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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第五十三章

小说:

眉上烟火

作者:

常文钟

分类:

穿越架空

《眉上烟火》全本免费阅读 ggdowns.cc

几乎与此同时,城西颍国公府。

闷热小厅内一片沉默,真正针落可闻,可供纳凉的瑞金三足兽形冰鉴里空空如也,自西边窗户照进来的强光充斥在厅内每个角落,让人除热之外别无任何感觉。

窗户前,虚空中升腾着两盏热茶的浓热茶雾,熏得周围蒸热氤氲,茶几旁,汗湿鬓发的柴睢眼眸半垂望着手边热茶一言不发,汗水浸湿的青丝在日光下闪烁细细碎亮。

主家坐的罗汉塌上,容态清矍者素衣在身,发髻未冠,镶宝串珠缎面履静置脚踏上,鞋履主人赤脚盘坐闭目养神,对上座交椅里那位大驾光临的太上皇王视为无物。

侍立在罗汉塌旁的华服青年正是刘毕阮,此刻他已有些站不住,偷掏手帕擦汗,目光趁机在屋里几人身上来回打量。

太上进门时,他给他爹说,和光倒台,内阁几位辅臣遭清算,柴中绥被柴篌逼得进退维谷,又不想正面同柴篌翻脸,此时来找必然是求合作,所以必须给柴中绥这种久在上位的人一个下马威,不然以后不好拿捏,他爹听了他的主张,所以这会儿他爹在若无旁人地打坐。

遭遇下马威的柴中绥盯着茶盏走神,就这么安静坐着,不吃茶、不说话,也不嫌热,一副无所谓爱咋咋地的模样。

坐在柴中绥下首的上御卫总都督使舒愚隐,在漫不经心打量屋中摆设,他瞧着那边多宝架上的宝贝,似乎手痒想过去把玩,可事实是他分明已经看这些摆设看了个把时辰。

眼前这几人让人琢磨不透,刘毕阮心里那个着急。

柴中绥已驾到许久,热茶换了一盏又一盏,日头带着满身火球向西落去,自窗户照进来的暑光从柴讷之身上挪到了舒愚隐脚边,刘毕阮低下头无声打哈欠,心想再耗下去恐天将黑。

再耗下去,府里得给柴中绥设宴摆晚饭。再耗下去,庆城李氏女就不得及时弄死了,到傍晚都察院的人开始昼夜轮岗,当夜差的人必然会发现牢狱里多出来个女子,而后会往上报,则他借都察院之手弄死李氏女便会败露。

柴睢登门时一句话把他给堵在这热死人的破屋里出不去,外面抓了李清赏的人正急着等他给指示,这厢他偏偏难脱身,连个眼神都传不出去,柴睢往那一坐,他不敢稍有动作。

“慈悲。”寂静中,国丈爷终于结束打坐,从睡死般的状态里回过神,两手做个收势,缓慢睁开了那双闪精光的三角眼。

一见柴睢屋中坐,国丈爷脸上登时浮出惊诧、骇然、懊恼,惶恐等诸多情绪,立马摆手让儿子来给他穿鞋,人连滚带爬从罗汉塌上冲过来,扑通跪到柴睢面前连连叩首告罪:“不知太上皇帝驾临,老臣有失远迎,罪该万死,罪该万死,请太上皇帝降罪!”

稍顿,柴睢动了动身子,汗珠顺鬓流下,她端起热茶盏慈眉善目微笑起来:“素闻刘国公克己守礼,品德与赵阁老不相上下,此刻你既告曰罪该万死,孤若不答应,会否坏你清白名声?”

泫然欲泣着告罪的人,缓缓僵住了叩首动作。

“舒督总,”柴睢若无其事吩咐旁边人,“刘国公告自己罪该万死,想来孤不能不成……”

“太上皇帝容禀!”刘庭凑忽高声启告了句,紧接着把自己一脑门磕在身下思博国进贡的驼绒地毯上,“咚!”一声闷响,听着都觉得脑门疼。

打坐结束的国丈爷,似终于想起柴睢不是可以随便招惹的主,听见那开玩笑般准备要让自己万死的话,他直接三伏天里生出浑身冷汗。

在太上皇帝面前耍心眼,是他要教子,以身教子。

旁边紧紧搀扶着刘庭凑的刘毕阮,被父亲宽大衣袍下猛然紧绷瞬间的身体吓得不轻,嘴里无意识轻轻吐出两个字忐忑:“父亲?”

刘庭凑没搭理儿子,扯着他一同匐身叩首。

刘毕阮不解父亲此举究竟是何意思,但他觉着自己到底不是柴篌那般目光短浅的蠢人,遂配合父亲之举老实地跪身叩首。

须臾,且听头顶传来柴睢装模作样的声音:“哎呀,二位这是做甚?”

刘庭凑依旧叩首在地,尾音发颤道:“雷霆雨露均为圣恩,太上皇帝要老臣这条性命,老臣不敢私留,只是死之前,老臣恭闻太上皇帝此行之意!”

他的恐惧,发自内心。

咸亨历八载春秋,柴睢在黎泰殿和朝臣吵架不止八百回,被言官气得摔杯砸盏也不下八十回,可柴睢再生气也没怎么扬言过要杀谁,只因咸亨帝说要杀谁时,这个人必然是难再活下去的,他早警告过儿子刘毕阮,可儿子不以为然。

刘庭凑虽自觉有擎天架海之高才,能凭一己之力与大望四柱并肩而立,可他试探不出柴睢的本事深浅。

几年前设计谋成九鼎,他以为是自己以身入局胜天半子,而今复盘起来,惊然发现那其实不过是天时地利人和等种种因素导致下的巧合,甚至有些咸亨帝施舍的意味在其中。

这个结论得出来时,刘庭凑对太上皇帝柴睢的恐惧便已达到极点,可是他儿子与他意见相左,刘毕阮所说,富贵险中求,不险如何求?

儿子劝他说:“父亲总说柴中绥招惹不得,过险,可若不险,则该如何似林祝禺功照青史,如何似赵长源名垂千秋?”

他料定柴睢今次必然驾临,于是他听取儿子建议,以打坐为借口迎面给了她一个下马威,诚然,咸亨比象舞耐心千万倍,愣是不落威仪地于无声对峙中把下马威给卸下。

这会儿可不得诚惶诚恐。

“老臣,恭闻太上皇帝此行之意!”他磕着头又说了一遍。

柴睢敛了假笑,脸一抹恢复平素不怒自威的俨肃端方,语慢声低道:“孤开个顽笑,刘国公莫要当真,公问来意,是孤有样东西要请国公帮忙掌掌眼。”

“舒督总。”太上皇帝吩咐示意。

刘庭凑这老萝卜敢给太上下马威,三伏天让人陪他在这里打坐,舒照正感觉自己已坐得屁股湿透,趁此机会正好站起身来活动活动。

督总从腰间算帒掏出涤尘转交给他的一卷供词,过来亲手递给刘庭凑。

刘毕阮帮老父亲将纸卷打开,工整的官门小楷字体映入眼帘,刘毕阮一个寒战从脊椎骨打到天灵盖。

这是份盖着都察院、刑部及大理寺三司大印的供词,落款人叫殷守康,是当年駮神铜矿矿难知情者之一,这竟是由他签字画押的供词!

殷守康乾亨八年不是已经死在暴乱中了吗?怎会写下落款日期为去岁的供词?他当真活着被柴中绥找到了?这供词是真是假?柴中绥是否在诈我?

一时间,各种猜测在刘毕阮脑袋里缠成团乱麻,他深吸口气稳住心神看向父亲,恰好与父亲四目相对。

刘庭凑平静如斯,收回视线后轻轻合上了供词,双手捧还之,再次叩下首去,声音沉闷而诚恳:“恕老臣驽钝,敢请太上皇帝示意。”

狡猾的老东西。

“你的本事不足以与孤绕来绕去,所有的试探和遮掩,说白无非是利益暂且不合。”柴睢也终于热得坐不住了,亲自起身接下供词。

随手卷卷递给舒照拿,她负手在屋里踱步,趁机擦了下脸上汗,心中清楚下马威这种事非是刘庭凑这般老狐狸会做的,不免感叹为人父母者真是不容易:“舒督总手里还有另外一份供词,刘国公且先好好看看,看罢后再决定是否要与孤坦诚相见。”

舒照得令,拿出另一卷供词及一枚戒指,递给跪在地上未被允起的刘庭凑。

见到信物戒指那瞬间,刘毕阮已两腿发软跌坐在地,刘毕阮没来得及看一眼儿子反应,新供词的内容让他欲辨无言。

“太上皇帝,此举何意?”刘庭凑捏着供词的手指尖泛白,指甲压得毫无血色,那张脸上却表情沉稳得依旧,层层叠叠皱纹从眼角耷下,遮去了半数三角眼里闪烁的算计之色。

这个表情下的刘庭凑,与平时从容不迫仪态翩翩和蔼可亲的老文臣模样截然不同,让人看了心中生寒。

太上皇帝反倒被问笑:“孤已退离朝堂,在梁园安稳度日,是谁强行把孤牵扯进这些事里来的?管孤要示意,刘国公不觉得此话臊得慌?”

“我不会背叛公家,”刘庭凑捏着那份他父子二人向北方部落走私铜的证据,一口气叹出,肩膀跟着佝偻下去许多,“刘氏靠公家才得以在朝堂有立锥之地,无论您开出任何条件,亦或拿出任何威胁,我刘氏一门皆不会背叛公家。”

听见这些话,舒照眼神微微变了变,心说皇帝柴篌早已从背后把刘庭凑父子捅成刺猬,皇后膝下又无子,究竟是甚么让刘庭凑如此相信,柴篌无论如何也不会弄死他刘家?

答案在舒照心中呼之欲出时,柴睢驻步多宝架前,语慢声低道:“柴篌在云下、左盘龙等处违律置办的良田与宅地,国公当真以为孤毫不知情么,还有给东厥打的那张欠条,年底也要到日子罢。”

大望年起至今,朝廷明文规定而三令五申禁止私人买卖耕地,所有耕地归朝廷。柴篌当皇帝前后用走私铜所得钱财,从云下、左盘龙等多地强行低价购买良田及宅地,此事并非半点风声未走漏。

柴篌所作所为足够将他赶下黎泰殿龙椅,这翁婿俩,真是把互相拿捏演绎得淋漓尽致。

但这些皆不足以轰然撼动国丈爷,当“东厥”和“欠条”等字眼在屋里不紧不慢响罢,国丈爷被惊到的同时,刘毕阮两眼一翻,咕咚昏倒在他老父亲身旁。

刘庭凑摸摸儿子手腕脉象,确定是惊吓过度指使昏厥,故而并未慌乱,甫开口准备唤人进来将大公子抬走,只听“呛啷”声响宝刀出鞘,他眼底明光一闪,那吹毛断发的雪亮刀锋已抵在他嫡长子脖上。

剑眉星目一副好人相的舒照居高临下道:“别,动。”

在颍国公府杀人么?别人断然没有这个胆子,可梁园敢,梁园不仅敢当着他面杀死他儿,梁园还敢当场让他父子俩携手归西。

视线从刀身挪向多宝架前那道颀长身影,刘庭凑藏在平静表象下的慌惧终于浮出一角,态度不再是方才那般遮在恭敬下的强硬:“敢问太上,您究竟,需要老臣如何尽忠?”

普天之下,恐再没人能比刘庭凑更会运用“示弱”之计,儿子吓昏过去,他要给儿子收拾这个烂摊子。

未料柴睢仍旧不肯罢休,拿起多宝架上摆设的吉祥团云样双鱼戏水双面绣扇,朝自己呼呼扇两下风,道:“刘国公深谙朝史,昔年成皇帝诛方臣十族,几罪并罚来着?”

刘庭凑跪伏在地,下巴上修剪精美的开始轻轻颤抖,并随着柴睢的好整以暇而颤抖得更加剧烈。

十族,昔年成皇帝杀方臣,诛其十族,良运方氏从此绝后,其他方氏之人至今不敢过继子嗣,为方臣父四族赓续血脉传承。

书上说“天子一怒,流血漂橹”,刘庭凑活五十来年,历经三朝,最后竟能在“善不如仁宗、德不比望帝”的柴睢身上,活生生感受到这几个字。

上御卫总都督使佩刀削铁如泥而带饮过人血的森然冷意,即便是轻轻触碰,刘毕阮白净的脖颈已挂上抹红血丝,刘庭凑越沉默,那条红血丝越长。

红血丝与森然刀身双双映进国丈爷眼睛,他沉默良久,终于下定决心般一把捏住了舒照的佩刀刀背:“督总手下留情!”

“太上,饶命!”刘庭凑那双连眼尾每条皱纹里都写满算计的三角眼,变得泪意盈盈起来,乞求般望向这边,“求太上高抬贵手,老臣愿意……”

“孤素不喜欢两姓奴,不必你转烧梁园这台过时老灶。”柴睢梅开三度,张口不说人话,愣是把一根蚕丝劈四十八份绣成个鱼尾巴、价值两千五百两的云团扇,呼呼扇出八个钱一把的蒲扇之风来。

她提出要求道:“其一,莫再扰我梁园诸方清净生活,其二,胆敢再碰我的人,令郎脖颈上这把刀,便要再往深抹了。”

刘庭凑没说话,火烧眉毛了还想继续掂量是否可以稍微讨价还价,关于皇帝柴篌的所有事,他习惯于多留几分转圜之地。

“可是……”奈何他刚开口,手中刀背飞快脱离,旋即亲眼瞧见架在儿子脖上的刀刃,它更往下压了点!

刘庭凑带了哭腔,以手锤地,为难不已:“臣与太上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太上与公家姐弟之事,怎就要将老臣一家牵扯进来!”

“……”柴睢没想到刘庭凑会来这么招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干脆转过身来靠着多宝架看他演,“不然阿照剁刘大公子一根手指,把他弄醒问一问,问他孤为何登门来找茬。”

“末将尊命!”舒照应声,用刀尖去拨刘毕阮手指。

吓得刘庭凑急忙去抢抓儿子两只手,坐地上抽噎哭起来:“太上若是因区区庆城李氏女而伤害当朝命官,千秋后世会如何评价您?又会如何评价为您传道授业的林敦郡王?!”

拿林敦郡王来压人,此言可谓诛心,柴睢却像是听到了个甚么笑话,嘴角勾了勾:“千秋万代名于我何加焉,两条件若是难答应,孤也可以回黎泰殿重执玺印,刘国公清楚,那于孤而言,并非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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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毕阮从昏迷中幽幽转醒时,府里更声刚报响二更,听见屋里有纸张翻动声,他偏过头来,看见身形略显佝偻的父亲安静地坐在桌前就灯看书。

“梁园今日来,便是为李氏女,”刘毕阮察觉儿子醒来,合上了面前书卷,淡淡问:“好端端,如何又想起去动李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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