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禟嘱咐了句宝福,宝福便从前头请了个小太监过来。
“太子哥哥怎么还不回去?”胤禟奶声奶气地问。
小太监年纪不大,但是口齿伶俐,恭敬回道:“太子殿下还在练习。”
胤禟奇道:“太子哥哥每日都要练到这么晚?”
小太监垂下头,声音也压低了几分道:“若是万岁爷白日考校了阿哥们骑射,太子晚上便要在这里练习,直到宵禁才回去。”
太子是什么人,打小生下来就被万岁爷捧在掌心。东海里的珍珠、天山上的雪狐,从小到大想要什么,都是予取予求。
可射箭、读书这些,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不是你想要动动指头,就能让别人送到跟前的,需得自己去学、去练,到最后能不能胜过别人一筹,全凭本事实力还有天赋。
所以就算是贵为太子,也有求而不得、无可奈何之事。
胤禟让小太监回去,自己站在射殿边上,静静看了一会儿。
他一个外行也能看出来,胤礽策马的时候太没有耐心,张弓射箭时又过于急躁。与其说他在这里练习射箭,更像是发泄心中某些情绪。
忽然,胤礽射箭的时候好像出了什么意外,一群太监、谙达围了上去,热闹了好一阵,人群才散开,胤礽又接着练习,只不过这回下了马,改为定点射箭。
方才那个小太监却急急跑了过来,见到胤禟,双膝一跪道:“九阿哥,太子殿下方才伤了手,眼下却不肯休息,请您劝劝太子殿下,爱惜身体啊。”
根据这几日有限的近距离接触,胤禟觉得自己脸在胤礽那还不够大。更何况,胤礽既然对他不够友好,他也不必上赶着去讨好这位未来的废太子。
小太监见胤禟站在原地没动静,当即急了,“咚咚”磕了两个响头:“回头万岁爷要是知道,太子伤了手还继续练箭,我们在场的奴才都得受伺候不力的重罚。九阿哥心善,恳请九阿哥劝劝太子殿下吧,就当是为了奴才们的脑袋。”
小太监当然知道,自己这些奴才们掉一万个脑袋,在阿哥们心中也没有份量。但他也没有别的法子。方才太子受的伤可不轻,要是不赶快处理,回头发了烧,身边伺候的太监、谙达都得倒霉。九阿哥看起来天真善良,不管有没有用,也只能试着求助于他了。
却没想到自己歪打正着,求对了人。
小太监看见小团子一般的九阿哥,像个小大人一样叹了口气,然后牵着身边大太监的手,往太子方向走去。他的身前是一片明红色的火光,身后是深宫里的婆娑树影,在明暗交界之中,仿佛他并不属于这里。
小太监一时有些犯怔,而后摇了摇头,赶忙小跑着跟了上去。
胤禟走得近了,才看清楚胤礽伤在右手。
虎口处的鲜血将弓把缠绕的锦带染成了红色。
但他仍毫无知觉般地射着箭,只有少年紧抿的薄唇,才略微透露了他的一点心思。
即便快到宵禁的时间,他身旁的下人们都不敢出声,只低着头拔箭、递箭给他,像一场无声地默剧。
胤礽没有察觉胤禟的到来。
他一箭接着一箭,不知疲倦地练习着。
他是太子,从小汗阿玛就告诉他,他是全天下第二尊贵的人,他想要什么东西,只需要坐在毓秀宫动动嘴,不出七日,天南海北的珍奇异宝就会如雨后春笋一般,在他的桌上纷至沓来地冒出来。
但是,他只不过想在靶场上,偶尔赢过胤褆一两回,证明自己在任何方面,都是汗阿玛最优秀的儿子,怎么就这么难?
他已经十三岁了,不再是天真不懂事的孩子。
他知道明珠在朝里朝外都说了些什么。
什么“长子当立”,什么大皇子“英武类祖”,那些话虽然可笑,但就像一个个种子,种进了有裂痕的土地,保不准哪天就生出了根和芽。
而他,身为太子,从小汗阿玛就对他寄予厚望。
给他安排最好的老师单独讲席,亲自教导他读书、写字、骑射。
其他阿哥们可望不可即的父爱,他从小就牢牢占据着。
但那些既是爱,也是枷锁。
“你若是不想好好当这个太子,那朕也不必这般疼爱你”。他毕竟还太过于年轻,以至于分不清到底汗阿玛爱的是他胤礽,还是一个全天下最优秀聪明的储君。
他似乎从来没有别的选择。
只有处处都比其他皇子更强,才能证明汗阿玛的选择没有错,才能堵住明珠那些人的悠悠众口,也才能长久地获得汗阿玛的爱。
所以,哪怕他的手还在流血,哪怕伤口一阵一阵地发疼,他也不在乎。甚至他隐隐期待这疼痛来得更加猛烈,好让他疼到无法去回想,白日汗阿玛看向他失望的目光。
那道与七年前听到他说读书累的时候,一模一样的失望目光。
他如今早已不是离开阿玛和下人,就无法生活的稚童。但那种被抛弃的恐惧和绝望感觉,至今依然紧紧攫着他的心。
胤礽觉得自己已经练习得够久了。他的手臂开始微微发抖,双腿也站立得有些麻木。但他脑海中总有一个声音不停回响,不能停,不能停,停下了,你的汗阿玛就不会再爱你了……
靶场上的火光在少年的瞳孔里跳动,那里面复杂的情绪,连胤禟一时都很难分清。
但他知道,不能让胤礽再沉浸在这股情绪中。
胤礽接过谙达递来的箭,正要搭箭,忽然感觉自己腰上多了个挂件。
他低头一看,看见一双乌溜溜的圆眼睛,正盛满了泪水望着他,稚气的小脸上一片焦急之色。
这不是小呆子么。
“九弟?”胤礽顿了顿,问道:“怎么了?”
看见胤礽朝他看来,小团子“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他边哭,边扯着胤礽的袖子,抽抽噎噎地说:“太子哥哥,我回去的路上想起来忘记拿小弓了,便回来取,结果一来一回耽误了太久,马上就要宵禁了。翊坤宫离这里太远,肯定没法及时赶回去,呜呜呜呜。”
小团子哭得伤心,甚至顺手拿起胤礽的袖子擦鼻涕眼泪。
胤礽有些不知所措。
他独自生活在毓庆宫,与其他阿哥们只在骑射训练时偶有交流,并不和哪个弟弟特别亲近,更不曾有弟弟抱着他的大腿,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地往他衣服上蹭。
衣服脏了,自有浣衣局去洗,他倒不在意这个。
他虽与九弟不熟,但还不至于推开一个抱着自己哇哇大哭的小娃娃。只是他从未有哄孩子的经历,看着小团子哭得伤心,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胤禟见太子半天没有反应,以为他要拒绝,哭得更大声了。
胤礽见小团子哭得眼睛鼻子红成一片,叹了口气,伸手试着拍了拍小团子的肩膀,道:“不哭了。我叫我的贴身太监张福送你。路上若有人想拦你,看见张福,便不会为难你了。”
唉,果然是小呆子,弓箭忘了就忘了,还能丢了不成,还特地回来寻。
罢了,看他哭得实在伤心,就让张福送送他,这样应该行了吧?
小团子仍在哭,两只小胳膊将他的腰抱得更紧:“我不要别人送我,我要太子哥哥骑大马送我,我就不会被额娘骂晚回去了,好不好嘛,呜呜呜呜。”
胤礽有些为难。
他身为太子,确实被汗阿玛准许在皇城内骑马。但骑马载人,还是头一回。
更何况,他与九弟,似乎还没有熟到骑马带他。
打出生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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