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补烟遭受搅扰,如此熬了一个大夜。
天尚未亮,安置好李芳官,自院中转出,用饭的间隙,老仆公羊明已来报,那位持节都督西北诸军事、云麾将军郁诏,再有半日即将入城。
肖补烟开始忙碌起来。
如今他领着八王卫弥子支度使副手的缺,便装置出一个文人模样,眉目低敛,青衫缓带。
任谁打眼一见,只道是个稍显女相的文雅谋士。
因着熬夜,嘴里发苦,无甚胃口,没滋没味的咽了几口清粥,嘱咐公羊明将李芳官所托之事传达下去,好生照应,肖补烟便起身向王府西侧的支度使临时公廨行去。
公廨内早已灯火通明,算盘声、书写声、低声交谈声络绎不绝。
十数名书吏与账房皆是他精心挑选培养的人手,见他进来,纷纷起身行礼。
肖补烟摆摆手,声音不高,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将军一行人,车马、仪仗可再次核验无误?”
一名账房回禀:“回先生,均已核验三遍,与先前驿报相符。”
肖补烟颔首,条理分明道:“下榻的驿馆,一应物品可备齐?被褥务必全新,熏香用松山堂的‘静远’,郁将久在军旅,不喜浓香。厨子可已试过菜?军中人多嗜咸辣。但不可过于油腻,备些清爽小菜与滋补汤羹。”
另一人躬身回答:“均已安排妥当,先生所列清单之物,昨夜已全部送入驿馆。厨子是从‘百味楼’请来的头灶,按您的吩咐试了六道主菜、四道点心,口味已调整过。”
肖补烟落座,支颐细细思量一回,方起身踱步,行至沙盘前。
沙盘颇有规模,清晰列出了八方县及周边地形,特别是通济渠码头、主要官道、工坊区、仓库区以及王府、驿馆的位置。
他取一根细长竹鞭,轻点沙盘。
“将军入城路线再走一遍。自南门入、经中街,过通济桥绕行市集,让沿途商铺今日务必整洁,叫府衙差役暗中维持秩序,无需净街,但要显出热闹有序,勿使闲杂人等冲撞。最终抵达驿馆。”
“沿途护卫如何布置?明哨、暗哨点位确认否?”
一名身着便服、眼神精干的汉子应声道:“先生放心,明哨由王府卫队与县衙捕快负责,皆已到位。暗哨由我们的人接手,所有制高点和岔路口均已控制。确保万无一失。”
“王爷那边……”肖补烟略一沉吟:“辰时三刻再请王爷起身。”
“是。”
“军备样品与账册呢?”
一个书吏捧着清单念道:“已送至王府偏殿等候查验。新锻的横刀十柄、棉甲二十副、箭簇样品三箱、粮草样本各十石,账册三套,分别对应采购、库存、调拨。”
肖补烟道:“验看过吗?”
“昨夜属下等亲自复验,刀甲皆是上品,账册数目清晰,印鉴齐全。”
肖补烟微微颔首,这些表面功夫必须做得完美无缺。
他踱步至窗边,看向渐渐泛白的天空,沉吟片刻。
又道:“通知访烟楼,今晚王爷可能要在那里设私宴款待郁将军,让他们将听雪阁留出来,一应用度按最高规格预备,但暂且不必声张,待王爷令下。”
吩咐下去,诸人领命而去,各司其职。
公廨内再度恢复繁忙,却忙而不乱,井然有序。
肖补烟回到沙盘前,目光再次细细扫过郁诏即将行经的每一条街道,视察的每一个工坊仓库。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击沙盘边缘。
脑中推演着,所有可能的意外与应对之策。
郁诏此人,若他探听的消息无误,虽年轻,非庸碌之辈。
这场接待,既是向朝廷展示八王能力,又何尝不是他与那位边军名将之间的第一次交锋。
他必须确保,在这八方县内,富庶繁华景象之下,所有暗流都必须按照他设定的河道流淌,绝不能出半分差池。
阳光穿透窗棂,照亮公廨一角。
肖补烟理了理并无褶皱的衣袍。
“备车,去南门。我等需先行一步,静候郁将军大驾。”
马车并未直驱南门,而是经由肖补烟提点,先绕道王府东侧门。
肖补烟还需在面见郁诏之前,最后“面圣”。
确保八王卫弥子这位正主不会在关键时刻掉了链子。
时辰掐得正好,辰时三刻刚过。
八王卫弥子刚被侍从唤起身不久,正睡眼惺忪地用着早膳。
肖补烟被引至小书房等候,此处陈设奢华,金玉满堂,与肖补烟的冷清小院截然不同。
不过片刻,伴随着略显拖沓的脚步声,带着一身一丝若有似无的安神香气息,八王卫弥子踱了进来。
身着杏黄缂丝常服,面色因宿醉而显得有些浮白,眉眼间带着一丝尚未完全清醒的慵懒和不耐。
卫弥子打了个哈欠,径自在主位坐下:“补烟啊,何事这般早?”
肖补烟躬身行礼,语气平稳清晰:“郁将军车驾已近南门,午时便将入府拜见,有些关节,还需最后向王爷禀明定夺。”
听到“郁将军”三字,卫弥子精神稍振,坐直了些身子。
肖补烟从袖中取出一页纸,字迹写得大且稀疏,双手呈上:“王爷请看,此乃今日流程节略。王爷只需记得三处:其一,午时正于王府正殿受郁将军拜见,届时臣会呈上陛下谕旨及王爷的支度使印信,王爷只需说‘将军辛苦,陛下挂念西北将士,特命本王协同督办军需,必不使边关将士受冻馁之苦’便可。”
他指着那行最大的字,一字一顿地念给卫弥子听。
卫弥子眯着眼看了看,嘟囔道:“……受冻馁之苦。唔,甚好。”
肖补烟继续指点:
“其二,午宴之上,王爷为主,可向郁将军敬酒三巡,说些‘郢州物阜民丰,定保军资无虞’、‘望将军再立新功,以报皇恩’之类的话便可。具体军务商讨,自有臣等与郁将军麾下对接。”
“其三,若郁将军提出欲视察工坊仓库,王爷可爽快应允,并道‘本王已命肖副使全力配合,将军有何需求,但提无妨’。其余时间,王爷只需安坐,展现亲王气度即可。”
卫弥子听完,觉得甚是简单,心情大好,拿起那页纸晃了晃:“就这些?甚好,甚好。补烟你办事,本王是放心的。”
“一切皆为王爷分忧。”肖补烟垂下眼帘,随即又似不经意地补充:“晚间,若王爷觉得今日相谈甚欢,或可于访烟楼听雪阁再设私宴,以示亲近。那里环境清雅,也更便宜说话。当然,是否需设此宴,全凭王爷裁断。”
卫弥子眼睛微亮,访烟楼是他的销金窟,也是他彰显权势和享受的地方,在那里宴客,自然比在规矩森严的王府更合他心意。“嗯,此议甚好!待本王看看那郁诏是否识趣再说!”
“王爷英明。”顿了顿,肖补烟适时提出告退:“王爷若无其他吩咐,某需即刻前往南门迎候郁将军了。”
退出书房,车马转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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