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川可怕地想到，她也许一直低估了裴如晦的城府。
在她已经安心配合他查案之后，原来裴如晦从未真正信任过她。
还特意选择了他那不为人知的私宅，如果昨夜出了事，那一定就是她出了问题。
没有别的可能。
她心一沉，“我没有时机通风报信，大人应该知道的。”
“不然为何您的探子会无动于衷呢？”她以轻笑回答他。
裴如晦静静地看了她几秒，好看的唇又笑起来，“我当然信你了，别多心嘛。”
到底谁在多心？
她当然愿意装作没被怀疑过的样子，继续分析道，“所以是顾上观的人来杀了玉玲珑灭口……那便说得通了！”
“顾上观虽已有妻室却色心不改，而为了维护自己的好名声，他甚至不惜盘下了一整座青楼。我猜，那日来匆匆拦下大人的，就是顾上观手下的人对么？”
裴如晦的眼眸暗沉沉的，看不清翻涌的情绪，他没肯定也没否认，闷声道：“继续。”
“所以大人才说，庇护款月楼的官府，与我心中所想的由裴县令您治下的官府，并不是同一个。”言及此，李长川撇了一指冷茶，在檀木桌上笔直地画下一道水痕，“大人明面上是一县之长，实为被架空的光杆司令。”
“据我了解，顾上观的父亲顾万缗官职在您之下，但在您到任前好歹也当了这么多年的县丞，他积攒起来的权力不是大人一朝一夕可以对付得了的。”
曲悬音在一旁越听越觉得寒战，他觉得这个李长川表面上是在分析案情，怎么实际倒更像是指桑骂槐地骂裴如晦没用呢？
大概是被无缘无故地扣了顶黑锅憋闷得很，李长川也不再收敛，愈加夹枪带棒，“所以啊，顾上观便狐假虎威地日日流连于青楼，莺歌燕语好不痛快。可突然有一天，他遇到了一个让他无比心动的女子，心动到想让他抛下一切荣华富贵与她在一起，什么名利什么官职通通不要了！”
裴如晦听得愈发有趣，眯着眼环抱双臂看她潇洒发挥。
“可是他忘了，玉玲珑太美了！慕名来看玉玲珑的人能从这里排到国都！几日前他正与玉玲珑私会，结果就被偷偷潜入的金至斗撞见了，那金至斗是什么人？商人！商人最是重利，所以他便以此事勒索顾上观，要他给封口费。”
“可是顾上观没有同意，对么？”裴如晦打断了她。
李长川微张着嘴，似乎对他的打断有所不满。
“顾上观身为商户出身的官家子弟，比一般人都要精明。他明白金至斗的勒索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最后变成欲望的无底洞。所以你想说，是顾上观杀了金至斗，现在又来杀玉玲珑灭口，对么？”
心里的猜测都被洞悉，李长川心中升起莫名的烦躁，是遇上旗鼓相当的对手的兴奋，是心事无处躲藏的愠怒，她有些不悦地看向裴如晦。
裴如晦耸着肩膀笑起来，摊摊双手，“洗耳恭听。”
“不对。”
李长川一个字一个字脆生生地说道。
“我刚刚都说了啊，顾上观为了玉玲珑能写出相约私奔的纸条，就代表他已经做好了承受一切后果的准备，根本不会在乎杀人灭口，杀掉他心爱的女人更是无稽之谈。”
“其实我更好奇的是，玉玲珑为什么会把情诗贴身带着？”李长川的神情有一瞬的迷惘，“如果是我收到心爱之人的情诗，肯定会放到一个只有我知道的地方，怎么会让别人无意之间就摸走了？”
裴如晦招招手，曲悬音得令后一字不落地复述了昨夜与玉玲珑的审讯内容。
“长川妹妹，玉玲珑已经承认人是她所杀。因她不愿情郎为难，又为奸人所迫，走投无路之下才做出选择。”
“我也问过了老鸨，案发当天，玉玲珑确实不在楼内，我想她就是去了竹茗山。”
“玉玲珑还说此事皆为她一人所为，与他人无关。”
然后审完就被顾家的人杀了是吧？
李长川冷笑，向裴如晦抛去一个“你信吗”的眼神。
裴如晦回以淡淡的微笑，精神状态稳定得吓人。
“不信能怎么办呢，县丞大人今早刚派人来催，要我早日结案。”
他又开始下意识地摩挲腰间的玉佩，李长川见过一次后便觉得奇怪，这种样式的玉佩实在是奇特，可她竟总觉得眼熟，好像在什么时候见过一样。
她迫使自己移开视线，重新将注意力投到案件中去，“不能结案。”
这话说得连裴如晦都蓦地抬起头，很讶异于她的胸有成竹。
她朝曲悬音伸出手，“借剑一用。”
曲悬音犹疑地望向裴如晦，在得到默认的回答后小心地将剑拔出剑鞘。
“大人还记得那天在义庄时，看到那具尸体的场景吗？”
裴如晦还在回忆的功夫，李长川虎口扣紧剑柄，只觉眼前白光一闪，突然发力向前刺去。
是剑柄与躯体相撞的闷声让他们回过了神。
李长川当然没有那个胆量真的用剑刺他，电光火石之间她翻转了手腕，只是用剑柄的尾端去捅了裴如晦的腰际，手下还稍微垫着了点，免得他碰瓷。
听到曲悬音小声的惊呼，李长川得意地抬头想看看裴如晦被吓得不轻的表情，却发现他正用不紧不慢的笑看着她，仿佛早就猜到她想做什么一样。
因为事先知道，所以根本用不着躲。
他真的不怕她想杀他吗？
她有些失措地后退了几步，很快又恢复了常态，清清嗓子道，“大人您看，如果刚刚我用剑刺进您的身体，而且还是连续的刺，会是怎样？”
她放轻了力度又用剑往裴如晦身上示意了几下，“您比我高了一尺有余，我如果想在您身上刺中和尸体上同样的那些部位，手持剑的用力方向一定会是向上，伤口的方向也该略偏斜上方些。”
而只要是认真看过金至斗尸体的人都会记得，尸体上除了那两处致命伤以外，所有的刺伤都是平齐或略向下的。
“玉玲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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