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玄门子弟跟随传令抵达花外楼后院。
陈上华指尖正捏着一张属于柳青的生命符。此刻,符上朱砂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焦卷,边缘腾起细弱的青烟,寸寸成灰。
院前,忽走出一名个子高挑的玄门男弟子道:“瞧瞧,玄门内的看家狗也配出任务了。”
陈上华眼睫未抬,转身欲走,却见前些日在炊烟庐羞辱他的那名弟子正堵在回廊处。
那人双眸斥血,道:“陈师兄,好巧啊。前几天的帐,我们还得好好算算吧?”
符纸成烬,仅剩最后一角落在陈上华掌心,他缓缓收拢五指,骨节泛白,始终未发一言。
曾被陈上忆打压的矮个男弟子嗤笑道:“据我所知,今日上忆师弟不在内院罢?”
“在又如何?”另一高个男弟子高声附和,声音里满是恶意,道:“不过是个靠先天剑骨硬撑的废物!玄门内谁不知道他日日服毒冲关?前几日我还在炊烟庐外亲眼看见他吐出一口浓毒水,那毒血把青苔都蚀穿了!我若说谎,天打雷劈!”
有人佯装震惊,道:“那还真是不得了了!我们玄门最耀眼的天才——陈上忆!若是连冲光都要过度借助毒草。你这靠‘裙带关系’混进来的废物,岂不是也要被扫地出门了?”
四周哄笑声骤起。
陈上华低声道:“够了...”
说着他强行欲离,径直被那红眼弟子横剑拦住,男弟子嘴角抽搐,道:“陈上华,你知不知道那个帮你出气的混账东西,把老子害惨了!”
他猛地扯开衣领,炊烟庐那日曾被年七紧掐的脖颈处,皮肤已被邪气腐蚀,血肉翻卷。
周围弟子见状,纷纷变色,有人甚至下意识后退半步。
“该死该死...该死!”红眼弟子歇斯底里地低吼,刀尖直指陈上华,“那杂种竟敢用邪息伤我!玄门弟子的灵草体一旦被邪祟侵染,会是什么下场,你比谁都清楚吧?”
他浑身颤抖,眼中恨意滔天,道:“老子要死了!而这一切,全都因你而起!”
陈上华眸中闪过一丝震惊,那男弟子忽地神色一变,嘴角扯出一抹扭曲笑意道:“不过看在你也是个将死之人,就让你睡个安稳觉吧,反正,你也活不长了。”
言罢,男弟子豁然挥过来一重拳,陈上华顿感吃痛,意识昏厥前,他听闻有人道:
“陈上忆让我们吃过的苦,今日你得加倍尝个够。”
再睁眼时。
身处破败柴屋。
陈上华卧倒在霉湿的柴草堆里,浑身疼痛让他不由蜷缩。垂眸时,蓦然看见指尖结痂,一切恍如十年前的隆冬,十岁的陈上华牵着八岁的陈上忆躲进二人乱世中第一个“家”。
柴房因漏顶飘下不尽雪花,落在二位瘦小的身躯上。陈上忆高烧不退,本就衣裳单薄,身子骨生来便比寻常孩童更加羸弱。
陈上华撕下身间粗布,裹住家弟为偷半个馒头而被摊主放狗追伤的脚踝。
突然听见怀中人梦呓道:“兄长…冷…”
“别怕。”陈上华捡起瓦片划破手指,依据民间偏方将血涂在上忆滚烫的额头,“兄长还在,绝不让人再伤害你半分。”
然而,当追过来的摊主破门而入时,陈上华只能用尽最后力气把家弟往后一推道:“跑…快跑…上忆...”
摊主的棍棒落下时,十岁的陈上华死死咬住嘴唇一声未吭。
待暴行结束,脚步声远去多时,蜷缩在角落的陈上忆才颤抖着爬出来,他看见兄长奄奄一息地靠在墙边,以指染血在墙面上缓缓移动,一笔一划地写着什么。
月光从破屋顶漏下来,照在那个歪歪扭扭的「家」字上。血字未干,顺着砖缝往下淌,像一道永远止不住的伤口。
“兄长不要死...”陈上忆扑过去,眼泪大颗大颗砸在陈上华衣襟上,“上忆要努力执剑,要守护兄长。”
闻言,陈上华抬起颤抖的手,他嘴角的血已经凝固,仍努力扯出一个笑。
“嘘,小点声...”拇指抚过陈上忆哭红的眼角,“兄长知道了。”
屋外风雪渐歇,一缕晨光悄悄爬上血字的下沿,将墙间「家」字映得格外明亮。
任谁也无法联想,当陈上华牵着陈上忆攀过最后一道山崖,历尽三日不眠不休。他们终于跪在玄门玉阶前时,积雪没过了孩童的膝盖,命运便已急转直下。
“天命如此,你们之中唯有一人有资格可入我门下,收为真传弟子。”
门清道人的声音在大殿回荡,陈上华看见上忆眼中骤然熄灭的光,就像那年雪地里二人快要褪尽的体温。
沉香缭绕中,门清独留下陈上华。铜鹤灯的光映着道人手中那截莹白如玉的骨片,道:“小鬼,我与你有缘,你可知我手中的骨片可是何物?”
陈上华摇了摇头。
门清解释道:“先天剑骨者,后颈至脊骨处天生有一节凸起的莹白骨片。你是百年难一遇的先天剑骨者,残剑遇你会自鸣,碎玉在你手中重圆。这截剑骨,同样是能救你弟弟命的药引子。”
陈上华忽然想起,出发前夕,家弟蜷在柴堆里捧着他流血的手,睫毛上还挂着泪道:“兄长后脖在发光...”
“求掌门收家弟为徒。”
陈上华重重叩首,十指深深抠进砖缝,仿佛要把毕生的不甘都按进这方寸之地,“他心思澄明,当得起真传弟子。世道残酷,家弟身弱再经不起折腾。外门弟子这一身份上华足矣,至于掌门所言的那些腌臜事...”
少年抬起脸,皴裂的嘴角扯出个笑:
“我来承受便好。”
不久,门清用骨片划开他后颈结痂,血珠滚落,连同一缕缠绕着虚影的剑气。
“剑骨者必遭三大劫,剜骨劫、情劫、道劫。”
门清的声音混在剑鸣里,“无了这身剑骨必成废人,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陈上华却笑了,整座大殿的古剑突然嗡鸣,这是他此生最后一次剑气外泄。
殿外,八岁的孩子正扒着门缝偷看,耳膜被风雪冻伤,他只看见兄长后颈的金光和自己呼出的白雾一起消散,却不知那是剑骨认主的最后光芒。
被剔去剑骨的少年闭了闭眼,再睁眼时,十年转瞬即逝。陈上华蜷缩在柴草堆里,无意识抚摸后颈,刀疤依旧,长发恰好能盖住伤口暴走时散发的微弱剑纹。他声音轻得像雪落:
“我来承受便是...”
纸窗外迷雾茫茫,门上朱砂绘就的隔绝阵泛着血光,布阵之人分明是要他在这方寸之地流尽最后一滴血。陈上华低咳一声,喉间猩痛,他缓缓抬起右手,对准阵心,掌心聚起的灵力却忽明忽暗,连带着后颈那道陈年旧伤灼痛起来。
阵法破碎之际,无数血色碎片倒飞进他后颈伤疤,带出串串血珠。
窗外迷雾褪去,显出月夜花楼。
皓月当空,庭中五人酒盏里的月光突然碎成涟漪,众人不约而同抬起头,眼看陈上华破阵而出,纷纷震惊起来。
高个男弟子道:“谁破的阵?他不是个没有灵力的废物吗?”
正言语之际,陈上华已踩着满地叶影而来。素衣上血污早已干涸,他微微抬头,以往承满悲戚的双眸间,此刻,唯有剑气蛰伏在瞳孔深处。
细看,他后颈的剑纹明明灭灭,每一次呼吸都带出细碎的剑气,将飘落的落叶无声割裂。
“找死!”红眼弟子暴起出剑,寒芒直取眉心。
陈上华巧身一避,蓦地以空手接剑,剑锋竟被两指夹住,紧接一番挪腾辗转,他折断了男弟子右臂。
“我的手——!”
骨折声与惨叫同时响起。剩余四人玉剑出鞘的瞬间,陈上华已腾空而起,衣袂翻飞间,后颈剑纹大亮,他信手折下一段枯枝,枝头竟绽出三寸青色剑芒。
“初叹,裂玉。”
枯枝点碎第一柄玉剑。
“再叹,剃魂。”
呜咽风声过,断枝削落第二人的发冠。
“终叹,余烬——”
源自先天剑骨的骨鸣三叹剑止,最后一段木枝炸裂,碎屑竟复燃并穿透四人衣袍。待陈上华落地时,手中已多了一柄染血玉剑。
陈上华抹去唇边血迹,“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狂妄!”其一弟子厉喝,“就算你突然通了灵脉,剑术岂是朝夕可成?”
矮个弟子附和道:“你早该连同狗眼看人低的陈上忆死了!你以为掌门真在乎你们兄弟,不过都是烂种。”
陈上华不由苦笑,随一声清啸,长剑递出,五道剑光交织成网,玉剑在他手中沉吟阵阵。
不久,四具躯体重重倒地,唯有一旁红眼男弟子终于看清:陈上华每一剑起手式,都带着由内而发的灵力。
“不可能...”他声音嘶哑,“你明明连灵脉都...”
他又突然癫狂大笑,猛地撕开衣襟,露出心口蠕动的邪息,道:“你以为赢了今夜就能活?玄门早将你卖给花外楼当明日的宴品了!你才是最可怜的人!曾经说要守护自己的家弟,如今他的剑骨都要被毒啃光了!更别提待了十年的玄门......”
夜风骤停,那具本该气绝之人突然暴起,他用最后力气抓住陈上华脚踝嘶吼道:“...从来只当你是条看门狗!不然你以为陈上忆的毒是哪来的!”
说完,无数黑雾从男弟子七窍贯入,肉身在抽搐中迅速干瘪,最后化作一张人皮骨架,嘴角竟带有一丝笑意。
陈上华脚步未顿,背对众人离去,孤身只影在冷月下显得沉默而锋利。
拐角月影里,陈上华突然扶墙弓背。
“咳——”
大口鲜血喷溅在墙边,陈上华颤抖着摊开掌心,因强行共鸣体内残存的剑骨,此刻显出一道道血色裂痕——“听好,剔除剑骨,必成废人。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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