东西。
“正在为您提取数据……”
仿真模拟书籍很快生成,送到了许落白的手中,他随便找了个角落坐下,开始研究这些在外面几乎不可能接触到的知识。
思考的间隙,他也会停下来,低头看脚边的平头小机器人。
这么小巧可爱的服务型机器人,很少有人知道它的核心芯片是从南河三星上淘汰下来的。
“许先生,您有什么疑问吗?”AI发现许落白的视线停留太久,主动发出询问。
许落白碰了下AI平滑的边缘,问了个有点黑色血腥味道的问题:“我可以把你拆开看看吗?”
AI电子屏幕上的光闪烁了两下,紧接着打出了一段符号:“……∑( 口 ||”
许落白的大脑开始不受控制,自动开始播放自己一个月前和管家的对话:
‘……绿毛龟和AI好像谈恋爱了。’
‘您是在讲什么新式玩笑吗?’
‘它,我说绿毛龟,最近很喜欢跑到藏书室里去,连叫它做饭都不积极了。’
‘可能只是它突然觉醒了吧。’
‘AI学了很多绿毛龟的坏习惯。’
‘机器人也会有坏习惯吗?’
‘……也不一定算是坏习惯,算了,等到时候您看见就明白了。’
许落白盯着熟悉的颜文字,动了动唇,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如果许先生坚持的话,我同意。”AI电子屏幕上的表情切换成“::>_<>
“……”
许落白仿佛被狠狠电了下,猛地缩回手:“嗯……我开玩笑的。”
AI头顶上悲伤的表情没有变化,它“望”着许落白,问:“您不同意我和绿毛龟在一起吗?”
许落白张了张嘴,从没像此刻这么尴尬过。他看着AI真情实意的“悲伤”,记忆里AI高知冷淡的机械感逐步被眼前撒娇卖萌的模样取代,心情也跟着一点点变得复杂起来。
“怎么……连你都会变?”
AI的电子屏切换成“[??_???]”,它问:“您不喜欢吗?”
许落白没说话,AI切掉乱七八糟的符号,就连声线都跟着回归冷淡。
“绿毛龟说它您比较喜欢一些可爱的事物,它说每次它和弗雷德‘吵架’,只要打出‘::>_<>
“很抱歉,许先生,我以为这样能让您像喜欢绿毛龟一样喜欢我。”
“弗……弗雷德?”许落白的手很轻微地抖了下,他伪装着冷静,问,“绿毛龟经常和你提起他吗?”
AI摇晃自己的身体表示否定:“只有很少的时候,它说很久没有听见弗雷德的大吵大叫了,觉得这里有点安静。”
AI敏锐地察觉到眼前的人类情绪不佳,飞快地调动数据库分析为什么与解决方案。
它不认识弗雷德,对弗雷德全部的了解都仅仅来自于绿毛龟,但毫无疑问,这个人是对绿毛龟、许先生非常重要的人。
AI想,也许是“思念”,它大胆提出建议:“您想见他吗?我可以调取数据,为您拨通视讯。”
“不、我不想。”许落白的声音很低,他的手颤抖地更厉害了,剧烈的疼痛好像是从骨髓里生出来的虫子,从内而外的、一点点啃噬着他的血肉。
“您……吗?”
AI仍在说着什么,但许落白听不清了,他的耳朵被嘈杂的声音占据,噪白而无意义的声响连绵不断,像细细的绳子不断割据着神经。
他对那场审判的开始和结束没有概念,只记得弗雷德作为证人出场,随后视觉与听力都被剥夺,再次回神时,只听见审判长重重敲下的闷响。
——“罪名成立,许落白,违反帝国最高法,革除一切军衔,剥夺帝国公民身份,判处阿兰斯特监狱服刑,终身!”
“您看起来好像不太好。”
许落白本能随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目光迟钝而缓慢的聚焦,他看见AI冷冰冰的机械手握住了他的双手。他想说什么,但喉咙干涩,发不出任何声音。
“您的心率很慢,需要我为您呼叫医生吗?”
“……不。”许落白忍着喉咙里的疼痛,嗓音喑哑,“我只是有点疲惫。”
“需要休息。”
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许落白想,即便没有忘记,但也不值得耿耿于怀。
AI扶着许落白到藏书室的休息间,却仍旧不放心,停留在床边:“许先生,等你醒来,可以把我拆开看看吗?”
“……嗯?”
AI擅自忽视上扬的语调,自顾自地说:“我们说好了。”
“……”
许落白闭着眼,混乱的记忆破了闸,没头没脑的乱窜,拧成一场梦,逼着他重温过去的种种。
**十年前**
六环星的夏天仍旧很冷,六环星的中央星球衡云星刚刚结束一场战争,云层被在空中炸毁的飞行器污染,接连三个月,衡云星的上空都阴沉沉的,不见丝毫天光。
灰色的雪飘摇着落下,最后堆积在地面,让这个世界更加死寂。
许落白气喘吁吁地爬上三楼,却发现去往天台的门被上了锁,不用猜,他也知道是院长妈妈锁的。
衡云星没有一天不在下雪,院长妈妈早就三令五申,不许任何人到外面去——这些被污染的雪一旦接触到皮肤,轻则引起瘙痒、红肿,严重的,更是会导致皮肤大面积溃疡。
但坐落在郊区的孤儿院信号太糟糕了,在眼下这种特殊时刻……
许落白有点着急地刷新了三四次光脑,仍旧没能成功打开网址。他皱着眉,抬眼盯着那把锈迹斑斑的古董锁,思考着暴力拆卸的可能。
“许落白,又琢磨什么坏点子呢?”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许落白手抖,预计做坏事的人,哪有不心虚的?
要是被院长妈妈抓到,指不定会被拎着耳朵到大堂去,当反面教材教训。
怎么说他也是孤儿院里最大的孩子了……这也太丢脸了点。
然而等他一回头,那点心虚立刻丢得没影儿了。
“弗雷德!你回来了!”他惊喜地叫了声,又很快皱着眉,不赞同地质问,“院长妈妈不是说了衡云星在下灰雪吗?你回来做什么?”
“给你带来好消息啊。”弗雷德扬了下眉毛,变戏法似抽出条红丝带。
许落白目不转睛地看着,直到瞧见了尾端那枚铜色徽章才把憋着的那口气吐出去。
“少尉。”弗雷德说,他在授勋仪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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