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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第三十章

小说:

眉上烟火

作者:

常文钟

分类:

穿越架空

《眉上烟火》全本免费阅读 ggdowns.cc

所有人都感觉出来太上梁王变了,但又具体说不上来哪里变了,对此感知最明显的无疑是太上挚友舒照和谢随之。

正月三十一日,天温回暖,近午时暖阳高照,可惜西北风依旧呼啸,吹得人哆嗦,舒照冷哈哈来中庭找柴睢,遇见在中庭书房喝茶的谢随之。

性格咋呼的阿照脱了披风搭在门口,喜滋滋进来道:“于漪白在外头把你一通好找,我一猜就知你只能躲在这里,阿睢呢?我与她约了这里见的。”

向东大窗户前,谢随之坐在懒洋洋的日头光里把面前书翻页,笑腔答道:“大内有皇旨送来,阿睢在前庭,你过来时没遇见她?”

舒照从牛皮挎包里掏出份文书递过来:“我甫从兵部衙门回来,看看罢,兵部要求上御卫更换所有在用咸亨制式兵甲,”他伸出一根手指比了比,“限期只有一个月。”

每年开春各大卫所备军更换旧损器械甲兵是惯例,今年怎突然要求将咸亨制式全部更换?谢随之一目十行看罢兵部文书,合上放到茶桌边上:“文书里怎没提新旧折算之事。”

新旧折算是更换器械兵甲的基本要求,养军烧钱,大把大把军费扔进军里常常溅不起半个小水花,别因此就以为新旧折算是不起眼的小事,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那些边边角角上抠下来的钱,够给各军多发半个月饷银。

“这事我也纳闷儿,”舒照坐到茶桌对面给自己倒杯热茶,喝了两口驱寒,继续道:“兵部衙门议事时,只有三大营指挥使冯凭问右侍郎吕戚友,兵甲器械新旧折算既无有新指示,则是否要按去年旧例来算。”

谢随之合上面前书:“吕戚友怎么说?”

舒照摆下手:“吕戚友屁都没放,散议后我在兵部打听了一下,吕戚友压根就是当了个传话人,内阁传令兵部尚书任国焘开始今年新旧更换,任国焘把事宜交给吕戚友,吕戚友绝了,直接原话往下传,至于细节问题,全部一问三不知。”

几句话直接给谢随之听笑:“倒是没怎么听过吕戚友的名号,我记得原兵部右侍郎去秋致仕,吏部补吕戚友上位,倒是我疏忽,没上心这位右侍郎究竟甚么来路。”

既能被吏部拔为一部侍郎,能力政绩定然不俗,如何做起了遭人唾弃的“二传手”?

舒照冷笑一声:“还能甚么来路,皇帝嫡系,宋地官员呗,”说着他啧了下嘴,“阿睢当时怎没弄点所谓嫡系亲传之类的动静出来?”

谢随之:“若说阿睢没嫡系,你我是甚么,纯纯狗腿子?”

“……”舒照两手捧着茶杯瞥过来,嘟哝着驳道:“怎突然骂人哩,你这张嘴毒得不输阿睢,于漪白倒底相中你甚么。”

于漪白者,舒照女弟也,自幼像小尾巴般跟在三人身后长大。

谢随之拒绝态度照旧:“她还小,爱胡闹,你莫要跟着瞎起哄。”

舒照咯咯笑出声:“世人真是神奇嗷,那些看起来最老实的,反而是最不老实的,譬如柴讷之。看起来最不老实的反而是最老实的,譬如你谢随之,于漪白这回是真遇到硬茬子喽。”

谢随之被逗笑,明眸善睐,靥辅承权:“老实和不老实全给阿睢和我,你倒是把自己算得如何?”

“至于我?嘿嘿,”舒照取下头上朱宝奓沿帽将身靠进椅子里,笑得露出牙龈子,“男人么,这辈子只有变成牌位上了供桌才会真正老实。”

“言之精也。”谢随之举起茶盏隔空敬舒照,喝了两口润嗓,道:“不过阿睢才是真正令人吃惊,长着那样副闷头闷脑模样,平时做事也老老实实,谁知竟虎成那样。”

说的是大年初一中午,太上脑子一热,送蟠螭手镯给人李娘子表白心意之事。

阿睢有事鲜少隐瞒他们两挚友,转头说与他们知后,二人惊喜之余围着阿睢巴拉巴拉给了好多追姑娘建议,虽说阿睢最后觉得不靠谱,一条不曾听取,但这阻挡不了他们对阿睢追姑娘的鼓励与支持。

说起这些,舒照笑得贼兮兮:“听说李娘子二月二过生辰,你猜阿睢会送甚么礼物?”

“东珠,阿睢爱送人东珠。”谢随之对此表示熟悉,她家里放着二十几年来阿睢送的所有生辰礼物,从小东珠到大东珠规格各有不同,内廷鉴宝司的东珠标准颗约莫都没她那里全乎。

“在说甚么东珠?”

窗外未闻脚步声,门帘一掀一合间,柴睢声音响起,进门后直接过来被书墙隔开的北边里间。

舒照目光迎过来,脸上笑意盈盈:“我们在聊你打算二月二送李娘子甚么生辰贺礼。”

“这个是秘密,才不要不给你知,”柴睢左胳膊下夹着卷明黄卷旨,路过茶桌时把提在右手里的东西放下,“东门铺子热点心,便宜你俩了——随之。”

“嗯?”谢随之应。

柴睢在书桌后的书墙上找个缝隙把卷旨随便塞进去,坐书桌后时看过来:“于小妹找你,我本想告诉她你在这里,可她一看见我转身就跑。”

“她不跑才怪,”舒照解开点心纸包,迫不及待捏个梅花糕丢嘴里,“她怕你比怕我娘更甚,随之诱惑再大也不及怕你。”

柴睢笑起来:“小时候戴面具玩游戏而已,她都长这么大了还在怕,不然下回再见时,我给她道个歉?”

小时候戴面具玩“大傩仪”,柴睢戴的青面獠牙吓哭了阿照的小女弟,孰料那丫头至今怕柴睢。

“道甚么歉呢,总不能每遇见害怕之事就躲避着不去克服,让她自己习惯就是,”舒照把放在桌边的兵部文书递过来,“你看看这个,兵部今日刚下发。”

“去年闹着兴土木建行宫;目下有漕运走私案尚未结毕;接下来大选也快开始,桩桩件件皆是事,柴篌又想整哪出?”柴睢看东西同样一目十行速度很快,看完同样习惯合上文书放到桌边。

她和随之以及舒照处理公事时存在相同习惯,譬如浏览速度快,譬如东西看罢后随手放桌边,此习惯源自于同一个人——他们处理政务的领路人,柴睢相父,林敦郡王武相祝禺。

“新旧折算怎么说,”柴睢稍斜身靠进椅子里,坐姿散漫,语慢声低,“头回见如此不清不楚的文书,倘非加着兵部红戳,简直要怀疑这红戳是阿照你拿萝卜刻来捉弄我的。”

“冤枉啊我的殿下。”舒照半转过身来同身后之人说话,奓沿帽被他系了颌绳倒挂在扶手上,一转身险些撞飞帽子,“确实是没说新旧折算,三大营冯凭当面问给我们下发文书的兵部右侍郎吕戚友,结果吕戚友既不说照旧历否,也没说有否新要求,”

“这王八犊子。”阿照越想越觉气,抽吕戚友两个嘴巴子的心都有。

“如若不然,我们先不急着把旧兵甲交上去,”舒照出主意道:“新兵甲发下来用用看,倘若用着趁手得劲,那便旧物上交,倘不趁手,咱再另想办法。”

这也是军里常用的应对之法,上面有上面的要求,下面有下面的标准,都是各为己利罢了。

柴睢沉吟片刻,问:“我依稀记得,是军器监联合兵部器械司,新设计打造的第二批象舞制式。”

“然,”谢随之道:“主持这件事的是内阁刘文襄。”

柴睢思量片刻,道:“着人去给刘文襄提个醒罢,难事易做,大事细做,他也是三朝宦海浮沉的老臣了,别不小心在细枝末节上栽阴沟。”

“明白了,我立刻着人去办。”谢随之反应飞快,起身准备走,又补充问了句:“确定小白已走?”

柴睢肚子里坏水一晃:“不知,大约是走了,你不是也清楚么,看见我时她溜得可快。”

“啊对,”再准备离开的谢随之再次转回身来:“皇来旨邀请你出席大选?”

柴睢垂了垂眼皮,平静语气中几分不善:“不是邀请出席,是邀请参加,闲的他,开始操心起孤王的事来了。”

“倘若我没猜错,皇帝应该是想看你热闹。”舒照如此琢磨。

“甚么热闹?”还没走的谢随之问。

舒照与她相视一笑:“自然是后院起火的热闹喽。”

·

照理说被皇帝来纸邀请参加三月大选不好告诉李清赏知,偏生柴睢是大周第一反骨仔,深谙纸里包不住火之理,晚上回去当即半字不落说与李清赏知。

李清赏无甚特别反应,洗罢脸坐在梳妆台前擦香膏,带几分激动情绪好奇问:“大选不是要各地把女儿孙女送大内么,皇帝光明正大要你去挑姑娘呀?参加大选的姑娘,那都得多么漂亮。”

柴睢:“……”

很好,李娘子的想法果然与众不同。

柴睢道:“皇帝送来的皇旨只加盖着皇帝宝印,照理说凡皇王旨令,上必加盖三方宝印,皇帝这道皇旨没加内阁和礼部宝印,说白就是道废纸,大可不当回事。”

李清赏笑:“那你还对我说?”

“唔,”柴睢靠在梳妆台旁,指腹挖了些人家的香膏抹自己手,低着头嘟哝道:“这不是想看看你会有何反应么。”

幼稚。

李清赏正色,纳闷儿道:“皇帝皇旨不加内阁印宣给你,几个意思?”

“是不是会觉得他行事莽撞不顾后果?”柴睢涂抹均匀手上香膏,凑鼻子前闻一闻,香香的,和李清赏身上味道一样呢。

“有几些此般意思,”李清赏何止觉得这皇帝有些莽撞,还算委婉道:“他是一国之君,大仪大典上倒没听说过有何不妥,然私下来这些所作所为,尤其是对你,不像是个皇帝能做得出来。”

“不成熟,”李清赏稍微抬起眼看旁边人,总结道:“极其不成熟。”

去年冬至今,皇帝对太上采取的一系列行为,丝毫不像官场外廷手段,而更像高门深院里内宅妇人斗心眼耍手段,只顾眼前得失不思长远利益的狭隘心思极其上不得台面。

蹭了人家香膏用,柴睢心满意足先回床榻上,坐在被子里用凉脚蹬汤婆子:“其实人家皇帝压根没把我当回事,那不捎带手就剪了随之的鄣台么,皇帝正全心全力对付他认为和他不一心的朝臣,至于我,你没猜错,他对付我的手段出自女子手。”

不知者无畏,所以他才敢动鄣台似切葱般轻易简单,殊不知他老丈人刘庭凑这段时间以来,为解决动鄣台后带来的麻烦而愁掉多少头发,偏偏柴篌还在洋洋自得,世上实在没有比他更蠢之人,学到点帝王术的皮毛就开始沾沾自喜自以为是。

“刘皇后?!”李清赏刚擦半边脸,转身看过来,另半边脸颊上点着块没抹开的乳白色香膏,满眼诧异,“皇帝竟然敢让他媳妇出主意来应付你?!”

“是的呀,”柴睢坐着时缩成小小一团,挑眉抬下巴的表情竟然有几分嘚瑟,“所以和光内阁才会任他在我这里找茬,或许刘庭凑确实有几分真本事在身上,但他女儿刘氏么,刘氏那点本事上不得台面。”

刘氏那手腕和心思也就哄哄无脑蠢货柴篌,偏偏柴篌信刘氏,觉得还得让女人来对付女人是英明之策。

“给你说点皇家阴私事。”柴睢闲聊道:“我宣布禅位前,内阁和宗府凑一块从柴家找继任者,他们半数推柴篌,半数不同意,原因是柴篌曾动手打过他爹宋王。”

当时打得厉害,惊动宋地巡察御史,御史照规矩要把此事上报与朝廷知,被宋王好说歹说万般央求,御史才尽本分只把情况报给了宗府知。

宗府与内阁嘴严,不严没法治管皇室和天下,此事才得以成为皇家秘辛。

“动手打自己亲老子”,十不赦之罪其一,此事若让普通朝臣给知去,这帮人搞不好会联合起来再逼柴篌禅位。

试问如此不孝之人,如何治理得好天下?老吾老以及人之老,柴篌连自己亲爹都揍,他将如何对待大周百姓?

不用管朝臣里有几个是正儿八经心怀百姓,反正只要拿出心怀百姓的样子,他们便可以突出自己品德高尚,可以站在道德制高点指摘任何人了。

“啊?”这个秘辛实在足够震惊李清赏一整年,“你们堂堂柴氏皇族唉,也干得出这种事?!”

自古只听说过老子打儿子,哪闻得有儿子揍老子?她以为只有市井里极其混账的儿子会打老人,以及极其混账的老人会被儿子打,柴篌和宋王属于哪种?

柴睢点头:“不过这事现在没几个人知了,当时告状宗府的御史死了,宗府里经手过御史那份折子的人也都先后离奇死亡,如今只有三个人还知道,”

她扳着手指头挨个数:“宗府大宗伯、内阁和光,以及我——哦现在还有你。”

连柴篌打他爹宋王时,院子里听见动静的所有仆人婢子老妈子小孩子,后来也全部死于非命。

轻飘飘几句话直听得李清赏打寒颤,她匆匆搓搓脸过来躺进被子里,扯高被子遮挡住下半张脸道:“皇帝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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