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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第二十二章

小说:

眉上烟火

作者:

常文钟

分类:

穿越架空

《眉上烟火》全本免费阅读 ggdowns.cc

狂风大雪不知何时已停,象舞四年正月初一日,午食时,天光放晴,当空冷阳散不尽漫天鞭炮硫硝味。

在不同心境之人看来,此间白雪落朱墙,几只彩颈黄身鸟嬉戏梅枝上,飞起落下间振得枝头积雪簌簌飘洒,露出被雪虚掩的红梅花苞,耳闻脆鸟鸣,香嗅新雪后,风景别有不同。

新前公主去见何泰钊,李清赏陪她来前院,她独个等着时,抬眼便看见如此美景。

大约又两刻后,柴睢从正厅东边耳房配室出来,即见前厅的前沿廊和东沿廊拐弯处台基上有一人独坐,背影透着几分落寞。

“是在等我?”柴睢从东沿廊走过来,扒掉台边积雪与之并肩而坐,故意顽笑。

独坐冷,多个人多点热气,走神中的李清赏回过神,一改脸上淡淡怅惘,挨近来些用右胳膊肘捣捣太上,微笑问:“你说人们为啥劝和不劝分?”

柴睢抓起把雪捏着团玩,沉吟道:“因为‘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

“非也,”李清赏看着那双骨节分明却布有细碎疤痕的手团雪,含笑道:“劝和其实单纯是种显摆,”

她稍偏过身来,捏着嗓子学起怪调子:“你看吼,无论你遭遇如何,多委屈、多辛苦,‘我’巧言令色把你所受之苦难说成人生必经,劝你和不劝你分,随口几句话便能显得‘我’顾大局且高尚,越是把不和劝成和,越能体现‘我’德行甚高,从而自我树立名誉。”

柴睢从旁再抓把雪来补雪球,吐着白雾笑道:“是故劝和不劝分,只是种顺便利己行为?”

“然也。”李清赏认同点头,稍顿,继续盯着柴睢手道:“令妹已在见何驸马,你说他们会聊得如何?”

雪冰凉,柴睢手团雪被冻红,两手倒换着小雪球,分别甩了甩手上化雪而来的水湿,锲而不舍继续团雪球:“相比于新前夫妇此番会否和好,我更关心晚上是否有人给我洗脚。”

“……”李清赏噎住,这天没法聊下去了。

李清赏高高挑起一双秀眉,望向大雪覆盖而难掩宏伟气势的梁园正庭院,牙缝里透话道:“我,我给你端,端整个月。”

“嘿嘿,”柴睢笑得满意,低头在团好的第二个雪球上抠着,“昊儿一早给我拜年了,你还没呢。”

李清赏觉得自己愈发看不懂柴睢了,顽笑问她:“梁王殿下您想做甚?”

“听你拜年,”梁王殿下转向另一边窸窣捣鼓甚么,边道:“今个见到的所有人都同我贺新岁,唯独你不曾,快些,拜年。”

堂堂太上梁王在乎谁没给她拜年贺新岁?说出去谁信。

李清赏觉得这人单纯是在没事找事,结果还是选择顺从,右手抱住吊在身前的左手,歪头看着柴睢认真道:“祝殿下新岁长吉乐,寿且多安康。”

“同祝。”柴睢摆弄好个简单的小雪人,湿手随意往膝头抓抓,从怀里摸出个东西递过来。

太上高傲地看着另一侧雪人,甚至连脸都没转过来,语慢声低中透出几分小骄傲:“压祟钱就不给了,这个送你。”

接过手帕打开看,里面是双蟠螭戏珠碧玉环形手镯,质地上乘,做工精美,罕见。

李清赏不敢收,递回来:“因之前不甚了解,故斗胆借了你蟠螭发簪戴,今既知蟠螭是太上图腾,我若再收下这镯,便算是僭越。”

僭越之罪,罪不可饶。

柴睢正给雪人抠月牙嘴,按在雪人身上的手指停住不动,默了默,转过头来笑问:“喜欢么?”

“喜欢,”李清赏点头,却是又把镯子往回递,一语双关道:“姑娘家有几个能不喜欢如此漂亮之物,但也不能看见漂亮的就全喜欢。”

柴睢不接这茬,语慢声低道:“倒是有个办法能不僭越。”

“甚么?”

“成为我的家人。”柴睢视线顺着手镯往上移,直勾勾望进李清赏眼睛。

成为太上梁王家眷,则用蟠螭纹理所当然。

“……”李清赏顿住,神色旋即慌乱起来,分明听懂了此话何意,非要别开眼睛装糊涂,调子轻快问:“哇,殿下这是要同我义结金兰?”

“休装傻,你知我在说甚。”柴睢跳下及腰高台子站到李清赏身前,两手撑在她身子两边石台边缘把人圈起来。

四目相对,避无可避,李清赏左右躲不得,唯剩更深低下头去,脑子里一片空白,无论如何没有想到,柴睢竟这样捅破那张纸,让人措手不及。

李清赏欲想方法应对,抱定否认宗旨后却发现手轻颤着毫无办法,直接拒绝会如何?含糊搪塞会如何?大方接受又会如何?

沉默不知几久,她把碧玉镯伸过来,嗫嚅道:“可能是我之前有甚言行让你误会了,我道歉,确然你知的,我心里……我心里有人。”

她选择拒绝。

“我问过随之,”柴睢从怀里摸出那封熟悉的朱纸封,放在李清赏捧着镯子的手中,里面包着丑婆婆家唇纸,“丑婆婆家卖东西喜欢搞噱头赋含义,这六张唇纸代表何意,需要我再念给你听么?”

拿回来时的新封朱纸边沿此刻已有些脱色发旧,是长时间被人带在身上或者反复打开叠起所致,可以确定,柴睢此刻突然说起这些,与李清赏所送唇纸关系莫大。

李清赏再度沉默。

同吃同住有些时日,她算是了解太上梁王些许习惯,甚至还谨慎向涤尘合璧求证了,证明柴睢这人不喜欢彩妆头面,不热衷脂粉钗环,除能辨识出金银玉首饰质地做工好赖,对姑娘家钟爱的胭脂水粉谓之一窍不通。

所以自己才大着胆子买来丑婆婆家别有含义的唇纸相送,那夜送过唇纸,李清赏便一直陷在矛盾中不得解,她既希望柴睢能明白点甚么,又害怕柴睢知去她的隐晦心意。

有些事不是以为那样简单,她有了心之所悦本该算好事,却也同时囿于钟情爱慕带来的恐惧和忧虑。

身体左右两侧被堵,李清赏努力往后挪,干涩着嗓子极力否认:“不知你在说甚么,也不知甚噱头含义,单纯几张唇纸而已,倘你不喜,或者它寓意有问题,扔掉便是。”

“李清赏,”柴睢不解而笑,歪下头试图看进李清赏眼睛,语慢声低,“你我二十多岁,不是懵懂十几的孩子难确心思,你为何不敢大方承认?”

“……听不懂你在讲甚么,天气太冷,我要先回内院去了。”碧玉镯和唇纸强行塞进太上怀里,李清赏单手试图把面前人推开并跳下石台。

石台是正厅石基,及柴睢腰高,李清赏左臂吊在身前,她这一推一跳,可想而知,没推开柴睢也没跳利索石台,反而因跳下后没站稳脚一头撞进柴睢怀里。

“小心胳膊。”柴睢把人接稳,低下头,熟悉的清香即刻萦绕鼻尖。

她两个同吃同住,所用之物亦基本相同,只是李清赏沐发时喜欢在皂膏中加些顺柔粉,有草药之清香,独这点与柴睢不同。

相较于柴睢的从容不迫,李清赏撞人后有些没反应过来。

长这样大以来她只被两个人抱进过怀里,她记得兄长怀抱结实,母亲怀抱香甜,此刻所撞怀抱却是温暖和柔软,熟悉的气息包裹上来,旋即,她一颗心不受控制飞速跳动,浑身血液疯狂流动,使得身体不受控制地轻颤。

李清赏站稳之后挣开柴睢,脸颊火辣辣地烧起来,后背一阵气觉涌起,说不清是热气还是寒气,她把头低甚,讲不出话,慌张转身要走,被人抓住右上臂。

“李清赏!”面对她不知因何顾虑的一再后退,习惯语慢声低之人急得语气稍有加重。

抓自己胳膊的手力气不小,脑子混乱中的李清赏被那声唤吓得一个激灵。

柴睢抓着李清赏,自是清楚她反应,默了默,松手亦松口道:“好罢,是我不对,抱歉。”

怎又忽然变了态度?

“……我先走了。”李清赏最害怕柴睢这般难以捉摸的模样,告声退步履匆匆离开。

直到那单薄身形踏上通往中庭的回廊不见踪影,柴睢摸摸怀里翠玉镯和唇纸,默了默,从腰间香包里捏出根纸卷烟。

太上刚拿出小火折,一只骨节分明而粗糙的手抽走她噙在嘴里的卷烟,是舒照。

他把卷烟叼进自己嘴,并趁机抢走太上手中小火折把烟点起,深吸一口驱驱身上寒气,吐着青雾问:“不是总嫌它味难闻么,何时开始自己抽上了?”

他们三个人里他抽烟丝,偶尔和随之头对头一起抽,唯独阿睢跟着老烟枪相父长大,反而对烟丝没有任何感觉,在东宫那些年,他和随之三不五时忽悠阿睢替他们偷林相的好烟丝抽,偷出来后他和随之轮流忽悠阿睢尝一口,阿睢无不坚定拒绝,怪哉,今朝没人劝后反倒会抽烟丝了?

柴睢不回答,把人看两眼,反问:“我以为你此刻在兔儿巷。”

“一直在后面卫所里,事情安排好我便过来这边东厢院,”舒照不紧不慢心安理得抽着抢来的卷烟,觉得味道不错,被自己吐出的青雾熏眯起眼,弹了下烟灰道:“听说何泰钊来了,我过来瞅瞅,别他趁哄媳妇之机来找你麻烦,那人可非是甚么省油灯。”

何泰钊当差都察院,是“闻风而弹,不实不罚”的低阶言官。

“他只是来找新前,与我并不相见。”柴睢摸摸腰间香包,已然没了丁点抽烟想法,稍顿,盯着台基上那丑雪人问:“阿照,谈情说爱该是怎么个谈说法呢?”

“嘿嘿,这你就问对人了,”舒照叼着烟,胳膊把他发小肩膀一搭,“走,为兄带你见见世面去!”

将近一个半时辰后,舒照走密道成功躲开多方盯梢把太上梁王带出梁园,带来撷芳街。

撷芳街么,顾名思义,采花之地,明暗妓馆花堂占遍门面,大年初一依旧生意兴隆,不分昼夜。

伪装过后的舒照大摇大摆走进街上某家装花门的乔摩馆,门面不大,似寻常店铺,有男女客分坐两侧正泡脚。

高柜台后,簪花中年妇人边吞云吐雾边扒拉算盘,舒照走过去屈起指节敲台面,咚咚响得粗鲁:“店家,乔摩。”

柜台后体态富贵的妇人头也不抬扔来张水牌,麻木道:“选一套吧。”

柴睢像个初入繁都的乡下人,满脸好奇看着眼前一切,甚至单纯以为阿照带她来乔摩。

舒照看也不看把水牌推回去,道:“过年大鱼大肉吃得腻,来点素食排排毒。”

因客流太大而疲惫到麻木的店家赫然抬头,冷漠脸上先是露出迟疑,旋即又堆起殷勤笑容,整个人跟着从椅子里弹起,误掀飞了算盘,前倨后恭:“原来是贵客到,怠慢,怠慢了!”

见舒小侯爷带了人来,她忙挥着手用尖而高的声音冲那边狭窄楼梯拼命喊:“金瓜!金瓜!!贵客至!!!”

柴睢:“……”

柴睢耳朵险些被震耳鸣。

不多时,五短身材的无须男子从楼上连滚带爬下来,无比恭敬地把二位贵客带到门面后面。

后面院子占地颇大,别有洞天。

“不是要知何为谈情说爱么,”上等雅间里,舒照倒杯香茶,拍拍柴睢肩膀道:“你安心坐这里学,有需要便唤金瓜安排,兄弟我不适合在此处,却反正也在左近,难得你愿意开窍,且慢慢学罢。”

舒照这个不靠谱的,说完这些含义不明话一溜烟颠儿了。

唤作金瓜的五短男子捧着份水牌笑呵呵近前,弯下腰去两手把水牌捧过头顶,恭敬道:“请贵客点。”

柴睢扫眼水牌内容,菜单曲目似也,大类有“芙蓉萝卜戏”、“双枪鏖战曲”、“矛盾双行记”,及“独行千万里”四种,各类之下另有数十种小目,愈发搞不懂这些是何意。

太上不懂就问,指着第一类“芙蓉萝卜戏”下第一小目问:“恕某冒昧,此乃何意?”

金瓜看看男子扮相的柴睢,复看水牌,笑岑岑道:“这类不适合贵客,贵客不妨从第三四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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