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手腕太软了。”
谢知则的声音冷冷响起,朱玉听得背脊一凉,整个人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这已经是他这四日来第三十次重复这句话了。
自那日三位师兄答应要教她修炼,她便也一刻也没停歇过。
早晨与谢知则一对一练剑,正午去帮锻仙铁的张廉清打下手,午后听孟秦浩传授各类基础术法。
她知道修炼不易,可没想到,修炼竟能不易成这样。
正午的烈日穿透稀疏的云层,晒得整个院子都无处可藏。
三位师兄教她修炼的地方分别在各自的院子,院子之间离得十分之近,于是张廉清和孟秦浩早晨总爱串门看朱玉练剑。
现下,张廉清孟秦浩二人躲在院子里唯一的梨花树下,饶有兴趣地观察着朱玉的剑招。
“不行,下盘不够稳。”谢知则又道。
朱玉闻声抬眼,只见他本就偏白的肌肤被烈日晒得近乎透明,像不会融化的冰块。
见她看过来,谢知则回以毫无情绪的眼神,淡淡吐出两个字,“专心。”
她很专心!
是谢知则的课程太魔鬼了!
手里那练习用的轻木剑在几千次挥剑后也变得无比沉重,恍惚间,她感觉整条右臂都已经不是自己的,酸麻胀痛顺着筋脉一路蔓延至整个身体。
“朱玉。”察觉到她的不适,谢知则唤了她一声以示提醒。
可意识恍惚的朱玉却并未听到,叹出一口气后,木剑悄然脱手。
她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伸手去捞,谢知则已经先她一步,握住了剑柄。
二人四目相接,她似乎看见谢知则轻轻叹了口气,“这挑剑式是基础剑招,并不难。”
落在耳朵里的语气隐隐有失望之意,朱玉理直气壮地反驳,“对谢师兄来说的不难,对常人来说,便是难的。”
熟悉的强词夺理让谢知则噤了声。
那日他答应教朱玉练剑,不过是希望她能在弟子大会时表现得好一些。
他早就听说裴光然长老对他与朱玉同时入峰一事颇有微词,不愿自己还未在无量峰立足就得罪长老,他决心在弟子大会让裴光然对他心服口服。
同为一起入无量峰之人,若朱玉表现得也很好,对他来说只会事半功倍。
可如今朱玉这个表现,他让他没了信心。
如果她练不好这基础剑招,还不如别去参加弟子大会。
只会给他添麻烦。
朱玉见谢知则陷入沉思,还想继续为自己争取休息时间,干脆顺势起身,三两步凑到他跟前,把那只微微有些红肿的手腕举到他眼皮子底下。
她眼波流转,声音软了几分:“你看,都红了,很疼。”
少女的手腕纤细白皙,因为用力过度泛着一圈可怜的红痕,再配上那双水汪汪似乎含着委屈的杏眼,任谁看了都要心软三分。
谢知则的目光在她手腕上停留了一瞬。
然后,他抬起了手。
朱玉心中一喜,暗道苦肉计奏效了,身子已然做好了前倾的准备。
可下一秒。
谢知则并没有温柔地捧起她的手观察,而是快准狠地扣住了她的手肘,另一只手则拿着树枝,啪一声,点在了她的后腰上。
他这一下的力道并不算轻,即使是树枝,也让朱玉吓得挺直了背。
“手腕红是因为你发力错误。”谢知则的声音响在她耳边,“并非靠蛮力挥剑,而是要用腰腹的力量带动大臂。你这里——”
树枝从下至上紧贴着蹭过她的腰侧,虽然隔着布料,但力道足够大,让朱玉的感觉格外清晰。
粗糙的质感实在陌生,刺痛和痒感让她下意识躲了躲。
“太僵硬了。”谢知则却并不知她怪异感觉,只当她不服管教,于是附身靠近,手紧紧锁住她的手腕,像摆弄木偶一样,强迫朱玉按照他的动作行动。
谢知则往前送力,朱玉身子不得不跟着前倾;谢知则向后收力,朱玉也得顺着力道往后仰。
他在剑道上从来傲然又霸道,指导人时全然不考虑对方能不能吸收,只专注于一分一毫的剑招。
为了纠正她的姿势,谢知则本就是从侧后方半环着她,在这般无心的一拉一推间,二人靠得愈来愈近。
朱玉侧目,谢知则纤长的睫毛便近在眼前,他的皮肤也不同于寻常男子的粗糙,细腻光滑,果然是个白面玉雕。
太近了。
她只要转个头,鼻尖就能贴在他的脖颈之上。
察觉到她的走神,谢知则垂眸看她,乌沉沉的眸子对上她无措的眼神,语气变得严厉,“再松一点。”
“我很放松了!”她狡辩。
似是不满她的反驳,抵在腰上的树枝更用力,谢知则也凑得更加靠近。
好闻的玉兰冷香将她整个人包裹其中。
她只需要稍微往后一仰,就能靠进谢知则的怀里。
“不松。”谢知则摸到她紧绷的手臂,冷冷反驳。
语气虽冷,但因为离得极近,他这话说得又轻又短促,惶然让她听出些纵容之意。
朱玉心跳漏了一拍,那种想要作乱的心思又冒了出来。
“那还要怎么松啊?”一不做二不休,她干脆故意放软了身子,借着调整姿势的动作,整个人像被抽走骨头一样往后靠去,“谢师兄不手把手教,我怎么学得会?”
可惜,谢知则对此早有预料。
在她后背即将贴上他胸膛的瞬间,他立刻松手、后撤、侧身。
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一丝犹豫。
朱玉哎呀一声,整个人靠了个空,踉跄了一下才站稳,回头就看见谢知则已经站在了三步开外的安全距离,正用那双毫无情绪的眼神看着她。
“站稳点。”他冷冷道,“若是连站都站不稳,这剑也不必练了。”
朱玉:“……”
她还以为二人方才有些暧昧的火花。
是她想多了。
朱玉咬牙切齿地接过木剑,在心里把谢知则这块木头锯了一百遍。
“真是不解风情,活该你以后修无情道!”
……
不远处的梨花树下里,张廉清和孟秦浩正喝着茶看戏。
“啧啧啧。”孟秦浩摇着扇子,一脸看好戏的表情,“谢师弟这定力,我是服气的。换做是我,小玉这么撒娇,我手里的剑早就拿不稳了。”
张廉清憨厚地笑了笑:“我倒是惊讶小师妹竟然真能坚持下来。这都练了好几天了,每天几千下挥剑,还要被师弟这么折磨,也没见她真的撂挑子。”
“新鲜感罢了。”
一道清冷的声音插了进来。
不知何时,谢知则已经让朱玉自行练习,自己走到了他们身边。
他礼貌接过张廉清递来的茶,却没喝,目光遥遥落在那个还在跟木剑较劲的粉色身影上。
少女虽然嘴上抱怨个不停,动作却没停,一边碎碎念一边挥剑,滑稽中又有些莫名的可爱。
“她那个人,最是娇气怕苦。”谢知则收回视线,语气平静,“不过是为了在弟子大会出风头,才勉强撑到现在。”
他的声音没有刻意压低,顺着风传到了朱玉耳朵里。
“找不到剑心,是练不好剑的。”
正在挥剑的朱玉动作一顿。
她转头,狠狠地瞪了谢知则一眼。
好啊,一次两次总看不起她。
她这次非要让他把这话吞回去!
……
然而,老天爷似乎也在验证谢知则的预言。
练剑的第二周,一场罕见的暴雨从夜里下到清晨也未见停歇,无量峰茫茫然陷落一片空山苦雨之中。
谢知则一夜未眠。
他站在窗前,看着外头泥泞不堪的山路,现下距离辰时不过一炷香时间,他还没听到朱玉的声音。
按照他对朱玉的了解,这雨不停,她大抵是不会来的。
他转身欲去打坐。
可刚坐下,脑海里却莫名闪过昨日那个气鼓鼓却又不服输的眼神,还有她手腕上那圈红痕。
……即使朱玉不来,他也从不失信于人。
还是去知会她一声,今日不练剑了吧。
谢知则推门撑开伞,还未来得及踏出,便听到院子后头传来了谁的动静。
他脚步一顿。
方才在屋内,雨声太大,掩盖了外头的声音,现下推开门,他才发现这动静并不算小。
他循声而行,见到雨幕里那人后,微微瞪大了双眼。
朱玉。
她竟然在?
她什么时候来的?
大雨如注,将天地间的一切都浇得凌厉。
那个本该躲在屋里吃点心的娇小姐,此刻正站在梨花树下,泥泞的空地中央。
她没有撑伞,也没用灵力护体。
那身精致华丽的浅粉色襦裙早已湿透,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她略显单薄的身形。
谢知则紧了紧伞柄。
她在练剑。
正是他昨日教的那一招挑剑式。
“唰——”
朱玉今日用得是铁剑,剑锋利落划破雨幕,带起一片水花。
她脸上早就花的不像样子,雨水顺着下巴不停地滴落,分不清是汗还是雨。
可她的眼神却亮得惊人,专注地盯着手中的剑尖,仿佛这漫天风雨都与她无关。
一次,两次,三次。
她脚下打滑,踉跄了一下,却立刻稳住身形,继续出剑。
四次,五次,六次。
谢知则撑着伞,隔着雨幕看了许久许久。
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有真正看懂过朱玉。
她娇纵、蛮横、虚荣,这些都是真的。
可此刻这个在雨中狼狈却坚韧的身影,也是真的。
他不自觉叹了口气,缓缓走了过去。
似是听到了他的脚步声,正在挥剑的少女动作并未停下,而是借着转身的力道,忽然回过头来。
二人隔着三步远的距离,四目相对。
她的眼睛并非黑白分明,带着一些浅棕。
如今被雨水冲刷,抛出些玉石般的琥珀明光。
很是灵动。
谢知则以为她会哭诉,会抱怨雨大,会骂他欺负她,会喊他把伞递过来。
但朱玉没有。
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她脸上没有丝毫的委屈,反而绽放出一抹近乎妖冶的笑意。
她似是想展示无辜和纯粹,可谢知则偏生捕捉到她眼底一闪而过的狡黠。
这个瞬间,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她是故意的。
“谢师兄!”
朱玉脆生生地喊了一声,声音穿透了嘈杂的雨幕,直直落入他耳朵。
下一瞬,她手腕极其灵活地一转,剑锋如灵蛇般贴着泥地而过。
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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